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正伸着手准备去拿放在程昱边上的茶杯,闻言蓦地一顿。
她的手突兀地僵在半空,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程昱表情微沉,他把茶杯递到她手里,开口道:“孟小姐,换个问题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孟言抬眸,视线隔空与程昱僵持两秒,两秒之后,她放下手中的排,缓缓说:“好吧,那就换个……”
这时,秦晚却出声打断了她,她舔了舔嘴唇,道:“没关系。”
她开口娓娓道来:“我和程昱在果园里遇到了两个小孩儿,那两个孩子为了和闹了矛盾的朋友和好,约好去果园里偷杨梅。”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三年前,我有个性格孤僻的朋友A,还有另一个性格外向的朋友B,为了让A融入到我和B之间,我和B商量,装作闹矛盾,让A来调和,以便让她更加融入到我们之间。”
说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年那一刻。
——苏浔,我想让你个帮忙!
——什么事?
——我一直在想,蓁蓁是不是太孤僻了?在我和你成为朋友之后,她的这种孤僻似乎变本加厉了,这样不行啊。这样,我们装作闹矛盾,让她……
那一天,她向苏浔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之后苏浔生日,她送了她一条金绿猫眼的项坠,不久,学校开始流传出一些流言蜚语,说是苏浔是为了秦家家世才接近她的。
那正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第40章 夜雨
“……结果并不好。”秦晚喃喃。
事实上那不能用“不好”二字来形容, 应该用“不幸”。
她低头看着交握在手心里的茶杯。因为她的手指颤抖, 茶水也一层一层地漾开波纹。
“虽然我以良好的初衷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但那并不比直接和A沟通好上一点点,我年轻且幼稚,以为一切是为了好友, 并为此自我满足着。”
“然后……”她的手一个不稳, 茶水溢了出来,“我为自己的自大受到了惩罚。”
“后来我常常想, 我最初是为了什么呢?一味地沉浸在沾沾自喜当中, 我……到底做了什么?”她的情绪渐渐激昂, 懊恼与悔恨随着茶水一并溢出, 就在这个时候,程昱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茫然抬头, 被程昱摸了摸头。
“够了。”
他拦住了她的话。
他扫一眼对面的两位听众, 最后落在这次真心话行使权的孟言身上,可孟言似乎太过沉浸于秦晚的往事,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就在他打算思索孟言如此关心秦晚的故事的原因何在时,坐在孟言旁边的林越突然拍了拍桌子:“啊, 我突然想我起我的药膏还没换呢!嘶!”
林越期期艾艾地看着孟言:“小孟孟, 你帮我一把呗~”
孟言醒神, 顿了顿,“哦”了一声。
她看向秦晚:“今天就玩到这儿了,可以吧?”
秦晚没有反应, 程昱帮她应了。
于是,纸牌游戏到此结束。
林越咋咋呼呼地要孟言扶自己,被孟言严词拒绝后还不死心,更种撒泼。因为林越,刚刚低迷的氛围稍稍得到回升。
秦晚没有意识地看着这对好友消失在门后,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大概风雨将至,飞蛾变得活跃了起来。几只蛾子远道而来,聚集在屋檐下的灯泡四周,死命地扑腾。再看院子里,海棠树摇头,美人蕉弯腰。
风大了。
突然,风向变了,一阵风朝檐下刮来,扑了秦晚满面。
她终于清醒过来。
“老师孟言呢?”
“回屋了。”
“咦?”
她明明注视着林越和孟言离开,现在却像失忆了一般没有了半点印象。她……走神得厉害。
程昱牵起她的右手,捏了捏她的中指:“风大了,回屋吧。”
“……好。”
程昱送秦晚回房,在护送目的达到之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四下打量房间的布置,像个室内设计者的考察。
等“考察”完后,他垂下目光:“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我能在你房间里打地铺?”
秦晚:“……”
她看着程昱,眼神似乎在问“你是认真的吗”。
程昱很认真。
他担心秦晚的心理状况,所以想陪她过夜。守着她会让他变得安心。
秦晚触及他眼中的认真,沉默半晌。
“不能。”她拒绝了。
程昱:“……”
他正要说明自己的原因,听得秦晚又道:“直接睡床吧。”
福利来得太过突然,大大超出了程大影帝的预想,他因此反应慢了一拍。
秦晚看着这样的影帝觉得有点奇怪,在没有孩子之前,程昱不仅睡了她的床,连人都睡了,她看他也没表现出不好意思,现在两人之间婚约定了,孩子也有了,他反倒变得拘束起来了。
怪。
秦晚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床大,别麻烦了,直接睡床吧。”
“……嗯。”
秦晚刚刚才睡了一个下午,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她便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跟着她一起旅行的童话本,坐到床上翻阅。
程昱拿着换洗衣物去了外面的公共浴室洗澡,回来时带了一身的水汽,特别是头上的水,跟小雨似的,滴滴答答落在他的睡衣上面,很快就变成了湿衣诱惑场景。
秦晚扫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不把头发擦擦。
“忘了带毛巾。”他随手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语气中带了几丝郁闷。
秦晚一边翻看着童话本一边说:“你去我的行李箱里找找,李婶应该帮我备了多余的。”
程昱闻言顿住。
秦晚见他没动,问他怎么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没什么,然后走向了她的行李箱。
在打开行李箱之前,他停顿了两秒。
行李箱就像是个人领域的缩影,就程昱个人而言,他绝不会放任一般人私自打开,秦晚不对他设防,是不是说明在逐渐接纳他呢?
他乐观地想。
撇开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他找到毛巾,顺利解决了湿发问题,完了之后,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秦晚显然察知了他的视线,但没有在意,只是说:“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先睡,我会注意不吵到你。”
程昱“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坐着。
“你看的什么?”他问。
“普通童话。”
“哦。好看吗?”
秦晚停住打算翻页的手,抬眸看他一眼:“你是在没话找话吗?”
程昱:“……”
没错,他就是在没话找话。
秦晚把童话本合上,珍惜地抚了抚封皮,然后轻轻放到床头柜上。
她整个人往里面挪了挪,留出空间给大型号的某人。
“程昱。”
“嗯?”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开解我,我没事。”
而且,这种转移她情绪的方式相当笨拙,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目的,没用。
虽然没用,但……有一丝感动。
她躺了下去,扭头看向程昱:“别坐着了,一起睡吧。”
——她在想,是不是她一刻不睡,他就要陪她一刻呢?
她不想这样,所以做出了睡觉的姿势。
程昱迟疑了一瞬,最终躺到了她身边。
久违的同床共枕。
没有涤荡的热血,有的只是宁静。
血液静静流淌在血管里,没有不安分地到处躁动,他的心情就和外面逐渐平息的风声一样,充斥着莫名的安宁感。
他享受着这份安宁。
不知什么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真奇怪,原本像是酝酿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狂风暴雨,到头来却只是洒下了温柔小雨。
真真奇怪。
秦晚将头侧向窗户的方向,做出倾听的姿势。
雨是吵闹的,又是安静的,她压了压耳边的发丝,喃喃:“到了早上,这雨就该停了吧。”
雨停了,然后被雨拦下的旅人就该上路了。
程昱也是。
大概氛围所致,秦晚早早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程昱注视着她的侧脸,不语。
秦晚扭过头时,视线不经意间撞入他的眼帘,然后被他眼中幽深的温柔缠住,拉扯,似要她沉沦其中。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当她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峰,她恍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觉有点尴尬。想要把手收回来,他却把它握在了手心。
他注视着她的眼,亲吻她的手。
似被他的唇灼伤,她瑟缩了一下。
“你在引诱我吗?”他的声音在沙沙雨声中响起,她恍惚一惊,后知后觉他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近到呼吸可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对她做出失礼的行为,而是倾身在她耳边,征得她的意见:“秦晚,我可以亲吻你吗?”
“……”
她已经陷入了魔怔当中,所以连思考都变得混乱,没有多想,她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
久违的亲吻。
窗外窸窣,窗内也窸窣。
短暂的亲吻过后,程昱试探着将手轻轻落在她腹部。
小小的生命无法彰显其存在感,他的手心之下一片平坦,然而,他却因为这个举动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以及,愉悦。
那是他的……孩子。
一墙之隔,氛围却截然不同。
“下雨了。”
林越守在窗户旁,倚着窗台观看外面的雨景。
“我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雨呢。”他懒洋洋地说道。
他的好友孟言沉默地坐在一旁,闻言看了眼窗外,问他:“你期待着暴风雨?”
“期待啊。”林越将手伸出窗外,接了几滴雨,“因为太无聊了。”
他期待着暴风雨能够洗刷他的无聊,只是暴风雨迟迟不来。
他碾了碾手指上的雨滴,扭头看向好友,说:“孟言,你太温和了,我原以为你会制造一场暴风雨呢。”
“特意安排了两个孩子接近秦晚,又恶意提议玩真心话,我还以为你要大闹一场呢。”他摇了摇头,“失望。”
孟言毫无歉意地道歉:“抱歉了,浪费了你的配合。”
在鬼牌游戏的最后一场,是因为她和林越作弊了,这才保证了她赢家的地位。
这就是她话里所说的配合。
“可是,林越,你的确有够无聊。”孟言嗤笑,“你还要口是心非多久?”
“如果我真对那位做了什么,你真的会期待?”她盯着他,仿佛要用锐利的目光破开他的假面,“不,林越,你不会期待,甚至不会允许。”
她断言,“林越,你已经做不到冷眼旁观了。”
林越身形一僵。
说到这,孟言站了起来:“我不期待你的帮忙,但——林越,不要捣乱。”
“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请不要捣乱。”她最后说。
第41章 出道
风雨只突袭了夜晚, 早上醒来, 金色光辉便不吝啬地洒了满山满野。
秦晚睁开眼时程昱正在扣袖扣, 她的目光沿着他的小臂线条上移,最终隐匿于他的衣服底下。
她懒懒地撑着上半身,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遮得这么严实?”
为什么呢?
程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把自己严实地塞在衣服底下绝对算不上他的兴趣。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有了答案:“因为别人的视线太露骨了。”那种视线黏腻得让他宁愿包得严实一点。
这是外形过于优秀的族群才有的苦恼。
秦晚和他拥有相同的经历,不同的是, 她比他粗线条得多, 并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所以, 也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
她试着理解:“你这是在夸赞自己吗?”
因为自负于自己的外形条件, 所以才有这样的担忧,也就是变相的夸赞自己。
影帝有点自恋呢。
以上就是她的全部理解, 其角度之刁钻, 程昱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被噎了一下。
将袖扣扣上,他探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打住,别这样曲解我。”
“是曲解?”
“是。”语气肯定。
“好吧。”
秦晚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以蜗牛的速度慢慢将自己从床上挪下来。她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犹豫该换上哪套衣服。
——李婶为她准备的行头太多, 几乎要把她刺激成了选择困难症患者。
好在程昱在旁为她提了点意见, 这才结束了她的犹豫。
两人穿戴整齐后一起出门。
林越和孟言比他们起得早, 此时正在院子里吃早饭,见两人出来便招呼他们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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