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也像是初见时候那般,好似钟玉之声。
慕容延一时间也忘记了对这个女人的复杂,眼睛里隐约有了柔和。
作为一国之君,嫉恨一个女人,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但是当你所有的计谋都出自一个人之手,甚至连称帝之后,各种治国良方都是一个人出的,那时候才会真正体会什么叫嫉恨。
慕容延也曾不听宫岚的话,但是总是一次次证明他的错误。
这个女人就像是通了七窍一般,智多近妖。
但是慕容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看着宫岚看入了神,就像现在这样……
宫岚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眼睛看着地板,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像是平时商讨国事那般,却因为娇俏面孔显得更加温和:“皇上,小女愿意接旨,但希望皇上一切从简,可好?”
慕容延没想过这个人会答应,但是现在听她答应下来,心里突然升起来一阵欢喜。
哪里,会比后宫更安全?
慕容延弯起嘴角,声音一如当初的柔和:“准了。”
女人又行了一礼,这一次,她终于抬头直直的看向了慕容延。
那双眼睛干净漂亮,里面带着让慕容延看不懂的清澈。
乱世之中,人人都求自保,在干净的明珠也难免蒙尘。偏偏就是这个心里百般凶狠心计的女人,却有着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明的让慕容延每每对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衬得格外污秽。
下意识地躲开,慕容延挥挥手:“便是如此,你就退下吧,朕会找时间去看你的。”
“皇上,”女人突然开口,依然看着他,轻声道,“我,想出宫。”
慕容延猛的看向她,目光狠厉。
宫岚丝毫不惧,甚至笑起来:“只是出宫看看,许久没有出去过,未来也出不去了,我只是想去瞧瞧。”
一句话,让慕容延的眼神和缓下来。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宫岚这个身体如果没有宫中的珍稀药材吊命怕也是过不了多久,慕容延看了看女人眉间漂亮的花钿,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准了。”
“谢皇上。”真心实意的行了个礼,宫岚倒退着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女人回头,声音轻轻:“你是个好皇帝,我到现在,都很满意我的选择。”
慕容延微微一愣,抬头再看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宫岚则是带着侍女,坐了马车,离开了困了她两年的皇宫。
听着耳边的市井喧嚣,闻着偶尔飘进来的米糕香气,女人靠在侍女怀里,脸上带着笑,格外欢喜。
她这辈子,求的就是国泰民安,要的就是天下太平。
她不走,就是为了能瞧见天下和乐的景象,如今看到了,也算是了了心愿。
人人都说女子的心太小,只装得下区区几人,但是她的心很大,装了太多太多,精于算计,却也死于算计。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施粉黛吗?”宫岚的声音轻轻地,在小小的车厢里,倒是听得清楚。
侍女知道这句话她可能不是问自己,但是自家主子需要个人说话,她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低低的“嗯”了一声。
宫岚挑着帘子往外看,红唇轻启:“我从小就不明白,为什么男人才能家国天下,女人就不行。分明我的功课,我的计谋,我的见识,都比同学堂的人强,可他们做官封爵,我却只能在家待嫁。”
侍女不言,只是抱着她,眼睛里带着水汽。
宫岚却是双眼清明,声音飘忽:“后来我寻到了泰王,想着终于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他也没让我失望,这个人,确实是个能平天下的明主。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这辈子都想要扔掉的身份,最后,居然是他强行摁在了我身上。”
她这一生,都在和女人二字做斗争。
她想要当官,想要出仕,但是谁能想到,慕容延居然要把她关在后宫里?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烧死在那座空城里。”宫岚感觉手上没了力气,缓缓落下,帘子也垂了下来。
马车的车厢里安静下来,侍女只是抱着宫岚哭,嘴里“先生,先生”的喊个不停。
宫岚笑着拍拍她,却没有心神再去安抚。
马车飞驰,偶有颠簸,宫岚却觉得比高床软枕还来的舒心随意。
面前有些黑,呼吸也不太顺畅,宫岚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笑着靠在侍女怀里。
她没有再说任何话,因为她的心愿都了解了,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在弥留之际,拍了拍侍女的手,声音轻轻:“我死了,你就走,我准备好了你的去处……皇上,不会为难你的。”
曾经一笔挥下万千人命的女人,却在最后还想着侍女的未来。
侍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宫岚却听不到了,女人的呼吸渐渐微弱,终于,没了起伏,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而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书房里面的慕容延有些莫名的看着窗外变色的天,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低头接着看着奏折。
直到有人走进来,跪地高声道:“陛下,娘娘病逝了。”
“朕还未有妃嫔,哪儿来的娘娘……你说谁!”突然站起,男人目眦尽裂。
一道惊雷,雨水瓢泼。
“Cut!”
张程一声喊出,片场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这部戏,人物多,无论是前期的战场征战还是后期的朝堂后宫波诡云谲,基本上每集都有人上线,也每集都有人下线,最后一场戏更是来来去去。
但是这次苏甜的杀青戏,没有那么壮烈凄惨,却足够震撼人心。
张程很满意的看着场中的几个演员,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孔易进步很大,几位龙套演员也演技在线,而苏甜更是发挥出了一贯的超水平,不多的台词,却每句都听得人心里发酸。
苏甜则是终于得了个痛快呼吸的机会。
死戏往往是最难演的,像是那种突然一下子的还好说,这次苏甜要完整演出来从生到死的过程,每个细节都要精准把握。
眼睛不能乱动,不然睫毛颤抖。
呼吸不能用力,不然胸口起伏也会让人出戏。
而这些都要下力气,控制住身体的每个肌肉的活动,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一遍过确实是需要下功夫的。
苏甜表现得很好,也很真实,真实到饰演侍女的女演员在导演喊了cut以后依然哭个不停,嘴里喊着“先生不要死啊”,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女孩显然是入了戏出不来了。
这女孩有灵气,苏甜到现在都没问她的名字,可是对她哭起来的模样还是很心疼的。
这让苏甜在拍摄结束以后一直抱着她,伸手给她顺气,等了十分钟才算是让对方平复了情绪,苏甜也有时间去找了张程。
剧组给苏甜专门准备了一束花,还有一份压惊红包,毕竟是死戏,总要冲冲晦气。
苏甜笑着接下来,捧着花和导演拍了张照片用来发通稿,然后就把花和红包都交给了柯海,自己则是去找工作人员们话别。
一个剧组工作下来,这么长时间接触的人是不少的。
而且在娱乐圈里,演员并不像是普通的工作者那样可以有固定的位置,而是要跟着剧组跑,可能这个剧组认识的人,下个剧组还能看到。
打好关系总是好的。
不过苏甜在最后一场以后也没有立刻离开,张程请她多呆一天,有几个镜头要补拍。
下午还有个拍摄剧照的任务。
示意副导演递瓶水过来,张程对着苏甜道:“先去休息休息,争取下午用最好的状态拍剧照。”用来宣传的图片,必然是要上心些的。
“好。”苏甜答应得很干脆,脸上带着笑。
苏甜说着,拢了拢衣袖,离开了拍摄场地,只是把外面的红色罩衫脱下来挂好,省的弄上褶皱,但是里面的白色里衣还是穿的严严实实。
看起来就像是条白色的长裙,束腰很紧,比起平时的更加修身一些。
苏甜从昨天就穿着这件衣服,多适应一些,不至于到了拍摄的时候举止生疏。
古装戏,姿态总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一举一动都不能带着现代气息,不然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苏甜对这方面自我要求很高。
去吃了午饭,苏甜带着柯海和周琳在外面散步,眼睛则是打量着柯海:“运动也做了,饮食也搭配了,怎么就不见海哥瘦呢?”
柯海听了这话有些郁闷,周琳则是轻声开口:“体重减了。”
苏甜立刻露出笑容:“那还是有成效的。”
说着,苏甜伸手又摸上了柯海的下巴。
早就习惯了自家艺人的日常调皮,柯海默默地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她,嘟囔:“多摸摸吧,以后可就摸不到了。”
“等把这些软乎乎的肉练紧一些,海哥想穿什么都可以。”苏甜脸上带着笑,掌心揉了揉柯海柔软的双下巴,手感绝佳。
周琳也看了柯海一眼,最终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上手。
柯海则是在心里想着,等这部剧最后一场了,甜甜的片酬拿到,自己的奖金也能到位,到时候就去买一套之前平承推荐过的西装!
绝对要给自家甜甜把场面撑起来!
苏甜并不知道柯海的雄心壮志,只管笑着松了手,和他们接着往前走。
但是就在一个拐角处,苏甜隐约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抬了抬手,示意柯海和周琳停下来,而后苏甜就站在原地,从走廊的莲花型窗户里往外看。
就看到几个穿着剧组统一马甲的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挺眼熟的,就是在副导演身边很得力的一个小剧务。
他们讨论的核心显然是自己。
“听说了吗?费盈盈那个金主不要她了,现在能在剧组挂名还是因为张导懒得换人补拍。”
“那个双色球吧,后台哪儿有人家苏甜硬,苏甜真是钢铁后台了。”
“她后台谁?”
“不知道,多半差不多,靠睡上位。”
“也对,我也看不出她演的有多好,刚才方清然哭的时候,看她那副装出来的好人样子。”
“真是讨厌。”
声音渐行渐远,周琳皱紧眉头,柯海直接气的蹦起来,却被苏甜一把拽住。
面不改色的离开,苏甜脸上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回去睡一觉。
不过方清然这个名字苏甜还是有印象的,原书里,方清然也是小炮灰的一员,只不过这个小炮灰是因为家里有钱长得漂亮,频频和孟妙彤抢资源,所以被孟妙彤用艳、照逼得退圈了。
至于为什么方清然的家里没有找孟妙彤的麻烦……爱慕孟妙彤的男人那么多,方家长子就是其中之一,在亲妹妹和爱慕对象里,他选择了爱慕对象。
只不过书里没提方清然的年纪,现在看来,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苏甜心里感慨,怪不得人家能当女主呢,这份狠心真不是一般人下得了的。
这边苏甜在心里感慨着炮灰没人权,那边柯海和周琳都把苏甜的沉默当成了愤怒不满。
柯海也不说话,生怕一说话就有什么不雅词汇。
倒是周琳,轻声道:“甜甜,你别往心里去,剧组里这样的传闻多得是,听风就是雨的。”
娱乐圈里,黑子永远比粉多。
有些人是黑的真情实感,有些人就纯粹是看你红了不满意,不黑一黑就心里难受。
苏甜却是带着笑:“放心,我没放在心上,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轻描淡写的,周琳也跟着笑起来,点点头。
不过苏甜还是有些感慨:“刚才那一下子可真像是宫斗剧,你们看过吧,总会有这个娘娘那个主子,还是怀着孕的,溜达溜达就能遇到说她坏话的,然后一气之下孩子就掉了,皇帝一怒喊打喊杀威胁太医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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