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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吹解带——江笑语

时间:2018-10-14 09:01:23  作者:江笑语
 
  腊月二十早上, 万玉山邀请族人长辈到宗祠, 正式将万中阳接入万家,记在万玉川名下。
  直到现在, 仍有人不赞成这件事,但不敢直接跟万玉山提,于是找到万子风, 让他劝劝万玉山。
  万子风说:“我虽然不管家事, 但我认为玉山做得对,家族传承是靠家风,不管他原本姓什么, 只要是我们的家人,就应该给他最好的爱护。”
  万子明冷笑:“大哥,你是常年大撒手,什么都不管, 你是不知道,你们家玉山呐,总是对外人好, 对自己人就动刀动枪。”
  万子风不喜欢家族里的争端,更不愿在这些事情上与兄弟起争议, 茶没喝完,起身走了, 留下几个人对坐无言。
  老太太也在这天见到了万中阳,握着他的手掉了会儿眼泪,见他始终冷冷清清的, 心里更难受,她让秋曼把玉芃的那个盒子拿出来,送给万中阳,说:“这里面都是你妈妈小时候喜欢的东西,我帮她保存了十几年,你拿着。”
  万中阳打开看了看,没什么稀奇玩意儿,而且零零碎碎的,有些还生了锈,把这些东西保存那么多年有什么用?
  他在万宅待了一天,见了很多人,也被迫说了很多话,大家对他的喜欢更胜过好奇,他觉得他们很讨厌,喊他哥哥的那些孩子也很烦,傍晚时分,他不停地问什么时候回去。
  万玉川说:“马上过年了,从今天起,就住在这儿,不回去。”
  “我不喜欢这里。”
  “原因呢?”
  “就是不喜欢,他们很讨厌。”
  “你讨厌他们,不看不听就行了,离开这里,他们就对你改观了?”
  万中阳觉得他不懂他,而他也不想听他讲道理,于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再出来。
  万玉山和谢晚月过来看他时,他还在里面闷着,知道原由后,万玉山打开门,对他说:“你现在管不住别人的目光,是因为你还小,要仰仗别人活着,等你强大了,不靠任何人也能活的时候,别人自然不敢再对你随意评头论足。”
  万中阳问:“得多强大?”
  “当你不再在意别人如何看你,就足够强大了。”
  万中阳低头琢磨,吃完晚饭,一个人在屋子里摆弄万玉芃的“百宝盒”,一件件拣出来看一遍,又再原样放回去,他的妈妈挺无趣的,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接下来的几天里,万玉山常带万中阳出门,晚上让他读书,他从来都坐不住,就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地打发时间,万玉山也不管他,任他转悠。
  很快就到了除夕,小孩子们换上了新衣裳,在各个院子跑来跑去地放鞭炮,有了他们的闹腾,整个冬日都变得温暖起来。
  谢晚月早上起来做了一个小时胎教,听见外面有阵阵笑声,她趴在窗子上往外看,见淮生和英贞并几个小孩子在玩游戏,张张小脸儿漾着开心的笑,她也被感染了笑意,转身去书房,进去后发现万中阳在摆弄电脑。
  万中阳看见她,有些不自在,既不说话也不看她。
  谢晚月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没话找话地跟他说话,他只是简单地应了两声,不待谢晚月再说,他把电脑一关,起身走了。
  这孩子心里仍然有罅隙,谢晚月略觉尴尬,自嘲地笑了笑,将手里已经看完的书塞回原位,又寻找新的,找了半天,抽了一本人文地理介绍,是写南美洲的,她坐下翻了几页,感觉书页后面夹着东西,翻到那一页,是两张照片,一张多人照,一张二人照,这两张照片是同一时期拍的。
  二人照为一对少年男女,男生是万玉山,而女生她也认识,是白慕雪,两人的姿势十分亲密,且笑容灿烂。
  谢晚月覆手上去摸了摸,想,那个时候,他们一定很相爱。
  她知道这个人,也见过面,还听玉庭说起过。
  前段时间,楚焰特地来跟她道歉,说万玉山仍然喜欢初恋是玉庭造谣,虽然她不明白两人为什么分手,但是他们分手后,直到去年才见了几面,她也查实了,万玉山是受人所托,帮她治病,又说她也挺可怜的,不知道在国外发生了什么,竟得了精神上的病。
  谢晚月沉思片刻,说:“如果我说我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我少女怀春时,也想过要谈恋爱,还怨过长辈,为什么要那么早就把我的人生大事给定下了,但是我这个人喜欢一切向前看,因为从前的事都发生过了,也改变不了,纠结只会让自己不开心,我只要以后。”
  楚焰说:“有时候觉得你挺不容易的。”
  谢晚月笑了笑,问她:“为什么?”
  “因为你还小,却要经历这些事。”
  谢晚月摸着肚子,说:“我有个妹妹,叫晚阳,她的爸妈是家族联姻结合在一起的,他们的婚姻一点都不幸福,两人的结局非常惨烈,晚阳从小就过得很痛苦,她一直劝我跑,说会尽全力帮我逃,可是我没有跑,不是因为怕,而是我想先平安长大,在长大的过程中学习生存技能,我的家生了我养了我,又把我培育得非常优秀,我跑了,去了别的地方,就会更快乐吗,不一定啊。”
  “他和她的事,我是在来杭州的那年才知道的,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人生有多种可能,希望我看清自己。”
  “来这边以后,我妹妹问我为什么要被动接受,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可是我为什么要逃呢,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妈妈说,联姻只是婚姻的一种媒介,如果确定自己想要,就努力争取,争取到了,就好好经营。”
  “起初我也犹疑过,因为我没经验,很多事情都不确定,但是慢慢的,我终于确定了我要的,你们都觉得我年纪小,但是我心理年龄并不小,我走得每一步路,都反复自问过,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变成我四叔那样,我想和我的丈夫并肩而立,我要我们的婚姻长长久久。”
  楚焰听完她的话,不禁再次对她有所改观,虽然她嫁给了万玉山,名义上是他们的嫂子,但是他们确实把她当孩子看,却没想到,她的内心竟这样丰富细腻,把很多事都看得这么透彻。
  她不是接受别人安排给她的命运,而是在争取和改变自己的命运。
  ***
  万玉山从外面回来时,见万中阳正坐在围栏旁看着弟妹玩游戏,他走过他时,摸他的脑袋,问:“怎么不玩电脑了?”
  “她在里面,我不想和她在一块儿。”
  万玉山知道他说得是谁,重重地揉他的头,说:“心眼儿这么小。”
  万中阳偏过头,不让他揉。
  万玉山笑了笑,抬步进了屋,径直去了书房,一般这个时间点,她会在书房里睡觉,然而进去后,发现她今天竟没有睡,还在看书,他走过去,看到她手边摆着两张照片,他拿起来看了看,问:“这照片好多年了,从哪儿翻出来的?”
  谢晚月扬了扬手里的书:“这里面夹着的。”
  万玉山挨着她坐下。
  谢晚月却站起来,把照片从他手里抽出来夹回书里,说:“我看完了。”
  “有想问我的话吗?”
  “没有,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再多的,我不想知道。”
  万玉山看着她把那本书塞回书架,单从后面看她,根本看不出她已怀孕七个月,她还是那么瘦,他过去轻轻抱住她。
  谢晚月说:“万中阳不喜欢我,我心里不好受。”
  “我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算了,那样他就更恨我了。”
  两人这么站了一会儿,谢晚月说困了,想睡会儿,于是万玉山陪着她回卧室睡觉。
  中午简单吃了饭,下午就都聚在老太太那边,准备年夜饭和过除夕夜。
  一屋子人围在一起聊天,孩子们满地跑着嬉闹,谢晚月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看得入神,谢禛活着的时候,她也曾和他们一样,每逢过年时,跟哥哥妹妹凑在一块儿玩,那个时候,一颗玻璃弹球都能玩好久,玩得累了,她爬到谢禛腿上睡觉,梁曼温柔地给她擦汗,她笑着入眠,那种被父母护在羽翼下疼爱的感觉太幸福,过了很多年,她依然能清晰地记得。
  万玉山低头看了看靠着他发呆的谢晚月,轻声问她:“想妈妈了?”
  “嗯。”
  万玉山拉着她进了内室,把门关上,阻隔开外面的欢声笑语,然后掏出手机来给梁曼视频,那边迟迟未接,谢晚月又打了一次,仍然没接,她看了下时间,说:“她可能在准备年夜饭。”
  “躺这儿等一等。”
  谢晚月没躺,只是靠在他坐着,翻看梁曼的朋友圈,她今天发了好多照片,都是和朋友在一起拍的,每一张都容光满面,让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出她那份开心。
  不多时,梁曼给她打过来:“宝贝儿,妈妈刚刚在炒菜,没接上电话,你在干什么呢?”
  “我休息呢,我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梁曼调转摄像头:“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
  “真好,想吃。”
  梁曼笑,说:“年后我回去一趟,给你做,宝贝儿,我给你转了个大红包,是你今年的压岁钱,一会儿记得收。”
  谢晚月又跟她聊了一会儿,他们要吃饭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收了线,然后就看到银行短信,果然是个大红包。
  万玉山忽然问:“想不想放烟花?”
  谢晚月心有雀跃,说:“想!”自谢禛去世后,她有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
  两人出去穿上大衣,然后从廊下的篮子里拿了一兜烟花,走到院外的空地,万玉山把烟花摆了两排,然后点了根烟,用烟头点燃引信,“嗖”的一声,再“嗖”的一声,几点光亮纷纷炸上天,开出绚丽的花,紧接着又是一阵花海。
  谢晚月看得开心,也要放,万玉山拿了两支手持烟花给她,手把手带她点燃,一串银色刺啦啦飞上去,爆开。
  “太漂亮了!”
  她的眼里全是烟火和星光。
  万玉山伸手托住她的脑袋,吻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非更新,调整下格式。
顺带恭喜李健和旦增尼玛夺冠~
 
  ☆、第 43 章
 
  除夕夜尚未过半, 老太太就累了, 万玉山安/顿她睡下,然后把谢晚月送回去, 又回来,和各长辈一起守岁。
  屋子里的气氛不像过年,倒像有事, 万子明挑开沉闷, 问:“玉山,你有什么话就说,别抻着, 瘆得慌。”
  万玉山沉吟半晌:“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你们都知道,也就只能熬过这个年,我之前说过,老太太在一天, 我们就都住在这儿陪她一天,待她百年就分家,我知道大家也都在外头买了房子, 到时你们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如果有谁想进公司做事, 可以凭本事进,不愿意进, 就吃红利,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又静了下来, 当初万玉山跟他们约法三章时,他们都答应过,这些年也过得挺好的,这会儿突然听他提起这个事儿,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不舒服。
  万子明问:“玉山,你这是想拆家?”
  万玉山说:“万家祖宅不动,祠堂照旧,祖规家训一样都不改,身正心直的人,不论有没有人管着,也不论人在哪儿,都会遵守心里的那条线。”
  “呵。”万子明摸出根烟,说:“你手段硬,你说什么都有理,你说了算。”
  万玉山笑道:“四叔,你说这些横话,除了图个心里痛快,还能做什么用?你年纪大了,听我的话,安生在家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别折腾,我不动你。”
  万子明瞪眼,被万玉河拽了拽袖子,只哼了一声,把烟点着,咬在嘴里:“行,你说什么都对,听你的。”
  万玉山又把老太太的身后事一一说了,让大家随时做好准备,众人听完,都觉得这个除夕夜没有喜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
  ***
  万中珩(héng)生于五月中旬,生他的那天上午,谢晚月上了两节课,中午吃饭时觉得不对劲儿,赶快往医院跑,中途通知了家里人,说可能是要生了。
  待他们赶到医院时,谢晚月已经进了产房,沈黛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一直没声音,她担心不已,在产房外坐立不安,她早就跟他们夫妻两个商量,让谢晚月提前住到医院做准备,但谢晚月觉得没必要,而且要上课,不想耽误课程,万玉山竟也支持她,除了添了几个人手外,没说一句不行。
  沈黛今年选择留在国内,一是顾念老太太,二是因为谢晚月,可她发现在这两人身上,她半点也插不上手,他们夫妻都太有主意了。
  万玉山午饭没吃完,开车往医院奔,上来就见沈黛在不停踱步,他去换了衣裳准备进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嗓门极大。
  有护士推门出来:“生了,男孩儿,爸爸到了吗?”
  沈黛忙推了一把万玉山:“到了到了,就在这儿,衣服都换好了。”
  “要不要剪脐带?”
  万玉山点头,跟着她进去,见着了躺在产床上的谢晚月,和一个浑身红彤彤又皱巴巴的孩子,护士递了把剪刀给他,说:“在这儿剪一刀。”
  他剪完,走过去看谢晚月,她对他笑,说:“医生说这孩子生得史无前例的顺。”
  万玉山抚开她额间的湿发,问:“累不累?”
  “嗯,想睡会儿。”
  “睡吧。”
  谢晚月扭头看了一眼万中珩,说:“等我醒了再抱他,太困了。”
  待一切处理完,母子两个被送往病房,大家都围着万中珩,谈论孩子的眉眼面貌,这个说眼睛眉毛像爸爸,那个说鼻子像妈妈。
  又有人给谢家和万家的人视频,让无法来医院的人都看了看孩子。
  梁曼问起谢晚月,沈黛说:“睡着呢,玉山在陪着。”说罢,走到谢晚月床边,把摄像头对准谢晚月,轻声说,“生的时候一声都没吭,推出来已经睡着了。”
  梁曼说:“好乖。”
  两个妈妈聊了一会儿,梁曼说再过一个月回来,这次多待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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