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修好,一年农忙过去,又到农闲季节,县尊又把这些壮汉们召集起来,修城墙。
怀安县眼看着富裕了,席瑞安担心会引起匪徒们的注意,赶紧全县总动员,修城墙。
和往年的修城墙还不同,现在修城墙是发钱的,这些闲在家的汉子们都十分乐意出来赚点工钱。
要知道往年想出来打短工,只能扛沙包,做苦力,一天也就十几文,现在不光能顶劳役,还有二十文钱,傻子才不干!
于是全县的壮劳力们都吭哧吭哧来修建城墙,加上去年全县丰收,县衙的粮仓堆的跟小山一样,这些劳役们顿顿大米饭,偶尔还能有点肉汤和肉汁拌饭,伙食比家里的还好。
县尊说了,红砖有限,参加劳役的人都优先购买,谁要是偷懒,就剥夺有工钱的建城墙的没差,去做没工钱的劳役。
这些劳役们丝毫不怀疑县尊是吓唬他们的,因为往年县尊还没来怀安县当县令的时候,劳役不仅没有工钱,还十分危险,每年去服劳役的人,回来都要去掉半条命,甚至一条命。
好在大雍朝才刚建朝三十多年,天下承平,苏省又是江南水乡,这两年老天爷开恩,都没有天灾,百姓的日子都还算好过,周围也就没什么匪徒,修建城墙的事还算安稳。
等城墙修建好后,席瑞安总算松了口气,开始修怀安县那破旧的县衙。
为了让后来的县令及压差们日子好过点,席瑞安在县衙还修上了水泥炕大通铺。
之后席瑞安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事,他居然让劳役们,将全县的公共厕所,从原本用几根树干搭起来的草台子,全部换成了用红砖和水泥砌成的厕所。
劳役和县城的人都傻眼了啊。
这时候县城的人都还有很多住的土胚房呢,厕所却盖成红砖水泥的了,他们住的还不如公共厕所。
那还得了?
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可是县尊说了,只有服劳役的人才有红砖的优先购买权,你没有来建过厕所的,有钱红砖也不卖给你。
要么你就去买价格贵十倍的青砖去。
于是全怀安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全县人民共同建造公共厕所的行动。
过来服劳役的壮汉们还以为这红砖和青砖一样很贵呢,谁知道这红砖价格不到青砖的十分之一,却十分结实耐用。
劳役们都心动了。
去年开春的时候他们都没钱,但自五月份甘拓熟了,家家户户都在县尊的号召下,少的种植了两分地的甘拓,多的种了两亩地的甘拓,现在甘拓全部被县尊派下来的人收上去了,今年由于甘拓种植的多,价格已经不如去年慕家那样虚高,但一亩地至少也有十两,两亩地就是二十两。
没有种甘拓,或者是只种了两分地甘拓的人家,肠子都悔青了啊。
种了一两亩甘拓的人家虽然盖不起大房子,但下半层用红砖水泥,上半层继续用土砖的房子还是能建的起的,尤其是一些儿子都大了,原本的土胚房已经不够住的人家,有了买红砖的优先权,买了红砖回去,喜气洋洋的开始盖砖瓦房。
砖瓦房啊,多气派啊!
每个村里第一户盖砖瓦房的人家,引起了其他人家的极度羡慕。
对于这个年代的农人来说,能住上砖瓦房,简直是一个农家人的终极梦想,这是一件光宗耀祖,足以告慰祖先,是极其长脸的事情。
一家,两家,三家……等到今年过年,又农闲了,甄大伯一家作为泥瓦匠,简直忙的不停,怀安县越来越多的农家人,开始建造砖瓦房。
尤其是上半年没有种甘拓,下半年肠子都悔青了的人家,下半年也不再收着,反正上半年大丰收,光是上半年的稻子就足够一家人吃一年,下半年家里地多的人家,最多的种了三亩地的甘拓,即使是地少的,也种了一亩地的甘拓,都期待着明年能卖点钱,家里能有些花用,也能盖上这气派的砖瓦房。
原本以为只能等明年甘拓熟了,才能收点银钱,没想到下半年红薯熟了,县尊又派人下来收红薯。
红薯只需旱地或者山地便可种植,不需要耗费水田,这时候农人们都饿怕了,家里有山地和旱地的,在听说红薯亩产达千斤后,几乎全都种上了红薯,都不用人教,就自动学会了吃红薯藤。
他们种红薯的热情跟上半年种甘拓的热情可完全不一样,上半年种甘拓最多的人家也就种了两亩地,毕竟甘拓是要用肥田种。
红薯则不一样,不管山地旱地都能种,哪怕是家里穷苦的人家,没有田地,花点劳力开坑个两亩荒地也能种,于是家家户户,最少的也种了两亩,最多的种了五六亩的红薯。
原本红薯的产量就大,慕清种植空间里出来的红薯又是经过品种改良过的,产量翻了一番。
等几千斤的红薯从地里挖出来后,农人们都傻眼了啊。
家里都没地方放,由于红薯太多,在本县又卖不上价,红薯堆在家里只能烂掉。
对于怀安县的种植情况,席瑞安心里是有数的,得知全县红薯大丰收,便组织人手,将红薯做成粉丝和红薯糖,将这南方的吃食销往北方和京城。
红薯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架不住它量多啊,于是那些极度贫苦,连地都没有,只能开荒地种红薯,拿红薯当口粮的人家,因为种红薯,每亩地也得了五两银子的收成,而他们自家只需要留下一亩地的红薯,就足够他们吃很久很久,更别说,他们家里再穷,一亩水田总有的,一亩水田一年两季,光是水稻产量就有一千五百斤,足够他们吃了。
全县农人们,无不对席瑞安感恩戴德。
县城里的很多人开始还只是看着,想看县尊的笑话呢,下面农人们饭都吃不饱,哪来银子盖房子?
结果啪啪打脸,下面农村都住上了气派的砖瓦房了,县城里的他们,却还住着半砖半土胚的房子,丢人!太丢人!
那能咋办?去服劳役啊,反正有钱拿。
于是今年这个年,全怀安县都在建县学。
现实县学教学楼,再是县学校舍,全都通上了火炕,保证过来读书的学子们冬季不会因寒冷而冻坏身体,还有教师们的宿舍楼。
不高,全是两层的,毕竟这个年代技术有限,钢筋混凝土之类还没有,但挡风挡雨是足够了,而且每间教室还刷上了两个大黑板。
县学的教师们都不知道那两个大黑板是做什么用的,直到他们的县尊在县学建好后,给他们来了一次生动的演讲,向他们展示了黑板的作用,他们才知道,原来大黑板是这么用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县学的教室里没有玻璃,光线有些暗,好在窗户是木质的可以撑起来透光的那种,晴天倒也还好,不影响视力。
全县壮劳力总动员,县学建造的速度非常快,等县学一建好,这些县城里的人也有了买砖的名额。
但是县尊那里有有条件了,买砖可以,得接受衙门的统一规划。
于是水泥路两边,一排排两层的,三层的砖瓦房拔地而起,全都是面对着水泥路的大门面房。
*
京城那边,殿试结果也出来了。
甄博文作为岑相的徒孙,且因为去年淮州税收交的特别多,朝廷上下都在关注岑相。
他的政敌们则心底暗暗嘀咕,三年前岑相离开京城时,还是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去见佛祖,一副活不长的样子,不然凭岑相得罪的人,也不会让他安安生生活着离开京城,平平安安到达淮州了。
光是这一路颠簸,都能要了岑相老命的样子。
怎么这都三年多了,岑相还活的好好的,还把淮州治理的这么好。
光是一个淮州的税收,抵得上附近几个州加起来了。
于是甄博文就被朝廷的一众大佬们给关注了。
实在是甄博文长的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他本来就年轻,虚岁才二十,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生的俊秀逼人,一双眼睛更是含蓄内敛湛然生光。
不管是和岑相对付的,或不对付的,全都不由的多看了两眼甄博文,就连皇帝都多看了甄博文好几眼。
毕竟对于长得好人,谁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
在殿试的时候,圣上还走到甄博文身后,停顿了一会儿。
本来殿试,只需将会试前十名的试卷给圣上看就行了,没想到圣上居然记住了甄博文,主动要了甄博文的试卷。
当今本来就是个马上打天下的务实派,见甄博文写的内容写的颇对自己口味,又想起甄博文那钟灵毓秀的长相,当下就将会试排名第五十三位的甄博文,点为了一甲探花。
甄博文被点为探花,就如同一个信号,让下面的官员们全都明白了一点:
岑相,这是简在帝心呐。
第101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一天的甄博文跨马游街的时候,差点没被京城的小娘子们用帕子和鲜花给淹了。
饶是克制、冷静、镇定的甄博文,在这一天,也不由晕晕乎乎的坐在马上,笑的跟个小傻子似的。
“姑爷,是姑爷!”
忽然一个不大的声音传入甄博文耳朵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朝那声音看去,就看到一个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正在酒楼的二楼,开着窗户在看他,见他看来,忙羞红了脸,目光却未躲闪,而是轻声低语了一句:“呆子。”
甄博文只觉心脏一跳,一股难言的痒从他的耳朵钻入他的心里。
那丫鬟还在激动的大叫:“娘子娘子,姑爷在看这边呢!”
大雍朝开国三十多年,民风开放,那丫鬟大概本身就是性格跳脱的,激动的把手中簪花往少女手里塞:“快扔啊,扔给姑爷!”
那少女虽有些羞涩,还是将手中的红色簪花用力往甄博文那里一扔,原本是不到甄博文身边的,哪知道甄博文居然有意识的伸手一捞,簪花落入掌中。
人群更加沸腾了,气氛之热烈,丝毫不比现代追星的粉丝们差。
一直到多年后,京城的娘子们还在津津乐道这一届探花郎的风采。
这都后话,暂且不表。
而怀安县这边,报喜的人也终于到了,甄博文高中一甲探花!
整个甄家村的人都轰动了。
一个家族里能出一个进士,那是对整个家族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且不说那两千亩地的免税额度,只说族里从此有了靠山,在这怀安县一亩三分地,今后都不敢有人再欺凌甄家村的人。
甄博文中进士的消息传到甄家后,甄家的人是又高兴,又纠结。
他们都在暗自担心,要是大哥回来,看到阿娘马上就要嫁人了,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他们又管不了,先不说他们长期处于原主甄慕氏淫~威之下,早已习惯了听从甄慕氏的命令和脸色行事,现在阿娘嫁的是县令啊,那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这事情他们管不了,也不敢管,只能等大哥回来,看大哥怎么说了。
这次跟甄博文一起回来的,还有在京城一同考试的几个淮州举子。
这次科举考试,总共录取四百多名,各直省都是有名额限制的,比如南直六十个,北直四十五个,广西、云贵十五个,其它各基本都是三十个到四十五个之间不等,甄博文他们所在的苏省就有四十五个,而过去一同考试的举子就更多了,他们有些在会试出来后,自己没中,就提前返乡了,有些学子有就读国子监名额的,就直接留在京城,等待下一科,还有些觉得自己下一科也没有把握的,秉着交好这一期已经考中进士的人心理,留下,同他们一起返乡。
所以这一次返乡的人数比来的时候要多一些,人多,返乡过程相对也安全一些。
他们淮州占了三个,其中两个进士,一个同进士。
进入苏省境内,有些离得近的,或是不在同一方向的,途中有很多人已经离开,还剩下四五十人。
淮州并不是苏省最远的州府,这四五十人中,有一半还处于离淮州更远的州府。
席镶本也要留在国子监读书的,但自去年回原籍参加发解试至今,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席瑞安,这次便和甄博文一起回到淮州。
同行的举子中,早已听说过岑相大名,况且岑相本就是他们这些寒门弟子的楷模,一方面确实是仰慕岑相,一方面却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有甄博文那样的好运气,被岑相收为弟子,哪怕不能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教导一二,也能受用无穷。
是以到了淮州,同行的举子们全都下船了,要去拜访岑相。
谁知岑相居然不在淮州,他去哪儿了?听州府府衙的衙役们说,知州去了怀安县,参加怀安县县令的婚礼去了。
席镶一听就呆了。
卧槽,怀安县县令不是他爹吗?他爹要给他续娶后娘了?
虽然他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吧,但这都十多年了,都没续娶,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要续娶了?
席镶恍恍惚惚,问衙役,知不知道怀安县县令是和哪家结亲。
哪知道衙役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只知道是怀安县本土的一个寡妇。
寡妇?他爹居然要娶一个寡妇?
他爹一定是被哪个小妖精给勾引了啊!
席镶整个人都不好了。
甄博文也十分同情他,儿子都到了娶亲的年龄了,老子又要续娶,续娶的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寡妇?
在他们这些本土少年的想法里,堂堂县尊,想要结亲,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续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千金,谁敢给他续娶一个寡妇?必然是他自己看中的啊?
可他一个新妇去世后单身了十几年的鳏夫,好好的怎么会看中一个寡妇?他哪里有机会去接触什么寡妇?
席镶和甄博文都不由阴谋论了。
他和席镶,一个是席瑞安的亲儿子,一个是席瑞安的入室弟子,都是极为亲密的关系,对于席镶的心情,他极能理解,还不好说什么,只好拍拍他的肩:“先回怀安县,把情况了解清楚。”
席镶看了甄博文一眼,默默点头。
因为这件共同的秘密,也因为甄博文无声的安慰,席镶和甄博文关系越加亲密,和亲兄弟都没差了,堪称知己。
怀安县县令要娶亲,这些路过的举子们就更不愿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就算不能被岑相收为入室弟子,假如被席县令看中呢?
甄博文不就是因为被席县令看中,收了做入室弟子,才有机会被岑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吗?
就算不能收为弟子,能够喝杯喜酒,混个面熟,今后有什么问题前来请教,也有了名头,况且这船本就是席家的,到怀安县就到头了,后面这些举子们想要再走,要么自己坐船,要么重新租车,是以这些举子们全都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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