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在就近的咖啡馆里坐了,各自点了杯不同口味的拿铁。本来也不是为了喝咖啡来的,自然没点别的甜点。
宋芳玲喝了两口就坐不住了,抬头看她。
汤子期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审视:“有话你就直说。”
对方也快人快语:“你跟杨述是什么关系?”
汤子期愣了一下:“朋友。”总不能说,他是我老公的兄弟,我闺蜜的地下情人吧?交浅言深,对不怎么熟悉的人,说不出那样的话。
可在宋芳玲眼里,“朋友”一次太模棱两可,太暧昧不清,太让人没有安全感,反倒像是一种敷衍。
她冷笑:“我本来还想跟你好好谈谈的,这么看,你好像没有和我好好谈谈的打算,汤子期小姐。”
“打听的还挺清楚的啊。”汤子期挑了挑眉,“竟然都这么清楚的,还问这么多干嘛?”
她不客气起来,翻脸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不想理你,就不想理你了,懒得解释。你跟杨述的腌臜事,你们自己解决,别扯到我头上。
不过,这话不明说,懒得说,宋芳玲就想多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也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什么,操起桌上的咖啡就泼了她一脸。
汤子期楞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灰褐色的水渍从头发一直流到洁白的衣服上。
她自问虽然泼,还干不出这种撒泼的事情。
泼完后,宋芳玲似乎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四下看看,有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一副看热闹的嘴脸。想道个歉,她又拉不下这个脸,索性硬气起来:“活该。”
“你说谁活该?”
熟悉的声音,汤子期和宋芳玲一起回头——
杨述从外面推门进来。
第068章 杨述
“杨述, 你怎么来了?”宋芳玲明显紧张起来。
杨述倒是沉默了会儿, 看看她,又看向汤子期。
宋芳玲的脸色更加窘迫。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但不大喜欢在自己在意的男人面前表现出来,一方面自尊心作祟、显得自己狼狈, 一方面在意男人对自己的看法。
宋芳玲就是如此。
杨述也不是个喜欢当街吵架的人,再不悦,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指责, 只看了她一眼, 拉起汤子期往洗手间走去。
宋芳玲忍不住了:“杨述,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杨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字字诛心:“我有什么要跟你交代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芳玲如遭雷击。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无形的冷漠。
以前总觉得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现在算是明白了, 也是看人的。宋芳玲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脚步都不能移动半步。
……
“干嘛啊你?”到了外面,汤子期甩开他的手。
杨述没好气,抬手指向左前方的通道:“带你去清洗一下。”
汤子期还一肚子火呢,面对这个始作俑者, 当然是没好气:“咖啡呢,你以为水吗?怎么洗?”
杨述也不生气:“那我买一条一模一样的赔你吧。”
汤子期软硬不吃,就是要给他难堪:“限量版,早没了。”
杨述也看出她的不对付, 沉默下来。两个人,杵店门口大眼瞪小眼,后来,还是他开的口:“我送你回去,有话回去说。”
“回哪儿?”她瞪他。
杨述真忍不住了,冷冷道:“你老公那儿。”
汤子期也冷哼一声,跟着他到停车场,看着他把车倒出来,又开了门,她疾步过去,给自己开门、上车。
“走吧。”
杨述没回一声,直接发动了车子,载着两人快速离开。
到了楼底下,汤子期直接开门下去,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又转身回来,径直到他车前站定。
隔着茶色的挡风玻璃,两人对峙了会儿。这时,杨述才把玻璃慢慢降下,汤子期又是看了他老一会儿,看得杨述都笑出来了。
他抬手敲在方向盘上,对她扬扬脑袋:“嘛呢?有什么好看的?第一天认识啊?”
“我倒希望是第一天认识。”
“什么意思?”
面对他灼人的目光,汤子期只是微笑,也没有以前一样冷嘲热讽了。她的身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咖啡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她清清楚楚地跟他说:“你觉得跟着连行书,有未来吗?对得起天地良心?还是,只对得起你自己就行了?”
“……”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相信,你对陈珞的付出真的无动于衷?”
“……”
汤子期深吸一口气,难得这么认真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你跟六哥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也明白,我大概也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你最终过不去的不是他,是你自己。”
比如血缘,怎么也改变不了,割裂不了。
……
杨述走了,汤子期还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车渐行渐远。
她也老半晌没有说话,叹息一声,正准备往回走,就见不远处的白杨树下,俞北平抱着肩膀望着她。
傍晚的夕阳里,他的笑容格外晃眼。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可这种事情被他撞见,还是怪怪的,也因为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竟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汤子期在原地杵了会儿,才讪讪地过去:“你怎么在这啊?”
“我不能在这儿啊?”他有心逗逗她,低头把脑袋凑近她,吓得汤子期往后一缩。
俞北平无声地笑起来。
汤子期真的气,口不择言:“你工作不很忙吗?还有这闲情逸致在这逗我?”
“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家宝宝重要啊。”
汤子期嫌弃地一“咦”声,转身朝屋里走去。俞北平在后面跟着,正色,语气也变得低沉:“杨述也不是什么善类,你离他远点,这些事儿,我自己解决。”
他知道她也担心自己,虽然能力有限,总想着为他抱打不平,所以有此一言。
汤子期脚步一顿,过了会儿才回过头。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彼此都明白了心意。她难得也没有跟他犟,迟缓地、重重地点头,破涕而笑。
“知道了。”应的那叫一个乖巧。
俞北平也笑了,冲她招招手:“带你吃好吃的去。”
汤子期摇头:“我想吃你做的土豆炖牛腩。”
他过来牵了她,往屋里走:“还有呢?”
“没了。”
“不好意思什么?你说呗,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做。”
“真的吗?你不忙?这样因私废公真的好?”
“给老婆做个菜就叫因私废公了?怕了怕了。”
汤子期嗤嗤笑,拍了他一下。
……
两个人,本来三个菜就够了,他非要准备五个,说是难得有时间这么陪着她。汤子期嘴里不依,心里却欢喜着,一边扒拉筷子一边给他盛汤。
两个人单独待着,安安静静的,头顶一站老掉牙的灯,发出昏暗的光,其实别有一番温馨。
只要不去想,不提那些不开心的、还一团乱麻的事情,日子倒也顺遂安乐。
一个心思深沉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个没心没肺,做什么都不会想太多。
“来,你吃这个。”俞北平给她夹菜。
汤子期咬一口红烧土豆,点点头,然后又蹙眉:“你放酒了?好重的味儿啊。”
俞北平笑道:“牛腩用啤酒腌过,这样更入味。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只滴酒不沾的小病猫了。哎,快甭吃了,别一会儿就倒了。”
本来汤子期是打算不吃的,可听他这么讲,心里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她哼一声,把整盘土豆牛肉拖到自己面前,一连夹了三口进嘴,还示威似的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筷子。
俞北平失笑;“吃吧,快吃吧。”
她也不闹了,点点头。
夜晚,外面风很大,吹得室内的窗帘也停停扬扬。俞北平起身去关窗户,忽然停住了步子。
老半晌,汤子期不见他动静,转身朝着他目光望着的地方望去。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昏暗的街道,路灯把一个狭长的影子清晰地勾勒在不远处。熟悉的人,去而复返的人。
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样淡定的波澜不惊的神情。区别是一个站窗口,一个在楼下仰望他们。
汤子期很少这样安静地比较这两个人。
其实有时候,不说话的时候,她不大分得清他们彼此。
杨述就像他的影子,在黑暗里平静地望着他,以一种不甘又绝望的姿态。
他无从选择,从八岁那年走失的那时候起,就注定了。注定了在黑暗里摸爬滚打,注定了只能跟着连行书,注定了走一条他自己都厌弃的路。
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不甘又寂寞,绝望又癫狂。
俞北平和汤子期招呼了一声,拿了车钥匙往楼下走去。
汤子期担心他,但没喊住他。从窗口望去,她看到两人在路上对峙了会儿,然后俞北平开车门,按住杨述的肩膀,一推一送就给他塞了进去。
他一踩油门,带着人走了。
……
车在路上飞驰,窗都没关,急速而过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彼此的脸庞。
俞北平猛打方向盘,油门踩下,速度越来越快。杨述也不制止,只是平静地坐在那儿。两个人,难得这么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起。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疾风,车内却风平浪静。
可真的风平浪静吗?
绕过山道时,俞北平猛然扭转方向,一个急刹遏住了车子。两人瞬间前倾,杨述差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就这样,他还在笑,见面到现在,终于回头看俞北平,唇角微弯,分明带着挑衅:“这么多年了,车技不怎么样啊。”
俞北平也笑,挑眉:“那要不你来开?”
本来也不是来吵架的,杨述敛起了笑容,回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他说,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当过你弟弟吗,俞北平?还是,因为心存愧疚,才一直想要我回来?
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对调,我们的命运不会是这样。
俞北平也知道他心里的不甘和偏执,可无可奈何。他是觉得亏欠他,但不会为了这种歉疚无条件地妥协。
这就是俞北平,他有自己的底线,心里清楚地知道什么可以让步,什么怎么样都不可以。
比如陆铮,比如汤子期。
可他也知道,杨述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这个人,有些方面,甚至思维,和他非常相似。毕竟是亲兄弟,虽然不愿意承认,他们心有灵犀。
果然——
半晌,杨述开口道:“做个交易吧。”
俞北平:“什么交易?”
杨述看着他,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想救你那个植物人兄弟吗?这些年,申科集团的这些个药物研发,都是经过我手的。”
俞北平看着他,没有说话。
杨述又说:“包括连行书那些腌臜事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条件。”
“不要再对我穷追不舍。”
“只是这样吗?”俞北平冷笑,一瞬不瞬看着他,终于直言不讳,“连行书要是倒了,就再也没有人控制你,他所有的产业就都是你的。”
杨述也没生气,只是失笑。
他说,哥,你要这么想我,我也没有办法。
第069章 尾声
转眼之间, 又到了9月初。
北京城的秋天, 气候已经渐渐转凉。汤子期和俞北平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街面上,感觉有些恍然,仿佛只是一夜一场雨的时间。
他牵起她不安分的手,低头瞅瞅, 十指相扣,一大一小,很是相配。
头顶是湛蓝高远的天空, 鼻息间还有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果子的清香。汤子期嗅一嗅, 使劲嗅,分外陶醉地闭上眼睛。
她忽然说:“想吃枣子了。”
俞北平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去完医院,给你买。”
“说话算话?”
“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骗过你?”
汤子期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一声, 重重印下一个红唇。
俞北平伸手要去抓, 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说不许擦。
他只能苦笑。
两人一路说笑,终于到了军总医院。加护病房里,孙娉正把切好的木瓜一片一片喂给陆铮吃。
护士在旁边查看病例,例行询问, 门口还站了两人,似乎是走错房间的病人家属。过道里安安静静的。
等门口的人走了,俞北平才拉着汤子期小心翼翼进去,不轻不重地叩了叩半开的门板。
孙娉回头, 笑容上了脸颊,忙放下手里东西过来迎他们。
俞北平忙抬手推辞,拉了汤子期在一边看护座上坐了。护士还在查看,他看一眼,问孙娉:“好点儿了吗?”
陆铮艰难地要撑起身子,孙娉见了,忙给他摇起床,顺便在背后加了两块靠垫:“铮哥,慢点儿。”
“又不是快死了。”
还是这脾气。
躺了一年半载了,没点儿变化啊。
这他就放心了——俞北平失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泽。
陆铮看到,不明就里:“你小子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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