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晋笑道:“他们都养在母妃膝下,我就算想害他们性命,想来也是不会机会的,弟妹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吗?
五福晋早些年,不知害死了荣王多少子嗣,媛儿和绵亿,五福晋心里必定恨得要死。
只不过如今荣王已逝,荣王一脉皆系在了绵亿身上,只要绵亿在,五福晋便荣王府太福晋。若没有了这孩子,一个无儿无女的未亡人,只怕日子过得会更加凄苦。
从理智和利益角度考虑,五福晋的确是没有理由再加害绵亿了。
可是,五福晋如今可是想要害死绵亿的生母!!
若有朝一日绵亿长大,面对杀母仇人的嫡母,怎么可能不报仇?
为了永绝后患,只怕五福晋会有斩草除根之心。
可绵亿是养在愉妃膝下的,五福晋纵然有加害之心,想从愉妃的保护之下害死这孩子,只怕是难如登天!
按理说,盈玥应该觉得安心才对。
可心里,莫名的,还是觉得有点毛毛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唉,算了,绵亿那是愉妃的孙子,该操心也是愉妃操心,关她屁事!
如此,又过了平静的两日。
盈玥身子圆明园夏宫,却不知京郊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还是豫王府的世子福晋宝容递牌子进来相告,盈玥才总算晓得,五福晋使出了何等厉害的绝招!
宝容脸色有些煞白,“昨儿顺天府接到报案,有一猎户在妙法庵后山的枯井中发现了一具婴儿的尸体!据仵作说,那死婴是刚刚生下来便被扼死的!”
盈玥听得不禁心头一揪,忙问:“是女婴吗?”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的确有不少盼子的人家,若是生了女婴,便会丢掉,还有更狠的直接扼杀或者溺毙……
实在是惨绝人寰!
这种杀婴的行径,自然也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尤其在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一旦发现了,肯定会严查!因此生生惊动到了顺天府!
宝容点了点头:“是女婴,而且那女婴身上的襁褓还是上等的绫罗呢!”
盈玥不禁蹙眉,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无疑都是富贵之家。而会丢弃女婴的,往往是贫困人家,想省下口粮,用来生儿子养儿子!因此扼杀丢弃女婴的情况,一般不大可能出现在有钱人家啊!
忽的,她心头一震,她竟忽略了重点!!
重点是妙法庵的后山!!
尼姑庵啊!!!
盈玥急忙一把抓住宝容的袖子:“那女婴,是谁生的?!”一般丢弃这种行为,没有人会特意跑出十里八乡丢弃!一般会就近选择山中或者水中丢弃!
而据她所知,妙法庵就建在西郊的一座清净的小山上,那附近,并无村落小镇!
因此,顺理成章便可怀疑丢弃女婴的便是妙法庵中人!
而妙法庵里,除了尼姑之外,就只有一群富贵人家的鳏寡贵妇!!
这可真真是天大的丑闻了!
这可不是吃点荤腥那点小事儿了!!
“宝容,你是不是也怀疑……”盈玥话只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是不是怀疑你的庶姐顺容?
宝容咬着发白的嘴唇,“我也不想怀疑她的!可是妙法庵里代发修行的妇孺,除了她之外,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而且她,已经病了大半年都没出过妙法庵一步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让顺容长病一场的缘由!!
第二五九章、滴血认亲的愉妃
顺容生得是恶疮,这种惹人忌讳的恶疾,自然不方便宣之于口。
可愈是不三缄其口,如今那死婴便越容易被怀疑到她头上!
一病病了大半年,谁晓得是你得了病,还是怀上野种,不能见人?
连宝容都有此怀疑,更何况是旁人了。
可盈玥是知道底细的人,便道:“数日前,我曾托咏絮派了定王府的医官去了一趟妙法庵,医官回禀说,她的是染了恶疮,才大半年都没出门的。”
听了这话,宝容紧簇的眉头瞬间舒展了开来,她急忙握着盈玥手道:“你说得是都是真的?!”
盈玥忙点头。
宝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不是她就好!”说着,宝容又不禁一蹙眉,“派遣医官,不过是数日前的事儿。若她真的是不检点与人有染,那会子肯定是已经生下来了……”
宝容急忙问:“那医官可有为她切脉过?”
盈玥忙点头:“医官只回禀说,顺容病后体虚,气血上有些亏损。不过已经没有大碍,多吃点温补的药,将养些日子便没有大碍了。”
宝容神色一沉:“产后也会气血两亏!光从脉象,不足以判断是产后还是病后!”
盈玥忽的心头一跳,是啊,医官虽然年老,但毕竟是男子,总不能去检查顺容的身子,到底是生了恶疮,还是产后吧?!
所以,定郡王府的医官,并足以证明顺容是清白的!
盈玥忙道:“好吧,就算顺容真的不检点,与人有染,怀上了孩子。那么她只需尽快打掉既可,何必生下来呢?”
宝容一愣:“或许是早先没发现?”话刚说出口,她自己便摇了摇头,她这个庶姐在生儿育女上可不是那种没有经验的小女人了,她先前可是已经生育过一儿一女呢!
“或者是不忍心……”刚做出第二个的揣度,连宝容都笑了,顺容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宝容安心地笑了:“好吧,不是她就好。”
盈玥苦笑了,“就算你我相信不是她,可旁人会信吗?”
宝容一愣,她豁然想到了什么,嗖的站了起来,“难道说,这次的死婴之事,是五福晋——”
盈玥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件事明显是彻底毁了顺容苦心经营出来的贞烈名声,而一个女人,不贞不洁,便是离死不远了。而如此恨顺容的,可不就是五福晋吗?”
宝容怔怔了半晌,“这、这也太狠毒了吧?”一瞬间,宝容露出了些微不忍之色。
盈玥倒是不会同情顺容。顺容自己跑去勾引人家丈夫,人家大老婆当然要反击!
她倒是有些同情妙法庵和妙法庵中修行那些鳏寡妇孺。她们又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在那儿养老,虽说会偷偷吃点荤腥,但也算不得奸恶之辈,如今却要跟着顺容一通被质疑贞操。
城门之火,殃及池鱼啊!
等等!
盈玥猛地心头一跳,只怕被殃及的还不止妙法庵里那些人呢!!
“如是顺容被扣上与人私通的罪名,那么她所生的一双儿女,也同样会被质疑血统!会被旨意非荣王血脉!!”
宝容陡然瞪大了眼珠子,“这、这——”宝容惊讶之下,张口结舌,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盈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媛儿倒是没有大碍,她生得肖似荣王,又是在荣王生前便降生的。倒是不会被质疑非荣王之女!可绵亿——”
盈玥咬了咬牙,“那孩子,生得肖似顺容!却不怎么像荣王!!”——而且他还是荣王的遗腹子!
宝容急了:“顺容也就罢了,她就算落不得善终,也大有她咎由自取的缘故!可孩子是无辜的!”
盈玥幽幽叹了口气,“如今,我只怕愉妃会怀疑绵亿的血统!”——绵亿如今唯一的保护伞,便是愉妃了!若愉妃也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亲孙子,自然就不会再保护他!
失去了这最后的唯一庇护,绵亿才是岌岌可危呢!
宝容跺了跺脚,“那我这就去找愉妃娘娘!”
盈玥急忙一把拉住了她:“你先别急!如今毕竟还无人质疑绵亿的血统。”
宝容满脸都是急迫:“若真正等到流言蜚语沸沸扬扬的时候,就晚了!”
是啊,若真真等到五福晋把不贞的名声扣实在了顺容头上,再散布出绵亿是野种的流言,的确就晚了。
盈玥沉吟了片刻,便道:“也罢,我陪你一同去愉妃处走一趟吧。”
宝容是个急性子,只怕不能耐下性子来好好解释。还是她陪着一起去,比较妥当。
静恩殿,一如既往地安静无声。
愉妃正坐在床头,看着一双熟睡的孙儿孙女,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媛儿的后背,嘴里哼着儿歌哄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禀报的嬷嬷:“十一福晋和豫王府的世子福晋求见?”
“是,娘娘。”
愉妃笑了,笑得眼角满是皱纹:“这两个丫头,是觉得本宫老糊涂了吗?”
愉妃看了看已经酣睡的孙女,低声吩咐道:“把媛儿抱去偏殿凉间午睡吧。”
“是。”
媛儿被抱走了,可绵亿还睡在愉妃的软榻上,不见愉妃有丝毫叫抱下去的架势。
嬷嬷也不敢多问,连忙小心翼翼抱着媛格格去偏殿安睡了。
盈玥与宝容走进静恩殿的时候,便瞅见愉妃坐在软榻边上,手里捧着一只白瓷小碟并一根绣花针,一个宫女已然将酣睡中的绵亿白胖可爱的脚丫子小心地露了出来。
这架势,盈玥岂会看不出,愉妃这是要滴血认亲啊!
宝容急了,愉妃会有这样的举动,明显是已经怀疑绵亿的血统了!她急忙要上前,却被盈玥一把抓着袖子给拽了回来,低声道:“别打扰娘娘!”
宝容一脸错愕,“可滴血认亲这种法子……”宝容一直觉得这只是谣传,不足取信。
盈玥笑了笑,她当然也知道滴血认亲不靠谱!两个人的血是否相融,要看血型!相同血型可以相融,o型血可以与任何血型相融,ab型血作为万能受血者也可以少量接受其他血型。
而愉妃与绵亿又是亲祖孙,存在血缘关系,因此二人血液相融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
让愉妃尽管试验去,若是真的不凑巧,碰到小概率的不相容。
她在开口反驳滴血验亲的谬误既可。
第二六〇章、愉妃苦心
纤细尖锐的绣花针刺破孩童娇嫩的脚背,一颗嫣红的血珠子登时沁了出来。
熟睡中的孩子因疼痛醒来,发出了嚎啕大哭。
愉妃却十分冷静地将那滴血滴入了小碟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又是一滴鲜红的血,正落在了小碟中那滴血上。
宝容瞪大眼珠子,眼都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了最要紧的细节!
愉妃也低头仔细端详着,眼见着两滴血珠子融为一体,丝毫没有排斥!
愉妃松了一口气。
宝容也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如此可见,绵亿果真是娘娘亲孙儿!”
愉妃抬眼打量了盈玥与宝容一眼,“你们两个小辈儿,怎么突然跑来本宫的静恩殿了?”
宝容小脸上满是尴尬。
盈玥微笑着,应对自如:“娘娘是明白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愉妃看着软榻上哇哇啼哭的绵亿,吩咐旁边的嬷嬷:“抱下去哄吧。”
盈玥眉心一蹙,愉妃对绵亿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冷淡了……可刚才愉妃明明已经滴血认亲过了,照理说应该信了才对,便笑着问:“两血相融,娘娘难道不高兴吗?”
愉妃不禁一呻,“高兴?嗯,自然是高兴的。”
可愉妃脸上,却未见笑意。盈玥有些惶惑。
愉妃顿了顿,继续道:“两血相融,自然是好事。介时流言四起,本宫便可以抱着绵亿去皇上和太后跟前滴血以证了。”
盈玥面色一震,愉妃这话里的意思……
“娘娘难道……并不相信滴血认亲之法?只不过是想以此保住绵亿?”盈玥虽然明白了愉妃的意思,却不明白愉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愉妃点了点头:“不管绵亿是否是本宫的亲孙,本宫都要竭力证明他是!”
宝容眼珠滚圆,忙道:“娘娘,顺……周侧福晋不敢混淆皇家血脉的!”
愉妃嗤地笑了,“这里没有外人,世子福晋大可不必遮遮掩掩!那周氏是你什么人,咱们都心知肚明。”
愉妃的含沙射影,叫宝容脸色为之一僵,便道:“她从前是我什么人,我不会否认。但如今,她是荣王的遗孀,是您的儿媳妇!娘娘难不成不信您孙儿孙女的生母吗?!”
愉妃看了宝容一眼,肃色道:“她的确是媛儿与绵亿的生母,但不是本宫的儿媳妇!嫡庶有别!西林觉罗氏才是本宫的儿媳妇!”
宝容一噎。
不过愉妃说得,的确是实话。儿子的小妾,能算是儿媳妇吗?侧福晋虽然上了宗室玉牒,但本质上只是贵妾罢了!若贵妾都算儿媳妇,那要将嫡福晋置于何地呢?
这是不能乱了嫡庶尊卑的法则。
盈玥早知道,愉妃并不喜欢顺容,便也不提她辩白什么,她只想知道愉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娘娘既然怀疑了周侧福晋的贞洁,连带着也必然会疑心绵亿的血统。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要保全这个孩子呢?”盈玥真的很狐疑,“您是想有朝一日,让绵亿接您出去,奉养终老?”
自圣祖朝之后,便有了太妃前往儿子王府养老的的先例。这样一则给新皇帝嫔妃们腾出了地方,二则也全了母子情分。只不过孙子奉养祖母太妃,倒是还没有先例。
愉妃哂笑:“本宫都这把年纪了,如何敢奢望能等到绵亿长大成人?”
盈玥暗道,是啊,愉妃都这把年纪了……
愉妃斑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苦涩,“本宫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媛儿。”
盈玥一怔。
愉妃叹息着道:“媛儿这孩子可怜啊,襁褓中便失了阿玛,本宫这把年纪,如何能护佑她一辈子?她能靠的,只有绵亿这个同胞兄弟了!若无绵亿,媛儿长大好,还能依靠谁?”
原来是为了媛儿。
盈玥不由唏嘘了,愉妃对这个孙女还真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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