她愤愤地咬了咬笔杆。
身后,什么东西飞过来,正中她的脑袋,伴着俞北平的清喝:“别咬笔杆。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从小就没人管过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汤子期心里那个凄凉的啊。
可她这人向来色厉内荏,碰到软柿子死命捏,碰到惹不起的,那肯定是夹紧尾巴笑得比谁都乖巧。
乖了后,她捡起他扔过来那颗小糖果,剥开、慢慢吃了。
俞北平书写了会儿,回头打量她。
她撅着屁股盘着腿坐在沙发里,模样看着认真多了,只是一双脚光着,时不时翕动一下脚趾,瞧着特别喜感。
俞北平抬手压了压唇,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
这模样,和网上盛传的那张大熊猫屁股背着你吃竹子的照片,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儿神似呢。
他失笑,回头继续办公。
两个小时过了,汤子期打着哈欠,拄着头微微阖了下眼睛。眼睛刚一闭上,又惧怕地睁开了,下意识往后扫了眼。
俞北平低眉敛目,认认真真地工作着,压根没那个闲心来看她。
她松了口气。也是累狠了,捂着嘴巴悄悄打了个哈欠,回头拄着往里靠了靠,半个身子欲盖弥彰地往外侧了侧,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他应该发现不了了。
就算回头,也不怕。
她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睡梦里,感觉鼻子有点儿痒。她皱了皱,砸吧了一下嘴巴,继续睡。这鼻子越来越痒,想打喷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后来她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出来。
睁眼一看,俞北平似笑非笑地站在她面前:“呦,睡得挺甜的嘛。”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不带丝毫烟火气。可他只要往那边一站,气场都出来了,瞧着就是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
汤子期双膝一软,差点跪倒。
好不容易,她挤出一个假笑,讪讪道:“我没睡,我就是闭了一下眼睛,试试这屋子里的灯光明暗。”
俞北平还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弯下腰,单手撑在她耳畔,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这话——您自己都不信吧?”
汤子期如坐针毡,只能陪着他笑。
还不让人开小差了啊!
第029章 高尔夫
“好好看, 好好写。”俞北平摸了摸她的脑袋, 算是安抚。
汤子期这种人,骨子里就有些骄纵矫情劲儿,不搭理她还好,越安抚越来劲。她扬起脑袋, 委屈地看着他:“明天再弄好不好?我想去睡了。”
“耍无赖啊?”
“正当诉求。”
“行,通不过考核我不管。”
汤子期吃了一瘪,悻悻地垂下头, 准备继续干活了。
这一看, 不对了。她急急忙忙把底下一沓资料都翻了出来,在手里快速翻页。
俞北平纳罕,表情也严肃了些:“怎么了?”边问边低头,就看到她拼命翻着手里的一沓白纸。他皱起眉:“你翻白纸干什么,资料呢?”
汤子期没搭理他, 神经质似的把这沓白纸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 才认命地丢了。
她双眼无神,愣了好一会儿,像是呆了。
直到俞北平拍她脸,她才哭丧着回头:“记录了一下午的,不见了, 变白纸了。”
俞北平不信:“你是拿错了吧。”
“没,就这一沓,没别的了,不见了。”
俞北平推开她, 低头翻阅那堆白纸。纸是没问题,看了会儿他就放了,眼角的月光正好瞥见她搁在桌上的笔。
他拿起来,放手里端详了会儿,没好气地扔给她:“自己看看。”
汤子期下意识一接,一愣:“怎么了?”
“自己看。”
她还懵懂了,可盯着这笔仔细一看,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这玩意儿居然是她平时用来练字的消字笔!
她的表情就好比吞了只苍蝇,上不来,下不去。
俞北平真没忍住,又好气又好笑,拍着她脑袋安抚:“下次长点儿心。这种低级错误,只能怨你自己。”
汤子期心里更膈应了:“首长,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有点。”他竟然还挺坦诚,对她微微笑,长臂一伸,好整以暇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汤子期:“……”她要离婚!
……
翌日,两人商量好了一块儿去打高尔夫。
今天不算堵,开车到球场只花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从侧门直接开车上山,俞北平是常客,岗哨的保安都没问。
“这要往哪儿停啊?”汤子期新奇地往窗外张望。
“有地下停车场,不过那地方不方便,以前我都停东边休闲区。”俞北平慢慢扭方向盘,动作随意,游刃有余,一看就是开惯这种盘山路的。
沿途的路不算窄,但也不宽,顶多两辆车并行。
路上碰到相熟的,两辆车擦肩而过时,旁边那辆银色的慕尚冲他鸣了鸣喇叭。俞北平也停下来,摇下车窗。
对面那辆,降下的车窗里也探出个脑袋。
挺英俊的年轻人,看着比俞北平小,冲他笑:“什么风把您老也吹来了?”
“没事儿就不能上您这儿来啊。”俞北平把手搭方向盘上,随意敲了敲,“打开门做生意,还规定谁来谁不能来?”
“您这话可就严重了,谁敢拦着不让您来啊。”
汤子期认了出来,这就是之前来机场接他们的那两个年轻人之一,叫肖扬。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刚开始都不看她一眼,可傲了。
两人又在路上侃了两句,眼看后面有车上来了,俞北平和肖扬打了个招呼,载着汤子期走了。
路上,他给她解释:“这厮告诉你没有,这俱乐部就是他开的。”
汤子期摇头:“那天我喝多了,就和他打了两场球,别的没细谈。”就算谈了,她后来醉成那个样子,还能记得?
俞北平确认地点点头,说:“一会儿带你去练习场,先让你和他过几招。”
汤子期大窘:“我不会啊!”
俞北平盯着前面的路目不斜视,嘴里淡淡说:“十多年了,他的水平没比你好多少,就是这张嘴不饶人,银枪蜡头,别怕。”
汤子期:“……”背后补刀真的好吗?
停了车后,他带着她去了二楼餐厅,在露天的阳台外找了个位置。这时候人不多,十几张椅子,一大半都空着。
坐下后,往远处眺望,青山绿水间,隐隐藏着砖红色的瓦房,还有金色的小圆顶和白色的檐廊,总能看到打累了的会员收了球杆往休息室走。
“这场地还真挺大的,都看不到底啊。”
“山上还有,还在开发,听说是要弄个温泉。”俞北平叉了块小蛋糕,送入嘴里。
汤子期咂舌:“你这朋友还真挺有钱的。”
俞北平哼笑:“资本家,剥削是他的本能。”
汤子期差点呛了一下,忙低头喝茶掩饰过去。
他把自己盘里的叉给她,体己地说:“多吃点儿,免费,算给他积德了。”
汤子期算是服了他了,平日举止挺有格调,雅人深致,可真要损起来啊,简直杀人不见血,一张嘴毒得很。
……
汤子期以前打过高尔夫,有一段时间挺痴迷的,拖了朋友从国外花了近百万搞了根二号铁。不过她这人热乎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就给束之高阁了。
所以,俞北平问她会不会打的时候,她撑着球杆认真想了想,嘿嘿笑,要面子地伸出一根手指:“会一点。”
“一点是多少啊?”肖扬带着个细腰长腿的女郎从休息区过来,一边把手里的球杆递给俞北平,一边拍了一下汤子期肩膀,“上次跟你打斯诺克,没见你露怯呀,小嫂子。”
这话调侃的意味明显,挑衅的意味也明显啊。
汤子期咬牙。
她向来是不服输的,闻言冷笑:“那你划个道儿,咱们比一场。”
肖扬那个女伴捂着嘴笑,踮起脚尖给肖扬戴上帽子,抱着肩退到了一旁。
汤子期和肖扬对了眼,抬抬手,示意他先开始。
肖扬笑了笑,握了握球杆,低头试了试位置。
两人算是杠上了。
……
三场下来,以肖扬的完败告终。汤子期低头看着手里的杆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新大陆。
肖扬不堪受辱,也有点下不去台阶,回头质问俞北平:“你不说她不会吗?”
俞北平点头,眼神玩味:“我也没想到,你打了这么久,连个接触没个把时间的菜鸟都打不过。”
肖扬提起杆子就朝他砸过去。
汤子期忙牵了俞北平,卯足了劲带他逃离了现场。
她吭哧吭哧在前面跑得起劲,一鼓作气跑出百米才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没事儿吧?”俞北平的体力一看就比她好,拍着她的背脊问。
汤子期一边喘着气一边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慢慢直起了身;“你这朋友不地道啊,输不起。”
“他就这德行,风度都拿来泡妞了。”
汤子期警惕地看着他:“您挺有经验的嘛,以前也跟他一样玩?”
俞北平哭笑不得:“工作都来不及,大小姐。”
“你的意思是,你有时间就跟他一样玩了?”
俞北平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甭管多大的女人,疑心病都重得很。
他把她搂到怀里,好是一通安慰。
汤子期哼哼唧唧,还不肯罢休。
他只好又是哄,又是劝,才给劝住了。回到休息区,肖扬在角落里招呼他们过去。
四人坐一桌,正正好。肖扬摘下帽子扣桌上,施施然端了杯茶,慢慢啜。
汤子期心道“装逼”,哪有人打完高尔夫喝茶的?真是够了。怪不得俞北平不客气地侃他,瞧瞧,就这德行。
肖扬像是没看到她眼底的那一丝鄙夷,也不在意,摇了摇杯子说:“别听旁人说什么规矩就是什么,我吃牛排还用筷子呢,管他们说什么。谁要敢掰掰,爷教他做人。”
汤子期震惊。
还真有这种只凭好恶,甭管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的人啊。
不过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还真有不少怪人。
不过他们有底气,是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就像魏晋南北朝时的名士,名士携妓遨游,那叫风雅,换了一般人,那叫下流、品德败坏。很多时候,只是取决于做那事儿的人。
“真不喝啊?金骏眉,正的。”他起身给他们满上。
茶汤清澄金黄,望之色泽明亮。
光看着卖相,也知道是好茶。
汤子期虽然不懂,也知道品茶色香味,好茶是经得起泡的,三遍以后犹有余香,次一点的过一两遍色泽就不行了。
这茶都过了三四遍水了,颜色都没淡一下,颜色也正,不见一点儿浑浊,可见真是好茶。
俞北平好品茶,抿了两口,点点头,算认可了。
汤子期却没多大兴趣。
肖扬说:“一会儿去赛车,去不?”
俞北平摆手:“不去。”
“为什么啊?”
“公职人员,要注意形象。”他一本正经地说。
“呦,果然是官越大越不一样了,别忘了你以前是什么样的,还跟我摆谱。”
“真不去。”俞北平的语气不像开玩笑。那是年轻时候才干的荒唐事儿,现在可不干了。
肖扬也就是随口一说,见他坚持,也不勉强了,回头和汤子期说:“一会儿还要来些朋友,赢了我不算什么本事,赢了他们才是真本事。敢不敢再来几局?”
汤子期啧啧两声,拿眼角瞥他:“打不赢,还找帮手啊?”
“就问你敢不敢?”
“赢了有什么好处?”
“我把我那辆Koenigsegg给你。”
汤子期有点兴趣:“CC?”她上次见他开过。
他点头:“公路上,拉到200码不成问题。”
最高上限当然不止,不过,这玩意儿跟实际开的车速可离得远了。差一点的跑车,拉到一百码以上车身就开始抖了,压根不能看。
汤子期不以为然:“我开那么快干嘛,等着违章被贴单啊?”
“就问你要不要?”
她也利落:“成,打就打呗。”
……
事实证明,汤子期能赢肖扬这件事儿,还真是矮子里面拔高子——不是她太厉害,而是肖扬太菜。
一旦遇见真高手,汤子期这点儿水平,就相形见绌了。
李伦接了水,从对面过来,仰头灌了口,拿眼角瞥她一眼:“哪儿来的菜鸟啊?就这水平还跟我打?肖扬,你消遣我呢?”
汤子期本来还不好意思,他一开口,她脸色就变了,直接道:“打个球而已,嘚瑟个什么劲儿?打好了充其量也就是个球员。”
李伦向来都没什么风度,闻言怒道:“你再说一遍。”
汤子期也是不是个好脾气,声音脆脆的,满场都听得清晰:“我说,打个球而已,打得再好也就是个球员,犯不着嘚瑟。”
李伦手里的球杆挥了一下,白色的球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直奔汤子期。
周围有人惊呼,都来不及制止。
汤子期都愣了一下,好在这时有人从旁边拉了她一把,躲开了这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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