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伸头往外一瞧,嘴里说:“还真是。”
然后她坐回来,感觉腰后被重物用力一抵。
“下雪天路不好开。”为首的男人提议,“要不你下来,我帮你开出去。”
“你太客气了。”苏离抬起右手贴着脖子笑笑,然后她将手掌摊平,手心朝外缓缓放下来,“我还是自己多试几次,应该可以的。”
她话说完,车外俩男人面色皆是一怔,目光死盯在她掌心那一抹鲜红记号——“SOS”。
苏离交了暗号放下手,同时朝自己左后方悄悄使了下眼色,然后语气平稳地添了句:“我自己可以的,你们忙吧。”
说完,她装淡定地升窗户,心底期盼。
“等等——”
为首的男人终于叫住她,他抬手敲敲后车窗,问:“后面坐着人?”
这话虽然是问苏离,但他人已经站到后方。
苏离故作诧异:“嗯,怎么了?”
男人说:“这坑太深,人都下来吧,一起把车推出去。”
就在这时,苏离明显感到腰间那股异样没了,她抬眼注视车内后视镜,平头男正一脸决然警惕地看着窗外,像是暗中下了什么决定。
下一刹,后车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整个车身剧烈一晃。
苏离吓得一惊,回过头去瞧,平头男已夺路而逃。
危险份子跑了,她也赶紧下车,正想招呼人去追,却发现刚才站在车外的俩男人已经不见了。
车后几十米远处,平头男才疾跑没几步路,脚踩雪地里一打滑,就被人从后面追上并用力扑倒,他迅速翻身准备举枪,来人反应却比他更快一步,速度握住他手腕向外折,两人相互缠打挣扭。
突然“砰”一声,枪口冒出硝烟,子弹打在苏离的车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紧接着,又是两声,变沉闷了,不知道进了哪里。
平头男连续几发都把不住方向,没多久枪柄就脱了手,被对方反压制住,整个身子被迫贴着杂草地至挣动不了。
苏离听到枪声吓得脸都没了血色,蹲在原地抱头,等动静声止了才快速跑来,见到平头男已被制服在地一动不动,第一件事就是抬脚往他身上狠踹。
她忍了很久,一开口就爆粗:“之前叫你哥还挺嘚瑟,他妈的老娘招你惹你,一天的事都让你给搅了,坐牢去吧……”
平头男将脸埋在草堆里一身狼狈,心知逃脱不了,哀声受着。
苏离连踹几脚没停下来,直到身后小刀过来拉她:“离姐,你踢累了吧,歇一下让我来。”说完他自个替换上去又加了几脚。
苏离这才收回力道起身退开。
她稍稍平静抬头看去,又赶来一个救援队的人,了解情况后问为首的:“凌队,这人怎么处理?”
苏离看向先前在车外跟她搭话的男人,原来他是队长。
凌曜手头刚打完电话,收起手机看着地上的人说:“等会警察会过来,你们先用绳子把他绑了,这些是物证,到时候一块上交。”
他将搜出来的枪和刀装进塑料袋递给手下,然后握着两支手机朝苏离他们走来,问:“这是你们的?”
苏离接过,按了按手机,还能用。
她抬头看他,说了声谢谢。
先前形势紧张,苏离在车内跟他对话,并未怎么记住他的脸,如今这人挺着腰杆往她身前一站,倒让人不由多看两眼。
他个子很高,拿目光丈量着冲破一米八五,五官长得很精神,鼻梁直挺眉骨微突,身躯硬朗挺拔,外表肤色偏黑,留了点淡淡的胡渣,外加一双带有粗茧的手,看似是常在外活动的人。
苏离在生活中跟不少男性打过交道,各种气质都有,这种类型的倒是少见,她说不上来具体感觉,就觉得这人挺适合待在那种深山老林里,偶尔举个枪打打猎,生存能力还特顽强。
她不露声色地冒出这个想法,心底也感觉奇怪,然后她只能归结于自己电影看得多,刚好符合以往哪个深入人心的形象而已。
当苏离低着头琢磨这人时,凌曜的目光也在他俩之间打量,但并没未多做停留,他询问小刀:“这男的怎么上你们车的,两个人都制服不了?”
小刀站在苏离边上,想起刚才在车上被要挟了一路,到现在他的腿都还有些发软,等缓过劲来一五一十地跟人交代清楚,最后又摆手叹气说:“你没被人用枪抵过脑门,是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凌曜听着这话,嘴角一撇,没做回应。
他站了一会,又通知他俩说:“你们是当事人,警察来之前在这先留着。”
另一边,持枪犯已经被人用麻绳绑了四肢,倒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雪势一直未停,或许是因为在山区,落在地上很快积起了厚度。
天色暗得也快,转眼就进暮色。
苏离担忧地望了会天,然后转身往回走,她必须先把车从坑里开出去。
才走到车尾边上,她突然发觉哪儿不对劲,猫着腰往后轮胎底瞧,顿时瞪大了眼。
原本应该鼓胀饱满的轮胎居然缩小了一圈,某个地方正在细声漏气。
到这儿她才突然想起,先前另外那两发子弹并未射空,估计是不偏不倚地打进了轮胎。
这枪法,该说自己命大还是倒霉,她杵在原地都不知如何计较了。
小刀见苏离愁眉发愣,跑过来看了眼情况,也被怔住。
“这轮胎怎么瘪了,姐,咱们要怎么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连自己的车也跟她作对,简直不给活路。
苏离吸了口冷气,心中暗嘲今日出门不利,一边又快速翻看手机,想着有什么能够尽快解决的办法。
正当她沉迷于搜索周边地形时,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有备胎吗?”
苏离回头,见是救援队长,他个子高离得近,她差点以为撞着墙了。
她推开一步,很失落地答:“没有。”
对方重复:“没有?”
苏离不知道这么回答蠢不蠢:“我取下来了。”
他果然露出诧异的眼神:“应急用的东西,你给拿掉了?”
苏离搬出理由:“我开车这么久,从来没用过那东西,嫌重占空间。”
凌曜有些无语,似乎想说句话吐槽,瞥了她一眼道:“等你需要的时候就不这么觉得了。”
说完他蹲下身来,拿手捏了几下轮胎边,似在研究材质纹理。
苏离仍是不这么认为,她叉腰发泄着丧气:“今天是例外,我是被逼无奈才开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凌曜听这话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手说:“那我们这个鸟不拉屎村的村民给你两个建议,第一是让你朋友给你送备胎过来,第二是……”
苏离一听眼睛亮了,凑近问:“第二是什么?”
“趁雪还没把你这双脚给埋了……”凌曜伸手朝远空一指,“自己走回去。”
苏离低头看了看自个鞋子,已经沾了不少和着稀泥的雪水,脏乱不堪。
她心知这两个建议都是放屁,问:“就算我走回去了,那我车怎么办?”
雪越下越收不住,凌曜拿起一边的伞撑开,说:“出来之前没看过天气吧,接下去几天连续暴雪,山区雪天封路,你这车就算充气勉强能开也是个扭扭车,提不上路。”
苏离心里暗骂:你才扭扭车。
她转过身深深吐气,现在横竖看着自己这车就是一累赘,再这样下去,连她自己都要被困在这里。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拉下面子求人时,一旁的小刀已经先一步朝凌曜套近乎:“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幸亏有你们及时出现,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还在不在,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在这儿,待会儿上哪儿去啊?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捎我们一程,就送到有车能开的地方就行……”
小刀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还没等到凌曜回答,另一个救援队的人倒是先否决了:“不行,你没看这里是哪儿,已经是阳林了,周围都是山,要道口早就封路了。”
小刀疑惑:“这儿也没多少路程吧?”
对方像是牟足了劲要断了他的念想:“不管是山口还是哪,看你这么惜命的,也不想把自己成心送野狼进食吧?”
小刀原还满腹狐疑,被这话成功吓得失了血色,不说话了。
苏离觑了几眼周围黑黢黢的山影,突然感觉心底瘆得慌。
凌曜从侧面揣度她两眼,拦住队里的人,斥了一声:“姜进,别胡说。”
他转过头来又解释:“是这样,不送你们是因为没时间,但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他往山中指了一个方向,“我们的住所在那儿,合着你们也够住,不嫌弃的话上去凑合。”
苏离跟小刀对视一眼,前者还未表态,后者已经一步上前,跟会面领导似的,用力握住凌曜的手,饱含感激地说:“真的哥?真的能收留我们住一晚吗?太好了。”说完乐得合不拢嘴,还仗义地拍了人两下肩。
苏离没面子的将小刀扯回来,暗中咬牙说:“你老板同意了吗?”
小刀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老板,你还打算回去吗?”
苏离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要你废话。
又过一会,警车闪着顶灯开进了稍高地势的山口。
车上下来几个警察,由于天气原因,简单向苏离跟小刀录了口供,又要了联系方式,然后跟凌曜老熟人一样打了声招呼,最后夹着人上车离开了。
苏离站在车边举着伞,抖了抖上面洒落的雪花,看着往回走来的凌曜,随意想到什么搭了句:“你这气势,去当警察还挺像模像样的。”
对方只是瞥她一眼没说话。
第3章
3
苏离的车被彻底抛弃了,但里面还有一些重要东西,必须得拿出来一并带走。翻到后备箱的时候,她意外看见自己行李箱在上面,回想起来是近期外出忘记拿回家了。
这么想来,还能图个凑合。
她快速整理出几件干净的,装到一个便捷袋里拎出来。
转身时环顾满山密林,她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这附近荒山僻静,住所想必也简陋,指不定连个单间都没有。
她一边沉浸在对夜宿条件的想象中,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地慢慢朝那辆越野车走近。
小刀早已殷勤地到那等着,跟救援队几个人围在后备箱门下,正两眼放光盯着什么东西看。
苏离凑到跟前一瞧,只见车后内排着堆放三只大水箱,里面盛满各种大小的鱼,头挨着尾挤在一块,叫得出叫不出名的都有。
她除了在水鲜市场还没一下见过这么多,顿时也看愣了。
小刀颇为得意地跟她解释:“据说这是他们花半个下午钓起来的,居然能有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苏离看了眼脚下附近,前边有一条宽阔的小溪,由高地山涧往下引成水流,汇入低处形成一片自然水域。
她觉得新奇,脱口问道:“下雪天怎么会有这么多鱼?”
凌曜抬头睨了她一眼,目光相撞,那眼神让苏离觉得自己很没见识。
她心底有些不服气,扭头看向一边打算当自己没问,却听这家伙在背后解释道:“下雪前气温降低,鱼感知到要冬眠了,就会往深水区游,进食比较积极,上钩也来得快。”
苏离想了想有点道理,于是充分发挥理解能力,举起例子来:“那等水面冻住,人往冰上凿个洞,扔点鱼饵,不是能捞到更多吗?”
小刀临时插了句嘴:“离姐,那鱼都被冰块冻住了,怎么挖啊?”
苏离被他问的一时也迷糊了。
倒是钓鱼专家给了解答:“上层被冻的也有,大部分鱼的活动区在底下深处,只要有吃的还是会上来。”说完给了她一个含有深意的眼神,“不错,现在脑子能转弯了。”
苏离回敬他一个瞪视。
上山的途中,天就完全抹黑了,只有车灯照着前方雪地缓缓移动的两束光线,周围景象一片神秘。
姜进开车,凌曜坐在副驾驶,整个头探出窗外看轮胎边沿,不时指挥提醒。
苏离跟小刀还有另一个队友挤在后座,她郁闷地看着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另外两个倒是相谈甚欢,就钓鱼的技巧以及雪后能不能在河面上溜冰翻跟头这事聊了很久。
到最后,两人终于想起问对方姓名。
一个说:“我叫章小刀。”
另一个说:“我叫胡小剑。”
“……哎呀,兄弟嘛!”
顿时,刀剑兄弟又将话题扯向父母起名的缘由,大有当场拜把的架势。
苏离怕电话聊着聊着没信号了,于是提前给事务所的同事编辑好短信,她在里面交代了一些事情,等到信号格跳出来的瞬间发出去。
完事后,她又睁着两眼对年租费发愁,想来想去还是去求了她亲妈,市人民医院的心外科主任汪医师。
汪美怡自多年前跟苏离她爸离婚后就一直独居,因忙着医院的事倒也没精力想个人问题,到如今苏离她爸去世后就更没考虑过了。
俩人分居后苏离跟着苏林俭生活,但汪美怡与女儿之间关系还算融洽,偶尔一通电话畅聊近来境况,也过问事务所里的事情,尽管她对女儿后来独揽这份调查工作并不认同,毕竟这也是当初她跟苏林俭分居的矛盾点。
苏离接手父亲的事务所,起初打理地并不顺利,一些往来客户中因对她业务能力产生不信任的就有不少退单,新客户更不用说。也是那时候,苏离把自己做娱记的精神引进了事务所,招了几个特能跟拍的狗仔壮汉,接了几笔不务正业的外快,业务能力好歹有了点起色。
但当苏离拿着父亲毕生资料翻看过去三十多年来的各种工作笔记时,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有很多,要想成为跟父亲一样出色的人,她还有很长时间需要磨练。
就拿目前能让事务所存活下去的年租费来说,就已经够让她费神的了,更不用说计划进购一些新型跟拍设备的经费,如果年内又不能将结单的尾款收回,她今年的财务款项中就该出现赤字金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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