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兰想起前几天在医院时的场景,脸不自觉红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她。
很快,简筠的猜测就被证实了。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大门又从外面推开,两个秘书模样的人捧着文件簇拥着一个年轻军官进来。他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快步走的同时不忘翻手里文件,直接上了讲台,微微躬身,调试话筒。
“请大家安静一下,各就各位。”
他高高地站在台前,一手虚撑在桌沿上,低眉敛目,侧影如画,浅绿色的衬衫卡在裤腰间,衬出劲瘦的腰身,当真是风流无限。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简筠这才明白,为什么来听课的一大半都是女生。
一堂课讲得极为顺利,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等下课铃响,他携着文件离开,不少女生都怀揣着醉翁之意过去提问。
俞北平被拥在人群里,脸上仍是一派从容微笑,对于问题一一解答致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穿过人群,他看到一抹纤秀的熟悉身影抱着文件快步出了大门,心里焦急,苦于无法脱身。好不容易安抚住人群,他接到个电话,正好借机闪出了包围,快步朝门外追去。
“俞站长!”到了门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百灵鸟般悦耳的女声。
俞北平皱眉,忍着不耐,回头冲来人敷衍地笑了一下。
周启兰面色绯红,完全没瞧出他神色有异,快走几步上去道:“上次的事儿,谢谢你。”
俞北平看了她会儿,才认出这是周家大小姐。之前为了给俞少谦善后,他买了束花,特地去医院看了这位割腕的病患。
路上说辞想得清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尖锐的怒骂声:“让他滚!让他们滚!拿我当什么了?道个歉就想糊弄过去!我怎么说都是将门之后,欺人太甚!”
俞北平整了整思路,敲门入门。
周启兰原本怒不可遏,面容都有些扭曲,乍然看到他,人就愣住了。俞北平生得出众,一身军制,儒雅清绝,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发顶,姿态从容,温润谦和。
他说明来意,代俞少谦躬身道歉,又递上花。
何丽云忙手忙脚乱接过,神色拘谨,刚刚骂得起劲,在他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启兰一张脸更是烧到了耳根,头深深垂下,懊恼不已。
就这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位出类拔萃的青年。
之后,何丽云劝了她一番,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反正那俞少谦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这位主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在众兄弟和堂兄弟中排第六,却是俞参谋长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他在通讯站任要职,很有能力,前途无量,跟俞少谦那个纨绔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兰兰,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啊。”何丽云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周启兰羞红了脸,甩开了她的手,忸怩道:“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从那以后,总是不自觉关注俞北平的事情,连他教指导架设班去野外集训都托人找了关系,偷偷去看过。
“有事吗?”俞北平急着脱身,笑得勉强。
周启兰毫无察觉,犹豫一下,红着脸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礼拜六大院有我的演出,晚上9点,您能来吗?”
说完又觉得唐突,忙补了一句:“挺大型的演出,内院很多首长和领导都要来指导。”
俞北平随意应了句,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汤子期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忙客套道别,转身就追了过去。
楼道里的大理石台阶被他的军靴踩得咚咚作响。
周启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
“想什么呢?”简筠从后面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
“没什么。”
“我都瞧见了。”简筠想起刚才那个青年,觉得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说真的,我好像见过这位首长。”
“不可能,他以前都在外地,最近才回的北京。”
“你让我想想——”简筠蹙眉深思,忽然灵光乍现。之前去听梁教授的讲座,他跟汤子期一起迟到,一前一后进课堂的事情浮现在她脑海里。
两人好像早就认识了。
简筠的话戛然而止,私心不想提起。
汤子期和他疑似交情匪浅,这种可能给她长脸的事儿,简筠当然讳莫如深。
周启兰却很好奇:“他怎么?”
“没什么,我记错了。”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简筠对周启兰露出个似是而非的微笑,“喜欢就去追呗。”
“你瞎说什么?”心事被戳穿,周启兰又是羞恼又是窘迫。
简筠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出色的男人,那得靠抢的,你不去,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意思?你要不去,没准儿旁人就凑上去了,到时候可别哭。”
周启兰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若有所思。
第011章 看电影
汤子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
看到他跟别的姑娘侃侃而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出门都是打“滴滴”,现在是高峰期,站路口老半晌都没有司机接单。
俞北平开车停到她面前,打开车门大步跨下来:“怎么走这么急?”
她看他一眼,垂下眼:“赶时间。”
俞北平弯下腰,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不开心?”
“没有。”
“不要试图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汤子期没想到他这么咄咄逼人,心里无来由生出一股恼怒,抬头瞪他,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她微微一愕,说不出话。
俞北平站直了,笑了笑说:“有气撒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汤子期这才感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俞北平说:“刚刚那位小姐叫周启兰,是我堂弟的未婚妻,之前出了一点事儿,我堂弟对不住她,我才对她迁就些。我这样解释,你可以明白吗?”
汤子期感到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是她的谁啊?
“你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揽一下她的肩膀,顺势把她推到副驾座。车子留下尾气,载着两人去了就近的商业街。
高峰期,什么地方都人满为患,后来兜兜转转,俞北平也不愿意转了,直接把车开进了一个拐角的胡同里。
“上哪儿?”陌生的胡同,头顶枝叶参天,汤子期有些紧张地抓了抓保险带。
他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尤其可爱,回头笑道:“怕我把你卖了啊?”
汤子期对他瞪眼。
俞北平朗声笑起来。
进的是个小四合院,中间一方天井,四周置了几间屋舍,大门都敞开着。俞北平挨着走过去,在第三间门口停了,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没?没歇菜就来一个应声的。”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呢大衣的青年大步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地过来和他抱了抱,给了他胸口一捶:“什么风把您俞六少给吹来了?”
“说人话。”
肖扬道:“上我这儿来干嘛?”
俞北平说:“高峰期,外面餐馆里都是人,排不到队,上你这儿蹭顿饭吃。”
“你求我。”他一脸正色,眼睛里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滚!”
后来在东面的露天食堂吃了顿。别看地方破,煮的东西味道不错,量还管饱,红烧肉都是一盆一盆的。肉烧得油光发亮,咬上去酥软又有嚼劲,跟她妈平时烧的那种硬邦邦的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吃得香,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
肖扬点了根烟,问俞北平要不要。
俞北平看了汤子期一眼,摆摆手:“不了。”
肖扬笑得促狭:“老烟枪转性了?”
汤子期看向俞北平,一脸求知欲:“您还是‘老烟枪’呢?”
“别听这厮瞎说,就平时任务繁重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我瘾不大。”见她笑眯眯还要问,他飞快拍一下她的头,“快吃。”
汤子期哼一声,闷头大快朵颐。
这地方以前是出版社,后来倒闭了,就给征用改成了简陋的站点据点。因为刚建,设备短缺。肖扬是做生意的,什么都涉猎,主动揽了这桩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虽然不见得赚钱,说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事情。
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在意这丁点的得失了。他投资,看的是总体收益和可持续效应,有的项目一开始投入时收效甚微,第一年乃至头几年都在赔本,可后期一旦开始盈利,效益是非常可观的,几乎呈几何倍数上涨。
肖扬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尤其深谙这点。
他也有门道,对上面的风向挺了解,能提早做出更好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聊天,汤子期当然不好插嘴。可聊着聊着,肖扬就对她来了兴致,冲俞北平挤眉:“这你谁啊?给介绍介绍呗。”
“你猜啊。”俞北平也乐得和他打太极。
肖扬笑:“女朋友?”
俞北平提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儿,这顿免费。”
肖扬不干了:“问你话呢!别想岔开话题啊!”
俞北平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是懒得理你。”
肖扬“呵呵”。
俞北平这才说:“过几天你帮我叫人,找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正式给你们介绍。”他拍了一下汤子期的肩膀。
汤子期一怔,头垂得更低,拼命啃排骨。
肖扬怔然了片刻后,是压抑不住的低笑:“呦呦呦,老铁树开花了。这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出来后,俞北平说:“别理他,没个正形。”
汤子期点头。
“想去哪儿?我陪你,就当是赔罪了。”
汤子期看他,不解。
俞北平笑着说:“刚刚在学院里,让你不开心了。”
这种男人,温柔起来要人命。汤子期只坚持了一下,很没节操地应声:“我想去看电影。”说完又忐忑问了句,“您今天没事儿啊?”
“我现在在挂职,申调还没正式批,闲着呢。”他说,“当然,只有这段时间。过段时间啊,你喊我我都出不来。”
汤子期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白天,电影院人流量不大,队都没怎么排。
俞北平今天穿的常服,还没来得及换,走进门有点惹眼。买票的小姑娘有点花痴,盯着他看了好久,人都有些犯傻。
俞北平拿着证件的手停在半空搁了好久。
旁边的大姐忙过来接了,登记一下就给了票。
“走吧。”他回头招呼汤子期。
“等等,我买桶爆米花。”她兴冲冲跑到另一边柜台,要了桶最大的,还买了两杯果汁。
跑到他面前,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喝果汁的了。”
“没关系。”他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汤子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见他这么好说话,她又得寸进尺地摸了块爆米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嘴里:“尝尝这个。”
俞北平只好咽下去。
甜,甜得发腻。
不过,面上却很平和,笑了笑说:“挺好吃的。”
汤子期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不过偶尔吃一回,心情会变好,不信你多试试。”她又捻了两颗,塞到他嘴里。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嘴唇,她的脸不自觉一红,厚着脸皮收回了手。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汤子期挑了部真人版灰姑娘的。画面很不错,故事很一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抱着爆米花睡了过去。
俞北平把爆米花从她怀里小心拿出,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她抱得很紧,拿爆米花的时候,他还费了点儿劲。
俞北平看她一眼,失笑。
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对这种梦幻的电影当然没什么兴趣,可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抱着那桶爆米花慢慢看起来。
这爆米花太甜了,还粘牙,平时他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今天却吃得津津有味。
第012章 他的温度
汤子期梦到有个黑影在背后追着自己,忙不择路下,只得向天台奔逃。楼梯狭隘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急速的奔逃中,她不慎一脚踏空——
“啊——”她腿一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电影此刻正好到了末尾,放映厅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醒了?”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
汤子期面红耳赤:“……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只是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走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街边的小贩却渐渐支起摊子。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俞北平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手摸进兜里,掏出打火机,站在台阶上点着了。他低头的一瞬间,火苗把他英俊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
汤子期在原地站了会儿,小碎步跑过去,站台阶上对他说:“给我也来一口。”
她仰着小脑袋,模样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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