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年微微点头,邵甜才欢欢喜喜的走进豪华气派的别墅。
白露目送着邵甜离开,才转身重新上车。
邵甜离开后,只剩下两个人,白露不好一个人坐到后排,那就显得荣景年像出租车司机了。于是,白露拉开车门,坐到荣景年身旁的副驾驶座位,拉上安全带扣好。
荣景年淡淡的问:“白小姐住哪里?”
白露道:“XX路香樟花园,到小区门口让我下就好。”
香樟花园荣景年倒是知道的,是个许多外籍人士居住的高档小区,租金相当不菲。
荣景年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白露很擅长察言观色,她了解荣景年这种身份的大少爷,不喜欢别人随意搭讪,既然他不开口,白露也不会多言。
一时间,偌大的车厢里一片静寂,气氛有些尴尬。
白露低下头查看手机消息,看到有三个未接来电,柳眉微微蹙起。
前方出现红灯,车子停下来,突然,荣景年微微侧脸,问道:“白小姐,我看你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啊?”白露似乎很意外,茫然的睁大杏眸。
若是换个环境,换个语气,这话听起来像是不怎么高明的搭讪,然而,荣景年目光清冷,面容沉肃,白露不至于误会他对自己有想法。
白露眨了眨眼,小心的斟酌着字句道:“像荣少这样出色的人物,如果以前见过,我应该不会毫无印象呢。”
这个狡猾的女人,否认的同时还不忘捧一下自己,荣景年却对她的恭维不感冒,淡淡的反问:“是么?”
白露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大概我就是传说中的大众脸,所以您才会觉得眼熟吧。”
红灯跳了几下,转成黄灯,又变成绿灯,荣景年踩下油门,车子平稳的滑出去。
到了香樟花园的门口,白露客气的向荣景年道谢,轻盈的推门下车,朝他挥手告别。
白露抬起手腕的时候,皓白的手腕内侧露出一道淡色的伤疤,看得出是旧伤,但是脉搏处有这样一条深长的伤口,可以想象当初的伤势必然严重的很。
电光火石般,荣景年的脑子里涌进一组回忆镜头,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白露了……
大约是一年前,他去山西出差,参加了一个当地富豪的酒会。
那次酒会是山西著名的煤老板万相杰主办的,而白露就陪在万大老板的身边。
她当时的打扮跟现在可真是有天壤之别,她妆容浓艳,唇上抹着鲜艳的口红,描着妩媚的眼线,烫着一头栗色大波浪,戴着翡翠项链和赤金手镯,穿一身正红色绣花旗袍,旗袍的开衩直到大腿,露出雪白的肌肤,端的是性感火辣,美艳四射。
跟京城上流圈子的高逼格酒会不同,山西那边都是煤老板暴发户,那些人欣赏不来阳春白雪,酒会的内容自然是相当艳俗的。
这些老板们带着小情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酒抽雪茄玩骰子,台上播着劲爆的舞曲,十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女郎扭着腰跳舞。
在一群腰缠万贯的土豪老板中间,白露左右逢源,活跃异常。她挽着万老板的胳膊撒娇,跟几位暴发户老板吆五喝六的玩掷骰子。
玩得饿了,就叫了一头烤全羊,白露亲自操刀,给大伙儿切肉,在羊肉上撒满辣椒,还嫌辣得不过瘾,让人上了一整箱的二锅头。
白露裸着雪白的藕臂,轮流儿给客人敬酒,眉飞色舞跟男人们喝酒说笑,引得一群男人都蠢蠢欲动,狼血沸腾。
可是今天,她却成了嫌羊肉膻、不能吃辣、滴酒不沾、文静矜持的淑女?呵,真个是戏精!
她那时奔放豪迈劲儿,跟如今清纯如白莲花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以至于荣景年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同一个女人,一年之间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只不过,那双勾魂摄魄的杏眼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手腕上的那道伤疤更是不容错认,荣景年才敢确认,这个白露跟万相杰身边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荣景年回到家已经十一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邵祺打个电话。虽然邵祺不着调儿,但毕竟是他的表弟,至少让他知道白露的真面目,不至于一头栽进去,被这心机女给骗了。
“喂,哥……什么事儿?”邵祺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估计跟胡波喝了不少酒,有点大舌头,但听声音还是清醒的。
荣景年把在山西遇到白露的事儿对邵祺说了一遍。
没想到,邵祺却不以为然的大笑起来:“哥,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露露跟我说过的,她在困难的时候万相杰曾经援助过她,她对此十分感谢,所以那段时间就跟着万相杰出席了一些活动。万相杰还想追她,但她实在受不了暴发户的满身铜臭味,才离开山西来到京城打拼。”
荣景年皱眉道:“这女孩心机深沉,不是省油的灯,你小心点,别昏了头……”
“哥,我觉得你对露露有偏见!她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知道吗?她跟我在一起,从来不开口要这要那,连出去吃饭都要跟我AA制,送贵重的礼物她都要退回给我。她特别特别的好强,自尊心很高,生怕别人看不起她,认为她是傍大款靠金主。她洁身自好,工作努力,人也单纯善良,不是你说的那种心机婊……”
荣景年摇头轻叹,这通电话是白打了。男人跟女人是一样的,一旦头脑发昏变成了恋爱脑,就什么理智都没了。在热恋的时候,看着对方都是十全十美的,这种时候根本听不进劝。
只是没想到,花花公子邵祺也有这么一天。既然劝了不听,只能随他去了。
荣景年有强烈的预感,遇到这样一个有心计有手段的女孩,邵祺这次怕是要翻车。
不过,让这家伙吃个教训也好,在女人身上栽个跟头之后,也许就会收敛他的浪荡习性,听从家里的安排相亲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心理活动结束,下一章转回女主视角,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滴白露~
第4章 欠债
白露走进香樟花园的前门,却没有在小区里停留,而是径直穿过小区,从后门儿出去。
在这片豪华高档的小区的后面,是一栋待拆迁的破旧筒子楼。
白露踩着高跟鞋,拖着疲惫的身躯,顺着狭仄的楼梯往上爬。
楼道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长长的通道连着多户人家,卫生间和厨房都是共用的,在家里说话大声一点,整个楼层的人都能听到。
居住在这里的,要么是挨着等拆迁的钉子户,要么是外地来的打工族,贪图租金便宜。
白露这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跟这里乱糟糟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年轻漂亮的女孩,深夜回来,难免引人注目,上楼的时候就有人在偷偷打量她。
白露懒得理会这些异样的目光,她皱眉盯着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表弟何淼打来的,通常从老家来的电话都不是什么好事……
楼梯爬到一半儿,白露的脚被高跟鞋挤得生疼,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她扶着楼梯的扶手站住,给何淼回电话。
几乎没有什么等待,电话就接通了。
“姐,你可算接电话了!”何淼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焦虑。
白露的心情一下子沉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那些人又来家里催债了,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还撂狠话说再不还钱,就……”
“就怎么样?”
“就要把我们抓起来,割了器官卖钱!”
何淼的声音充满了惊恐,旁边传来轻微的啜泣声,应该何淼的妈,也就是白露的姨妈。
“你们别怕,他们不会的,只是吓唬你们。”白露用冷静的语气劝慰着表弟和姨妈,感觉脚趾痛得更厉害了,几乎站不住。
她不得不靠住墙壁重新站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别担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你跟他们好好说说,再宽限一阵子。”
白露镇定的态度让何淼似乎找回了一点信心,何淼叹了口气,道:“好的,我会尽量跟他们解释,多拖一阵子。姐,你也要小心,说不定他们也会去找你的。”
“嗯,我知道,先挂了,有情况再联系。”
白露挂了电话,忍着脚疼一口气爬上六楼,走到她租的那套一室户门口,却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那扇破旧褪漆的大门上,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欠债还钱!”
那四个字是用红色的油漆刷上去的,满满的占据了整扇门,在夜色中看起来却像是泼在门上的鲜血,狰狞猩红,刺痛了她的视神经。
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撞到了楼道里的杂物,发出一声闷响。
隔壁邻居被这番动静惊动,探出头来。那是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对浮肿的金鱼眼,眼珠浑浊不清,油腻腻的头发似乎几年没洗头了。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白露大门上的血红字体,露出畏惧的神色,正要准备关门,却被白露叫住。
“大叔,劳驾,您知道我门上的字儿是谁写的么?”
白露盯着中年男子,这人失业在家,很少出门,闲得无聊就喜欢偷窥别人家里的事儿,因此白露推测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果然,那人犹豫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左右瞟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两个男的来找你。他们敲了半天门,但是你不在家,他们就又来敲我的门,给我看你的照片,问我你是不是住这儿。我就照实说了,但我也告诉他们,你经常不在家的。他们就蹲在门口等,等了差不多有两三个小时,你还没回来,他们不耐烦了,骂了几句,然后找了油漆在你门上刷了字……”
白露又问:“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模样,什么打扮?”
“那两人看着像社会不良青年,穿着一身黑,很高很壮,胳膊上还有纹身。”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畏惧,“我说大妹子,你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人啊?”
白露了解了情况,反而镇定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搬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谢谢大叔,我没事的,只是有点误会而已。”
白露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把那双挤脚的高跟鞋脱下,丢在地上。
她租的一室户,只有十个平米左右,墙纸破损发黄,裸露出石灰墙体,地板掉了漆,满是划痕,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响。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一桌一椅和一张单人床而已。
不过,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白露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刺目的白光,投射在地板上,泛起惨白的光。
亮了灯的房间,让白露找回了一丝安全感。她呼出了一口气,光着脚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冰水,然后坐到桌子旁,翻开桌上的一本红皮笔记本。
白露拧开矿泉水瓶,一边小口的喝着水,一边翻阅笔记本上的记录。
笔记本上写满了几页,都是她还债的记录,算一算,这两年多来,她已经陆陆续续还掉五百多万了。
上一次还钱记录是三个月前,最近三个月她没有什么进项,那边估计等得不耐烦了,才会找上门来。
白露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飞快的戳着计算器。高利贷的利滚利实在可怕,过了这么长时间,本金加利息累积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
“一千零五十六万……”
白露抱住脑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头顶发黄的天花板,漂亮的杏眸透出一丝焦躁。
这样令人绝望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白露站起身,又去冰箱里拿了一小瓶红星二锅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烈酒滚入咽喉,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痛,却让她心理上生出一丝快感,她握紧拳,深深呼吸了几口,从沮丧的情绪中振作起来,眼中重燃斗志。
只要抓牢邵祺这个花花公子,一千多万应该不难到手,哦不,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搭上邵祺这头肥羊,应该好好捞一笔才行。不仅要彻底还清债务,还能给自己留点儿,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捉襟见肘了。
然而,这事儿还要按部就班的来,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可惜那一边却似乎等不及了,她必须要让那头儿宽限一段时间。虽然何淼说会尽量去解释,但白露并不认为他能搞定那帮亡命之徒。
白露纤细的手指握紧酒瓶,猛地仰头灌了一口烈酒,苍白的脸颊泛起艳丽的红晕。
酒精似乎给了她勇气,白露打开手机通讯录,颤抖的指尖停留在那个让她胆寒的名字。
苍行北……有多久没有联系过他了,可能有半年了吧……
如果可以,白露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跟他有任何交集,然而至今都无法摆脱他,不仅无法摆脱,还要主动去求他。
白露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用力按了下去,拨通了苍行北的电话。
“喂,苍老板,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白露紧紧攥着手机,手心渗出冷汗。
“嗯?”男人的声音冷如金属,没有半点起伏,听不出情绪。
“没……没什么事儿,就是关于还钱的事情……我最近的确有点紧,求您宽限两个月时间,到期后我会一次性还清剩余的欠款……”
白露佝偻着腰,姿态是前所未有的谦卑,低声下气的祈求电话那头的男人。
“一次性还清?”
“是的,我保证,到时候连本带利一次付清。苍老板您还信不过我吗?我和我的家人就在,不可能跑掉的。”
白露各种保证,说尽好话,才终于得到男人的首肯,答应给她宽限两个月。
结束了这通艰难的电话,白露长吁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阵疲倦袭上心头。
墙上老旧的挂钟不疾不徐的走着,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
白露双眸湿润,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跪坐在床上,残破的墙壁上晃动着她单薄的身影。
这样孤寂的夜晚,格外容易勾起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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