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人,她站在酒店门口,用食指关节抵着眉心,身后有人叫她:“苏礼礼?”
苏礼礼回头,魏宗平站在门口,身边跟着的看着像是家人。
苏礼礼松眉头,问:“你们是?”
魏宗平介绍的很简单:“陪家里长辈出来吃饭。”
苏礼礼穿的很正式。黑色小香风的连衣裙,妆也正式。只是整个人面色看着满是倦意。
魏宗平的家人已经都上车了。
苏礼礼催他:“你先忙吧,我也走了。”
魏宗平看她神色不大好,说你等等,倒车前和家人嘱咐了几句,又回来说:“我顺路送你回去吧,看你像喝了酒。”
苏礼礼本不想搭他的顺风车,但是,用他的话说,成年男性的执着。
她上了车,窝在座椅上闭着眼睛。魏宗平问:“听芮嘉说你现在回几米了?不准备再拍片了吗?”
苏礼礼嗯了声,问他:“魏老师,我不是拍片的材料。时尚这行我做不来。做纪实摄影我也做不来。”
魏宗平不计较她的称呼,很平静说:“人的同理心太重,是不适合做记录工作。所以你擅长长焦镜头排景。却回避人物。这是你心里的本能反应。”
苏礼礼望着前面的车灯,说:“你大概说的对,我当时去利比亚路过苏丹的时候,在一个寺庙里,当时寺庙里正在诵经,庙里一个修佛的小孩离世了,寺庙里所有的人围着他,给他读经,为他超度。可我连相机都举不起来。自那以后我再连庙门都没进去过。钟声我都觉得难受。”
魏宗平一早就知道,她是个心思极其敏感,同理心很重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心理受伤。
魏宗平没接话,问:“现在工作怎么样?”
苏礼礼答的很笼统:“还行,就是有点忙。”
魏宗平问她:“苏礼礼,我已经不是你上司了,你也不用刻意躲着我。喜欢这种事情,人的本能。也是劣根性。如果因为我,对你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我向你道歉。”
最后那次,因为魏宗平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被广泛关注,背景、长相、成绩太过出色,几乎被封为新男神,粉丝几乎瞬时集结。
而后传播她出轨上司魏宗平的新闻后,魏宗平并未回应。
她遭受了来自网络各方的议论和魏宗平粉丝的谩骂。
他这个人,确实坦荡。
她并不想再计较这些,“我过了热血的年纪了,感情与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魏宗平并不评价她话里的意思,转了话题和她说起其他的。
到门口,魏宗平和她说:“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苏礼礼谢谢他的坦荡,也感激他的适可而止。
她讨厌成年人幼稚又难堪的缠扯。
等魏宗平一走,身后的人就出来问:“这就是你找的脾气好长得好对你好的人?”
苏礼礼被吓了一跳,看见他皱眉问:“你多大了还吓唬人?”
叶勋伸手夺了她的包问:“你怎么忙到这会儿?”
苏礼礼头疼的要命,也不计较他话多,抱怨:“我是小经理,和你不能比。自然要到处拜访。”
说完又觉得有抱怨的嫌疑,又说:“没事了。”
叶勋现在脸皮厚,跟着她进门,进了厨房给她烧了水,她累极了,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有些睡意。叶勋端着水出来,坐在沙发上把她头放在他的腿上,替她按摩问:“结果怎么样?”
礼礼不想和他谈起她的工作,转头说:“你这个按摩的手艺还不错。失业了开个盲人……”
觉察自己说的不太对,顿时住嘴。
叶勋用食指瞧了她脑袋说:“看来还不累,有心情说笑。”
苏礼礼抱怨:“我头疼的厉害,你在抽屉里给我拿一下药。”
叶勋随手拉开,抽屉里全是药,有的是英文,他拿起来看了眼,放下,说:“别吃了,喝点水,好好睡一觉。你喝了酒别吃药。”
苏礼礼也听话,嘟囔:“我头疼。”
带着尾音,软软的,像撒娇。
叶勋俯身轻轻触碰了下她的唇,起身说:“你睡吧,我给你按摩。”
作者有话要说: 叶勋:我不光按摩好,我各项服务也好。要不要试试?
苏礼礼不明所以,问:什么服务?比如?
叶勋:□□服务。技术比按摩都好……
第二十三章
一早上, 苏礼礼醒来, 人在床上, 叶勋早已经走了。凌晨六点钟走的。留言让她早上起来记得吃早餐。
苏礼礼也不在意,他太忙了,从前就是这样。现在,她也一样的忙。
抽空回了趟图关,片子还没有剪完, 前半部分已经完成。在西北的部分, 刘栗在画面里保留了一个她的背影。
苏礼礼以为他玩笑。
问:“你把我剪进去做什么?还不如把那对结婚新人剪进去。”
刘栗盯着回放却说:“不是玩笑,我准备把你放进去。本身按照你的脚本, 就没有人物出境, 那天也是无意拍到你站在那迎面对着夕阳,光感很好。并不是全脸, 只是侧脸。关键是你身上披了块手工布。也是巧了,就当省了你们花钱找代言人的钱。”
苏礼礼看着镜头里的侧脸,调过色彩后其实一眼看不出来是她。
她犹豫了片刻,没拒绝,只说:“让我再想想。或者是应该补个人物,我把人物忘了。”
刘栗不听:“我觉得你这个镜头很好。你只要考虑出不出镜就可以了。”
苏礼礼来回的看回放,心里欣喜,这是她的想法呈现出来的成片, 整个过程直接干脆。
她拷贝了片子回去给苏业铭看。苏业铭看了很久,反反复复,问:“这是一个人完成的吗?”
苏礼礼给他解释:“整个企划方案是我完成的, 到西北拍的时候我带了我们的摄影组的人。场地全部是我定好的。你觉得怎么样?”
苏业铭泼她冷水:“广告是整个策划案完成后,才最后按照策划主题出广告的,你这个广告先行,这叫本末倒置。你先出广告让后期销售、市场后期,跟着你的广告走,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苏礼礼被当头一棒敲醒。
整个策划并不明朗,她一直还在迷茫,整日的忙,但是想法不确定。广告的想法出现的太清晰了,几乎一蹴而就。
苏业铭见她沮丧,嗤笑:“把精神挺起来。我还没说完。”
苏礼礼打断他,辩解说:“我请教的人是冯铎。我请他做营销人的,他现在在大学教书,拒绝了。只说做我的咨询人,让我有问题随时去请教他。我当时都和他谈过了,他没有明确说我的计划有什么大错处。”
她强辩道。
苏业铭挑眉问:“怎么想到请他的?”
苏礼礼老实答:“到处请教人,问到的。后来上门拜访,他是大学老师,可惜请不动出山。”
苏业铭笑的软绵绵的,有些苍老,这才说:“接下来,是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可行性的报告我没有看过。我还不能给你准确意见。最出彩的地方,就是我女儿竟然出现在我的广告里了。”
苏礼礼沮丧:“你等于什么都没说,我出此案在广告里也是机缘巧合,不是专门拍的。”
苏业铭伸手拍拍她肩膀说:“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苏礼礼被他说的感慨,和他聊起小时候,“东区小时候很多向日葵和玉米,这次到西北,我第一次见棉花地。”
苏业铭和她讲:“我小时候和你奶奶去收棉花,好几里路,背一天棉花,好几天都肩膀疼。”
苏礼礼很爱和他讲这些。
苏业铭又问:“你妈最近怎么样?”
苏业铭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讲过姜叶宁的坏话。也很少提起她。他这人不是个好伴侣,但是是个好爸爸。
“她一直忙,你知道的。”
苏业铭问:“怎么了?她又教训你了?”
苏礼礼摇头:“没,她现在不骂我了。脾气不大了。”
苏业铭笑笑也不拆穿她。
苏礼礼还没有回家, 就接到姜叶宁的电话,姜叶宁大概工作不忙,问她:“你在哪呢?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苏礼礼听她口气不像生气,也没在意,说:“我在外面,等会儿就回去了,钥匙在门口的信箱里有个信封,你自己开门。”
挂了姜叶宁的电话,就和苏业铭告辞。
她刚进门,姜叶宁坐在餐桌前看着门口的她问:“你去哪了?”
苏礼礼还没来得及关门,她盯着礼礼问:“你和我说老实话,是不是回几米上班了?”
苏礼礼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皱着眉一句话不说。
姜叶宁大概生气极了,押着嗓子质问:“我开始就交代过你,不要搅合进去,那里能有什么好?”
苏礼礼想和她辩解,但是又怕忍不住和她大吵,站在门口一句话不说。
姜叶宁觉得她默认又心虚。
几乎口不择言的追问:“你看看你现在?你能有什么前途?我忍你忍了很久了,一直不好开口教训,我给你美国找好出路,你不肯听,我给你建议你不屑听,我说的你通通不听!我是在害你吗?三十岁,早婚离异!你觉得你聪明吗?我不说,不过不忍伤你自尊!难道就苏业铭对你好是吗?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为什么没有长进呢?苏业铭他有儿子,却让你做马前卒,你心甘情愿给他做小兵,我说什么你都不爱听,既然这样,我再也不管你了。”
苏礼礼攥着的手指发疼。一句话不吭声。
半晌才说:“那是我爸,另外的是我弟弟。我工作是我自己努力来的,没有谁指使我。你的话我一直在听。三十岁早婚离异,我没觉得哪里光彩,但是也不至于丢人现眼,你说的我都认,所以我从来没有抱怨过谁。”
门外进来的人握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攥着的手掰开,十指相握。
苏礼礼绷着脸不肯和姜叶宁争吵。
姜叶宁看见叶勋进来更生气。
甚至用手指着苏礼礼:“你就是这么听我话的?前脚离婚,后脚厮混,你既然自己不长进,既然愿意这么混,那就随你自由。不是我做家长不负责任。到时候你自己受着。”
大概对她实在失望,冷冷的瞥了眼叶勋夺门而出。
苏礼礼有些抖的深呼了口气。挣开叶勋的手,慢吞吞的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才问叶勋:“你怎么又回来了?真当你家了?早出晚归?”
叶勋怕说多了她难过,轻车熟路的进厨房倒水,给她递了杯水,问:“我在你妈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瘪三二世祖?”
问的把苏礼礼逗乐了,抿了口水说:“差不多吧。我在她眼里,也是个连大学都考不上,靠走艺术生路子上大学的混混。”
苏礼礼早上还沉浸在广告的喜悦中。晚上就被暴击了。
姜叶宁真的话里带刀,句句戳她痛处。
她缓了会儿,才有精神和叶勋理论。
叶勋坐在身边翻看她的笔记.她夺过笔记,一声不吭,质问:“我的事,就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这样。”
叶勋叹气问:“你觉得单靠你一个人,做成需要多久?”
苏礼礼不肯承他的好意,心平气静的说:“你有能力盘活同洲的子公司,名正言顺坐稳同洲副总裁的位置。我肯定是不如你。但是就算是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我会慢慢做成。”
叶勋知她置气,不肯好好说。不再多说。
叶勋试探问她:“其实,你当初离婚,还是因为东区那个工厂,是吗?”
苏礼礼不做声。叶勋继续说:“因为富力经同洲的手,买了同洲的额地皮。是吗?”
苏礼礼闭上眼,沉默了片刻才说:“叶勋,离婚的原因太多了。你觉得我幼稚也好,好笑也罢。都随你,但是你们至少别看轻我。芮家姐妹做过什么,你做过什么。我其实都不是很在意。我这个人要强,脾气也大。但是不傻,你们都当我无知,只是个搞摄影的,而你们都是生意人。你明知东区的地,是我爸的,可你们还是帮了芮家。我会在东区建一座更大的几米大厦。东区丢了的地,我迟早会买回来。我确实比不上你,你不用这么哄我。市场部的人是你打招呼关照的吧?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顺利。同洲的首页推广也是你打招呼了吧?还有冯铎。我知道都是你。这个人情我认,先欠着。但是我会还你的。”
叶勋心里冰凉。她这段时间这么容忍他,不过是,她觉得欠了他人情。不好佛了他的意。
她冷静说话的时候,才是他最怕的时候。
“礼礼,东区开发的地皮,是从开始申请好的。并不是我给芮家牵的线。”
苏礼礼并不承情:“叶勋,那些都过去了,过了气性,再大的事,也都是小事。我已经不为那些生气了。你知道我当初喜欢你什么吗?我喜欢你的少年气,干净纯粹。沉默却正直。我喜欢的,可能只是我想象中的你,或者是我以为的你。我要的爱人,是从来不会在我这里分一二三,分缓、急、从权。我不想在你眼里是可以等一等,可以替换的。不用否认,或者你考虑过,但是你瞬间起意的,第一想到的肯定不是顾忌我的情绪。倘若你和我说,和我商量,我都能接受。可我偏偏不能接受,我毫不知情的时候,你们低价买了我爸爸的地,合同转嫁,转给了芮家!只这一点,我就不会原谅你。”
叶勋有口难辩。东区最开始的开发商有六家,同洲确实占股最大。最后将股份站让给芮家一部分后,和芮家持平。
当初规划面积,几乎涵盖整个东区,包括几米现在的西南角。礼礼说的那个工厂地皮是靠近河岸,土地局和市规划局最早确认的就是这一片。
他请叶圣钦出面商议过,向上游上移了两公里。
当初有股东退出,同洲接手增资,同年子公司因为假发票丑闻岌岌可危,叶勋从人事直接调任子公司担任负责人,现金流当初断开,同洲方无法,芮家的富力买了东区的股,作为条件,下游两个公里的工厂扩进去,归富力所有,那一年同洲被假发票丑闻缠身,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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