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孙女与孙女婿,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欢喜得眼睛都眯起来:“这几日来往见礼可累着了吧?菱丫头在你们家好不好呀?她若是又什么还不习惯的,世子可要多担待些。”
”慧君一切皆好,处处妥帖,祖母您不必担心。”荀澈含笑欠身道,“家母特别喜欢慧君,犹胜于我。”
虽说这听着是场面话,但也是漂亮至极了。俞老太太自然是欢喜不胜,又拉着俞菱心的手问见亲之日上上下下的琐事,同时自然也问候了荀老太太这位太婆婆。
俞菱心连眼神都不需要与荀澈对上,夫妻二人的随口应对之间就已经流畅无比,有关荀南衡夫妇那边仔细说了说见面礼和跟弟弟妹妹之间也是多么和睦亲近,至于二房就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一句老太太受了惊吓还在静养,也就是了。
俞老太太在京中几十年,纵然与荀家不太熟,也知道明华月和荀老太太之间微妙的关系,问候这一句不过是面上情,根本也不会怎么叫俞菱心去做个格外贤惠的人。反而是点了点头:“那也好,难得侯爷与夫人这样喜欢你,你一定要好好侍奉公公婆婆,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俞菱心含笑应了,俞伯晟坐在旁边沉了沉,就开始问荀澈有关公务上的事情。
这是翁婿之间最常见的话题,不管是三朝回门,还是将来其他的亲家往来,翁婿之间便如同半个父子,做岳父的问一问女婿读书的功课,或者是职任上的事情,指点提携几句,都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那往往是在岳父的学问,尤其是官职高过女婿的情况里。
荀澈虽然刚刚十九岁,但如今所领的是正四品中书长史,在宣帝的御书房里伴驾行走,每日所闻所议,都是中书省与内阁的军机大事。而俞伯晟,虽然也是四品长史,却是工部营缮司的长史,主要负责督理工程。即便同为京官,这中书省的职任还是比六部要再高上半级的。
而且若再往后看,俞伯晟混到最好大概就工部堂官,只怕侍郎之位都难。可荀澈即使抛开这文安侯的爵位不提,就是从中书长史向上,到了知事、参议再往上,那就是中书司马、平章政事,一路朝着入阁辅政的青云路。
这样的翁婿之间,俞伯晟能给荀澈在政务上的执教只怕是有限到了极致。所以象征性地叮嘱了几句勤谨稳重之后,俞伯晟就也没说话了。还是荀澈主动问起这个修缮房屋之事,尤其是六月初经过了慈德堂失火,侯府也有意顺势好好修整一番房屋。
这个话题俞伯晟就很有话说了,当下一番高谈阔论,天南地北的例子,前朝今朝的规制,京城内外的材料,书典古籍里的轶闻,一路滔滔不绝就讲到了中午用饭之时。
荀澈很是认真听了半日,间中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既让俞伯晟觉得他认真听了,而且还有许多发挥讲论的余地,身为岳丈的学识渊博终于得到了彻底的体现。
所以等到下午吃茶的时候,俞伯晟再看着这个女婿,脸色就好了很多。
这时俞菱心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与祖母也说了许久的话,就将带回来的礼物一一分给众人,又在老太太肩膀上靠了靠,很有些恋恋不舍。
这时候的俞伯晟倒是比女儿决断些,又吃了一盏茶之后,就主动向俞菱心道:“也该回去了,不要让亲家长辈担心。”
俞菱心依着祖母很不想松手,但也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和老太太纵然有千般不舍得,但更顾及的还是她与夫家的关系。且三朝回门,按着例子来说是不能等到日落黄昏那样晚的,早去早回,确实是更加合乎礼节。
她点点头,就去看荀澈。
荀澈只是笑笑:“不妨事,多坐坐也使得。母亲还叮嘱了,叫你多陪陪老太太,祖母肯定舍不得你。“
俞老太太听着虽然高兴,但心里更明白这互敬互让的道理,亲家宽厚疼爱俞菱心,叫她多坐无妨,但娘家这边也不能生受了。其实知道明华月这个婆婆有这样的心思,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老太太笑笑:”来日方长的,也不非都在这一日里。等对月回门的时候,还能住下呢。今日还是早些回去罢。“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再久坐也没多少必要,再者也是俞菱心其实刚刚出嫁两日,也没有再多话要问了。于是俞菱心起身又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回老太太和俞伯晟都要注意身体、好生保重等等,便向荀澈点了头。
俞伯晟面上应了,看着也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听俞菱心絮絮说完之后又起身,仍旧要亲自送他们出门。
俞菱心与荀澈劝了劝留步,但见俞伯晟坚持,也只好随他。
等到重新到了二门上头将要登车,沉默了片刻的俞伯晟忽然开口对荀澈道:”姑爷,菱儿还是小,若有不懂事的地方,希望你多担待。若是你担待不了,便将她送回来,哪怕好聚好散,也别互相生气,别委屈了她。“
俞菱心原本都要上车了,听到俞伯晟这句话,眼圈又热了:”爹……“
荀澈沉了沉,随即深深一躬:“岳父放心,慧君便如我的性命一样,断断不敢相负。”
“如此便好,你们去罢。”俞伯晟也压下自己眼底那一点微热,摆了摆手,并没看着他们上车,就转身先回去了。
俞菱心咬了咬唇,也扶着荀澈的手上了车。
等到马车开始往回走,她就直接一头扎进了荀澈怀里,整个人都闷闷的:“我爹真是……”
荀澈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岳父疼你,总是怕你受欺负。这不是挺好么。”
俞菱心抬头去看他:“我知道,我就是听他说那样的话,心里难受。”
“我心里也难受,所以岳父大部分的话我还是会听的。”
顿一顿,他也低头去看俞菱心:“不过,我可没答应岳父不欺负你。”
一边说着,俯身便亲了下去……
第116章 正经言语
虽然文安侯世子夫妇的马车还是习惯性地绕了小半圈的路程, 不过因着离开俞家的时间确实比较早, 而六月里又正是白日更长的时候,所以回到府里的时候外头天色仍旧是十分明亮的。
明华月看到荀澈与俞菱心这个时候就回了家, 也是很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俞菱心笑笑:“今日我们过去的很早,跟祖母和父亲都说了半日的话, 差不多就回来了。”
明华月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两句亲家老太太可好等等礼貌性的话,就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低头喝了两口茶,显然是有些分神。
俞菱心不由微微皱眉, 就去看荀澈。荀澈也在打量母亲的神色,想了想, 便试探着问道:“今日是舅父来过么?”
明华月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又叹了口气:“有关锦柔的心事, 你们知道么?”
荀澈又和俞菱心互相看看, 斟酌着应道:“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明华月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世上还有你只知道一二的事情?”
荀澈抿了抿薄唇, 谨慎措辞:“所以舅父的意思, 是想叫锦柔报病避开选秀吗?”
明华月无奈道:“差不多罢, 你舅舅还是不想让锦柔嫁到皇家的。不过小丫头的心思,唉, 现在父女俩个应该是吵起来了。”
荀澈垂了眼帘:“我知道了, 明天我和慧君过去看看罢。”
明华月再度摇头叹气, 没再多说。
俞菱心看着明华月的神情, 也不由越发担心,回到晴雨轩之后一面给荀澈拿常服更换,一面也低声问他:“所以现在殿下是个什么想法?你不是说前天殿下还与明大公子喝酒说起此事?”
荀澈的神情却还算轻松,舒舒服服地张着手,由俞菱心给他换衣服的同时,目光一直在俞菱心的身上转来转去,随口应答得漫不经心:“端仪县主虽然没明着说要跟锦城如何,但从你我的婚事上,昭宁大长公主和程夫人的态度上都看得出与咱们家和明家交好。这态度对于中宫已经足够了,文家姑娘是断然塞不进晋国公府的,那皇后如果还想跳过我直接与明家拉关系,那能走的路就只有让秦王娶锦柔了。”
“可是,秦王殿下到底对锦柔有没有心意呢?”俞菱心皱眉道,“这利益上的格局我明白,但锦柔所求的又不是利益和地位。”
荀澈唇角一勾:“没有感情也可以培养感情。以殿下的性格,只要明媒正娶,生儿育女,那一定是不离不弃的。”
俞菱心这时已经给荀澈换好了衣服,将他的外袍随手挂了,眼神还是暗了暗:“可我总觉得这样还是亏待了锦柔。锦柔那样喜欢殿下,殿下若是不喜欢她……”
荀澈失笑道:“每个人的缘分开始的方式都不一样。譬如你我最初相见,不也是父母之命就直接成婚了?锦柔和殿下之间不算是没有情分的。其实一直在武功和音律的事情上,他们都是聊得来的。但先前的局势里,秦王自己朝不保夕,皇后心思又多,他哪里敢肖想锦柔。真说几分用情我不敢保证,但我看他提起这事,眉间是很松快的,至少是十分乐意的。”
俞菱心撇撇嘴:“锦柔那样好,给谁谁不乐意。”
荀澈伸手去牵她:“给我的话,你就不乐意。”
俞菱心立刻瞪了眼:“我不乐意?那说起来你是乐意的?”
荀澈搂着她便往床榻的方向过去:“我哪里说过我乐意?难不成,你很愿意我与旁人在一起吗?荀二娘子,你也给句实话吧,你很喜欢我跟别人在一起吗?”
说话之间,荀澈骤然靠近,俞菱心的话头又被他牵着,气势上一时就弱了:“哪有……”
荀澈越发得寸进尺,故意板了脸:“却原来你都不在意的?哪有你这样做人娘子的?”
同时折身一转,俞菱心只得顺势坐在床上,仰脸望他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砰砰乱跳,而荀澈好像又要俯身“欺负”她,俞菱心赶紧伸手抵住他:“慎之!天都还没黑呢!”
荀澈扬眉笑道:“为夫此刻是问你正经言语,需得天黑才能答吗?”
然而这个正经人一边说话一边靠得越来越近。
俞菱心双颊越发热了:“不是……”
“那你到底在意不在意我?”荀澈很正经的伸手去挑她的下颌。
俞菱心的心跳仍旧是快快的,脑子也里有点晕晕的。她总觉得刚才荀澈问的这句话和她一开始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但是一句一句顺下来,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
最终在荀澈的灼灼注视之下,她只好低声回答:“当然是在意的……”
“既然如此,那就再让我亲亲罢。”荀澈就立刻附身去亲她,顺手就将帐子也拉了下来。
俞菱心勉强唔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推他,可荀澈的手已经极其迅速地滑进了她的衣裳里,准确地握住了某处柔软的地方揉搓起来。
他的亲吻更是热烈而缠绵,俞菱心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更加彻底地分不清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那明明是在和荀澈认真地说明锦柔与秦王的事,怎么就引发了这样的一场“欺负”。尤其是荀澈现在已经非常迅速就掌握了让她全身发软的方式,最终只能满脸通红地任由他欺负到心满意足……
不过,转日荀澈与俞菱心一起到晋国公府去见明云冀的时候,这个有关明锦柔选秀的话题,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荀澈夫妻刚到的时候是先去给老晋国公夫妇请安,两位老人都是心宽的人,很不计较什么门第之事,从一开始听说荀澈自己选了俞菱心就很高兴,此刻婚事成就,自然就更是高高兴兴地给了改口之后的见面礼,就算过了外家这边的见面礼。
然而坐在一边的明云冀脸色却始终有些阴沉,荀澈和俞菱心都明白,这与他们的婚事没有关系,而是随着选秀官女名录上报日子一天天的临近,明云冀的心情实在轻松不起来。
于是跟两位老人见礼结束,荀澈和俞菱心就随着明云冀到书房去吃茶,明锦城与明锦柔自然也一同跟着。
在书房外头的时候,气氛似乎还和谐些,说些有关荀澈俞菱心新婚的事情,只是进了书房关了门,几人坐在一处,登时便凝重起来。
相对沉了片刻之后,还是身为长辈的明云冀先开口,直接就问荀澈:“慎之,还有什么法子不让锦柔选秀?”
“哪有什么法子?”明锦柔毫不客气地开口接亲爹的话,“滢儿是身体本来就弱,慈德堂起火又是大事,再加上先前二表哥跟秦王殿下的争执、荀朱两家的官司,不参选才算是心照不宣的。我从小就习武,说病了不能选秀谁能信啊?还是爹你想在这十天里就给我随便找个人嫁了?”
“非要说起来,报病确实不妥当。”荀澈斟酌着应道,“一方面是锦柔说的,未免过于刻意,纵使如今一时作假应付过去,就怕将来再被人翻出来参奏一个藐视君上天家之类的罪名。再者,就是皇后娘娘已经授意秦王殿下,属意于锦柔。若是锦柔另有亲事,就算是回绝皇后娘娘,也有几分和缓。若是以报病回绝,实在是太过敷衍了。”
“难不成就皇后属意,锦柔就非要嫁过去吗!”明云冀也焦躁起来。
荀澈又迟疑了一下,抬眼环视众人:“那唯今之计,就只能让锦柔嫁给淙儿了。”
“什么?”
明锦城差点让口中的茶呛死,连俞菱心都目瞪口呆地望向荀澈,明云冀父女更是惊诧:“荀淙?跟,锦柔?”
荀澈虽然面上神情看似镇定,多少还是有点回避明云冀的目光:“两宫夺嫡,势不可免。秦王与吴魏二王,我们只能择一而事。若没有荀滟的案子,或许还能有些许退路。但是如今,我们跟皇后娘娘以及秦王殿下怕是不能全然撇开。锦柔若是不想选秀,只能定亲。急促之间,除了荀淙,好像也没有旁人合适。“
顿一顿,又道:”舅父您的心情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总不能为了不让锦柔入宫,就让她胡乱嫁个不好的,那就还不如入宫,至少秦王殿下的人品,更可托付终身。”
明云冀听了他这番话,面色越发阴沉,忽然眯起眼睛,侧脸去看荀澈,又是片刻没有说话。
荀澈心里到底有些愧疚,也沉了沉,还是咬牙站起身来深深一躬:“舅父,当初我与秦王定计假意反目,又暗中推动程将军回京、端仪县主回京的事情之时,确实,算是基本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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