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听到荣景年的问题,就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我……我从来不敢告诉别人,我怕被人看不起,怕别人鄙视。而且你会相信我吗?我说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常人可能都不会相信,居然还有这样一手遮天的人存在,然而他是真实存在的。”
荣景年心里塞满了心疼和愧疚,轻轻的抚摸着她手腕内侧,感受到那凹凸不平整的伤痕。即使过了三年,这伤疤偶尔也还是会疼痛,尤其是现在整容业那么发达,这一点小伤痕根本不算啥的。
荣景年吻干她眼角的泪水:“不,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指责你,鄙视你。”
白露流着眼泪摇着头:“不,我一点也不勇敢,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浑身都疼得不行,流了那么多血,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其实很怕疼,心里也不想死,可是我又觉得,如果活得跟个傀儡,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意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荣景年紧紧地搂住她:“那些悲惨的经历,都不是你的过错,该死的是苍行北那个畜生,你没有必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况且,它也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去想它了,把它忘掉,好不好?”
人人都只看到她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一面,或者娇艳美丽、青春靓丽的表象,却没人知道她内心的苦。
所有人都在欺骗她、设计她、逼迫她、压榨他,她姨妈一家、她的亲生母亲、当然也包括他和他的舅舅。可是谁又会真正理解她、心疼她?
在那种环境下,她承受着那么巨大的压力,这么穷凶极恶的敌人,又如何能够像白莲花一样一尘不染?
荣景年突然想起,在他们吵架的那一晚,他对她有了欲望、冲动起来的时候,白露并没有拒绝,但是她的身体却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当时他以为这是她不情愿、不喜欢他的表现,如今才明白过来,那时候她其实是想顺从他的,只是因为过去的这些可怕的经历,导致她对于跟男人发生关系充满了恐惧,才会身体僵硬发抖的。
荣景年受到了一点鼓励,便继续劝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对你从一开始就有太深的偏见,误会你是那种攀龙附凤的势利女孩,又因为邵祺的缘故,我跟我舅舅一起设计了你,希望你受到教训。即便是后来我对你慢慢动了心,心里对你却还是有一点芥蒂,我猜你一定很恨我吧?”
白露还是第一次听到荣景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平时他都是高傲自负,即使做错了事也不肯低头认错的。
白露感动得吸了吸鼻子,这时候就是有过什么样的痛苦,这会儿怨气也已经消散了:“其实……你对我也没有不好,巴比伦那个事发生后,有一段时间我是很恨你,但是后来,我也慢慢理解了。我以前做的那些事的确不光彩,游走于犯罪边缘,也很危险,你用那样的方式给我一个沉痛的教训,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白露能这么快就想明白道理,荣景年既感到欣慰,也很感动:“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荣景年握紧白露纤细的手,认真地表白道:“露露,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会尽一切能力,让你有安全感,给你快乐和幸福,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透过朦胧的月色,白露看着男人英俊无比的脸孔、温柔缱绻的目光,让人难以抗拒。面对这样的男人,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来。
白露定了定神,认真地回答:“其实自从被苍行北毁了我的尊严,我就对男人失去了信心,本来我是想一个人过一辈子的,不过你既然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讨厌你,那我们就试一试吧?”
第93章 长辈
尽管白露只是答应试一试,但对于荣景年来说,已经是可喜可贺的事儿了。
毕竟在此之前,白露对他都是隔着一层的,他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走进她的内心。
白露这个女孩,因为生长的环境和坎坷的经历,导致她很难对人交心,也很难信任别人。她看似八面玲珑,聪明开朗,但实际上那都是她的表象。
多年以来,她习惯于在人前披着一层保护色,习惯于戴着面具示人,扮演成别人喜欢的模样,但实际上她的内核外面包裹着一层坚硬的壳。要想打破这层硬壳,接触到她内心的柔软,是非常困难的。
幸好,患难见真情,经历过这次绑架事件,再加上彻夜长谈,打开了白露多年的心结。
荣景年能感觉到,白露紧闭的心扉已经对他敞开了一条线,允许他走进她的世界,不再对他充满戒备和抗拒了。
他心疼她受过的苦,怜惜她不幸的遭遇,也敬佩她的勇敢和坚韧。
过去的事情已不可追溯,但未来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他只有加倍的对她好,以弥补以前的过失。
接下来的三天,荣景年脱离了繁忙的工作,推掉了所有的公务,心无旁骛的陪伴白露。
他们一起荡舟西湖,在浪漫的月色中,牵手走过杨柳垂岸的白堤。
他们同往龙井村,在古老幽静的村庄,听着戏曲,细品香茗。
他们携手畅游山寺,坐赏满陇桂雨,看着清甜的桂子洒满她的秀发。
看着白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明媚,荣景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
从满觉陇游玩归来的两人,终于见到了荣景年的外婆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信佛,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去寺庙里住,为家里人诵经祈福。他们来的第一天,魏老太太刚好去了普陀山,故此一直没有见到。
白露还是第一次见荣景年的长辈,内心不免有些小小的紧张。
荣景年察觉到她的不安,捏了捏她的手掌,笑着说道:“我姥姥人很慈和,脾气也耿直,很好相处的,你不必拘束,自然一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魏老太太七十多岁了,满头银发,穿得打扮雍容大气,眼中透出经过岁月沉淀的睿智。
魏老太太对白露一见投缘,拉着她的手不放,嘴里一个劲的夸奖:“果然是个俊俏可爱的孩子!我经常听金太太说起你,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让我这个老姐妹这么喜欢。我身体不好,也没有时间去S市,今天见到了你,总算明白啦。”
白露见到了魏老太太之后,之前的紧张和担忧便消散了,油然而生出一股亲切感。因为魏老太太给人的感觉,就跟金太太如出一辙,都是风度从容、睿智豁达的老人,也难怪她们俩会是最要好的姐妹。
白露陪着魏老太太聊了一会儿,老人家很是欢喜,当场把手上戴的一对紫罗兰翡翠手镯摘下来,送给白露当见面礼。
白露吓了一跳,这种成色的紫罗兰翡翠手镯起码得要数百万,而且老人家一直随身佩戴的,说明是她的心爱之物,她怎么好意思要?
“太太,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白露连连推辞。
魏老太太佯作生气:“我虽然没有金太太那么阔绰,但一对镯子还是送得起的。你不肯收,是看不起我老太婆吗?”
白露无奈,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荣景年,希望他能帮着劝一劝老人。
谁知荣景年反而劝她道:“长者赐,不可辞,你就收下吧。”
白露推辞不掉,只能眼看着魏老太太把镯子戴到她的手腕上。皓白如玉的肌肤衬着淡紫色的翡翠,有一种淡雅婉约的美。
魏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果然很适合你,这个颜色还是你这样年轻娇艳的小姑娘戴着才好看。”
“谢……谢谢太太。”白露害羞的红了脸。荣景年偷偷的握住了她的手,冲她眨了眨眼。
“嗯,下次再见面,我希望能听你喊一声外婆。”魏老太太笑眯眯的说着,眼睛却看向荣景年。
荣景年心领神会,接过话茬道:“好的,我知道了,外婆。”
“你知道就好。”魏老太太叹了一声,“我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只希望佛祖保佑,让我看到曾外孙出生,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啊,就没什么遗憾啦。”
荣景年说道:“外婆,我会努力的,您只要保重好身体就行,曾外孙不过是迟早的事。”
白露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她跟荣景年连婚事都八字没一撇,怎么一下子快进到了孩子?
偏偏荣景年还煞有其事的跟老人家讨论,也不知道脸皮怎么那么厚!
白露实在不好意思听下去了,就借口要上洗手间尿遁了。
白露离开之后,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收敛,表情凝重了许多:“小景,你年纪不小了,对于婚事也该有些打算了。你带她到我这里,说明你很钟意这个姑娘,对吗?”
荣景年微笑道:“是的,外婆,什么都瞒不过您。”
魏老太太严肃的道:“你从小就很有主见,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倡导年轻人自由恋爱。你有打算跟她结婚吗?”
“我有考虑的,但我们刚刚谈恋爱,时机还不成熟。等一阵子,我们感情更稳定了,我会带她回京见家里人。明年三月是我爷爷八十岁大寿,家里所有人也都在场,到时候我带她回去,正式介绍给亲朋好友。”
“你有计划是好的,这姑娘既然能得到金太太的认可,说明是个靠谱的好孩子。我认识金太太快六十年了,她的眼光一向都是很准的。不管你娶谁,只要是你真心喜欢,你会觉得幸福,我就都是会支持你。”
魏老太太停了一下,轻轻地叹息道:“荣家的人我倒是不担心,唯一的问题是你妈妈。我这一辈子都很豁达,什么事我也能看得开,不多计较。可是你妈却一点都没有遗传到我的性格,她向来都是掐尖好强,你又是她唯一的儿子,对于儿媳妇,她是很挑剔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荣景年沉默了,魏老太太说的也正是他顾虑的。他对自己的母亲是很了解的,白露这样的家世显然是不会让他母亲满意,更何况,白露还曾经跟邵祺有过一段,虽然他现在知道了白露对邵祺没有感情,而且也没有过亲密接触,但是他们俩曾经好过的事情,在京城圈子里可不是秘密,邵祺的妈妈没少在自己母亲面前说白露的坏话。
他母亲对家世不好又心机重的女孩一向都是很厌恶的,曾经不止一次跟他念叨,要娶就得娶豪门世家、名声清白的名媛,千万不能跟他爸那样,被个低三下四的狐狸精给迷了魂,做了那么多混账事。
有了这样的偏见还有背景,白露要得到他母亲的认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魏老太太看荣景年皱着眉不说话,便劝慰道:“你别太担心,不管怎么样,外婆会帮你的。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要娶谁还不是看你自个儿喜欢?只要是你喜欢的,只管娶回来!赶明儿我给你妈打个电话,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荣景年感动地道:“谢谢外婆,我就知道,您一直都是最疼我的。”
魏老太太没好气的,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个小猢狲,还跟外婆客气?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吗?放心好了,只要你喜欢的,外婆就会帮你完成心愿。人老了还有图个什么,不就希望你们晚辈能过得开开心心吗?”
荣景年眼圈微微发热,拉着外婆干瘦的手道:“外婆,我知道您虽然住在杭州,但心里一直都是想着我们牵挂我们的,我以后会多抽时间回来看您的。”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外婆没有白疼你。你工作再忙,也会每周给我电话,经常寄东西给我。不像你妈还有你舅舅,十天半月也没个音信!”
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魏老太太的眼睛有些润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妈就不说了,我知道她身体也不好,至于你那个舅舅,越来越不像话,也不知道最近都在忙什么。自从你舅妈过世,我好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
荣景年看着他的外婆,魏老太太虽然生于富贵,但这一生却是颇为坎坷的。
她出生的时候,家族已经有没落的迹象,因此只能嫁给他外公魏老先生做继室,她的年纪比他外公足足小了十几岁。
幸好,他外公魏老先生待她很好,夫妻两人婚后感情十分和美,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是荣景年的母亲魏夏莲,儿子是他舅舅魏秋庭。
至于邵祺的母亲魏春蓉,则是魏老先生跟前妻所生的女儿,但因为幼年就丧母,也几乎是魏老太太养大的。
魏老先生过世得早,魏老太太独自一人把儿女们拉扯大。魏家家大业大,族内的纷争很激烈,魏老太太夹缝里求生存,也是十分艰辛的。
好在儿女们十分争气,魏春蓉和魏夏莲都嫁得很好,他舅舅魏秋庭更是一步步把家族大权揽了过来,成为魏家实际上的掌权人。
虽然他舅舅大权在握,表面看似风光无限,但在魏老太太心里,他的婚事始终是心里的遗憾。
自从十多年前出了车祸,他舅妈成了植物人,他舅舅就成了孤家寡人,偏偏他碍于道义,也不能离婚,就只能一直这么拖着,魏老太太的心里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小儿子的。
以前荣景年跟家里闹翻、跑去美国的时候,舅舅魏秋庭帮了他不少,因此他跟舅舅魏秋庭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为了邵祺的缘故,他们跟柳湘兰一起联手设计了白露,之后荣景年却为白露求了情,并且收留了白露。可是后来白露跟柳湘兰闹翻,又对魏秋庭充满了敌意,在宴会上故意用话讽刺他。魏秋庭心生不满,就警告了荣景年,让他不要跟白露这种女人交往,但荣景年却不以为然。从那以后,他跟舅舅无形中疏远了许多。
不过,既然外婆问起来,荣景年自然不能让她忧心,便宽慰道:“您知道,舅舅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天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每次我见到他,他都会提到您呢,可见心里也是牵挂您的。”
魏老太太却冷哼道:“哼,别拿话来哄我!当我不知道他在外头那些花花肠子么?我只是懒得去说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弄这些有的没的,不嫌丢人!”
荣景年低咳了一声,魏秋庭在外面养外室的事儿,全家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身为晚辈,他也不好去评价长辈。
他只好说:“外婆,您别担心,舅舅有他的想法,我看他跟赵家小姐谈得似乎不错,应该是有意跟赵家联姻吧。”
一听到小儿子的事情,魏老太太立刻直起身体:“赵家?哪个赵家?”
“就是搞房地产起家的赵家啊。瑞星地产的赵总的妹妹,名叫赵妍静。我见过这个赵小姐,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长得秀气,性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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