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比赛后台的休息室外。
与舞台上完全不同的寂静，只有寥寥的工作人员时不时路过，角落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低着头正在听电话，紧紧地握着手上的手机。
“好，我了解情况了。”
“是的，现在正在比赛。”
说完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继续答着：“开始大概半小时了，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比赛已经快要结束。”
“接下来还有一场或是两场比赛，情况我会在一会儿中场休息的时候转达的，麻烦您了。”
.......
挂断电话以后，他沉默着，深呼吸了两口，神色在黑暗之中明灭难辨，几秒之后才艰难地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向休息室走去。
土豆刚刚回到休息室坐下，门外就响起交谈声和脚步声。
“嘿，刚才那局我肯定是MVP，我螳螂跳一个死一个好吗！”武现的声音最先传来。
“我看可不一定，要不是方季行在中路打出那么大的优势，你的舞台哪儿能有那么大？”郑一扬笑着说。
接下来是Sky：“得了，反正这局游戏跟我们下路没什么关系，还没发育起来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
方季行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正准备抽凳子坐下，就看到土豆的神色不太对。
“Sky。”土豆非常严肃地叫了一声，然后起身。
Sky正在接水，没有转头，只是回答着：“怎么了？比赛不是赢了吗？这么严肃干嘛，吓我一跳。”
职业选手的眼里仿佛胜利就是一切。
“你家里出事了。”
Sky接水的手愣在原处，干笑了一声：“别开这种玩笑，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合适。”
土豆顿了半秒。
其实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想怎么处理，现在告诉他一定会影响后面的比赛，但是如果让他一直把今天的比赛打完再告诉他，土豆又担心这个转达过了时间。
“没开玩笑。几分钟我接到了你姨妈的电话，说你妈妈病情恶化，在医院昏迷了，马上就要动手术，具体的情况现在未知。我不想瞒着你到比赛结束。”
“嘣——”
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响透了整个训练室。
Sky的眼眸颤抖着，连双手都不停地在发抖，除了他，其他队员也相继愣了神。Sky妈妈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他们也都知道，所以一旦有时间他一定会赶回家去。
但是没有人会料到他妈妈会病情恶化。
“........怎么会。”Sky的声音有些难以置信，整个人软绵无力。
方季行靠得近，眼疾手快地去扶住了他。
“振作一点。”
他此时也只能这样说，面对这样突然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快速地缓过来。
其他人没有太出声，默默地走过去拍了拍Sky的背，尽力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而比赛必须继续。
“Sky，你妈妈的意思是不想告诉你的，昏迷之前还在看你的比赛。你姨妈打电话说，让你打完比赛再回去，听起来好像没有非常地严重。”
土豆沉默了两秒。
“比赛还没有结束。”
现在不可能直接走，眼看着中间休息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已经有工作人员来叫准备入场。
方季行的眸光有些冷，紧紧地抿住唇，说：“教练，我们打前期。选节奏更快的阵容可以吗？”
中后期都不要了，只要前期的速战速决阵容。
其实对他们来说继续这样选风险很大，因为VX不可能在同一个套路上栽两次，一定会对他们这样的快节奏打法做出一定的应对，比上一局更加赌命，更加孤注一掷。
郑一扬重新递了一杯水给Sky，神情担忧：“没事的，只是做个手术，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还要好起来来现场看你的比赛呢。喝口水吧，战斗还没有结束。”
Sky颤巍巍地接过郑一扬递过来的水杯，双手依旧在颤抖。
他应该相信自己妈妈的病情并不是那么严重的，就算姨妈也这样跟土豆说的，但是他总有一丝非常不详的预感，心绪已经乱成了一团。
“各位选手都准备好了吗？第二场马上开始了。”工作人员这时候推开了门来催场。
方季行站在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说到：“坚持一下，这一局。”
Sky点了点头：“嗯。”
就算现在自己再担心再急着回去，都必须要完成这局比赛，只要第二局赢下来就好，这样才能早一点抽身。
-
第二局比赛很快开始。
颜竺坐在台下，刚才在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没有一个人回她，看来是都去忙着商量这一局的战术了。
他们从后台走出来的时候，颜竺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仿佛上一局赢了比赛的不是他们，特别是Sky，很明显BP的时候就在走神，Ban选英雄的时候迟迟没有下手，要不是教练在后面拍了他几下，估计这个位置就空Ban了。
她皱了眉。怎么回事？
“这局应该不会拿前期阵容了吧，刚才都好危险的，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翻盘啊。还是得打打后期才行。”旁边的姑娘嘀咕着。
虽然颜竺也觉得他们可能会选稍微中后期一点的阵容，这样的阵容容错率会比较高，而前期阵容非常吃选手状态，不能保证每一场比赛他们都能把握好最好的节奏。
要么对方爆炸，要么他们自己爆炸。
不可能会有互相拉扯的剧情的。
上一局看似赢得轻松，但是其实有好几个地方他们差点失误被翻盘，所以到了这局应该会稍微求稳一点，拿一个中后期的阵容。
但是最终确定阵容的时候，她看着屏幕整整愣了一分钟。
上路杰斯，打野螳螂，中路妖姬，下路女警和风女。
这个阵容甚至比上一局还要快节奏，如果节奏顺利，二十多分钟就可以结束比赛。
但是......
如果节奏不顺利。就炸了。
颜竺没见过方季行线上打得这么凶过，仿佛对面欠了他很多钱。上线就开始压着打，抢了个三级，在对方中单到达三级之前，一套技能压上去毫不犹豫地扔了个点燃。
一血。单杀。
与此同时，上路下路也是在疯狂压线，杰斯在线上本来就比较强，可以轻松的压对方血线，然后帮助武现入侵野区。而下路女警加风女的组合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个推线强势阵容，这个组合选出来就是打推塔的。
梦幻般的开局。
四条线，包括打野，都在压着对方打。
优势完全被LNC握在手中，但是颜竺心里越看越没底，虽然LNC一直是比较喜欢打中前期的队伍，但是这样的进攻....她总觉得会出事。
十二分钟后。
下路配合下来支援的妖姬推掉了VX的下路一血塔，峡谷先锋被放在中路。
十八分钟。
女警在上路推线被抓，此时Sky的后方根本没有视野。
颜竺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们打得太着急了，好像非常着急地要去完成这一场比赛，不仅仅是因为阵容是打前期的，颜竺明显地感觉到这之中应该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原因。
Sky完全就是脑子不清醒。
对线的时候她就发现可疑了，要不是方季行和武现来下路救场，下路可能已经崩了，对线的操作细节和判断都不应该是Sky打出来的水平，非常奇怪。
这场比赛，打得很乱，毫无章法可言。
颜竺不知道看到女警因为没有视野就急着带线推塔被抓死了多少次。
二十三分钟，重要的大龙团，女警再一次带线被抓。
游戏往后拖，就变成了VX的主场，LNC五个脆皮没有一个人扛得住伤害，并且女警中期缺乏装备是在是太过于乏力。
......
VX赢下第二局。
她拽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这局是怎么回事？
第三场，双方队员上场的时候。
非常明显，Sky依旧不知道在想什么。上一局说是他送掉的也不为过，带线被抓开团被秒，葬送了LNC前期的大优势。
这一局VX直接禁掉了那几个LNC打前期的优势英雄，因为VX也很清楚LNC的前期非常强，要不是上一局Sky的操作失误太多，他们也翻不了盘，所以这一局就直接进行针对。
颜竺十分担忧地看着几个人的神色。
不应该的，他们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Sky状态太差了，第三局也一样。
选了一个小炮，好不容易有些地方打出优势地方，就急于求成W跳到对方的脸上送命。要不然就是看着对方都快被杀了一个R把人推开。
颜竺揉了揉太阳穴。听到身后以及旁边传来的议论声。
“Sky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直送？”
“这个操作青铜吧？？？”
“我靠，傻逼啊，跳脸干什么？”
“这他妈十个方季行都救不回来……”
Sky一直属于比较保守的AD，不会太激进。所以他这两局突然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这个时候也不会错。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9章
下路崩盘太厉害，以至于VX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LNC就算其他路没有劣势，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VX点掉LNC的水晶的时候，VX有队员从凳子上跃起来。
其实他们跟LNC还是有一定的实力差距的，没想到今天第一场就让一追二赢下了比赛。
颜竺盯着他们每个人面前的屏幕，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上读出一些什么信息，握手结束起身以后，四个人都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着Sky，等他收拾好外设起身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是在自责吗？
因为这两场比赛几乎都是Sky发挥失常送掉的，Sky被他们围起来，颜竺更加看不到情况，此时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个起身收拾着东西，一边议论着这场比赛。
“LNC加油！！！”
“不要放弃啊！！！”
“没关系，下次会赢的！！！”
突然之间在她身后的方向出现了呐喊打气的声音，台上的人听到下面的声音，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方季行停下脚步，手上抱着外设，转身，目光看向观众席。
嘴唇一张一合的轻声开口，颜竺看到了他在说什么。
“谢谢。”
颜竺身边的声音混杂，各种议论往她的耳朵里钻，她以前不曾在现场看过比赛，偶尔看直播也会关掉弹幕，这是离粉丝的声音最近的一次。
有质疑的，有愤怒的，有不解甚至是咒骂的。
但是依旧有很多安慰的声音坚持着，还在为他们加油打气，在低谷失败的时候也要站在他们身后。
颜竺出了场馆就马上给土豆打了个电话。
“喂？土豆啊，今天到底怎么.....”
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她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但是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几道声音。
“路上小心，比赛输了不要太在意。”方季行的声音。
“抱歉，我发挥太差了。”Sky的声音非常低迷。
“输了还能再赢回来，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个。”
颜竺在电话这头沉默了一秒，在听到这个对话以后，她就能猜到Sky一定是出了什么其他的事，接下来土豆的回答让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Sky妈妈病情突然加重，第一局打完的时候，现在应该还在手术，我现在要跟他一起回去一趟，你来后台找其他人一起回基地吧。”
她拿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一些。
“好。”
-
开着空调的车上，空气稍微有些凝重，暖气开得再足仿佛都不能把冰冻的空气化开来。就连平时最闹腾的武现都没有说话，颜竺转头看了一眼跟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方季行，仰着头靠在位置上养神。
这样的情况，应该说点什么吗？就这样看着方季行的方向出神，她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本来首场比赛输掉就容易影响队员的情绪。虽然说以后可以赢回来，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分但是重要的。
“看够了吗？”清冽的男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衣物摩擦的声音。
从刚才开始，她好像就有什么话想说，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的灼灼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方季行坐直身子，眼神转向她：“土豆跟你说了吧。”
颜竺点头：“嗯。”
“我们没有那么脆弱，不用太担心，比赛输了虽然会有些不适，但也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看你们都不说话。”
“应飞和武现这时候应该在想自己为什么没能carry比赛，郑一扬应该在想自己为什么没能拉住Sky。”他顿了顿，“我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差点忘了，他是队长。
“Sky的事....”她轻声开口，“他还好吗？”
方季行沉默了两秒。
“不太好。阿姨身体一直都不好，这次的情况未知，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虽然电话里说不要太担心，但我们都感觉到一定不会是她们所说的那么轻松。”
他继续说着：“Sky从小都跟妈妈生活在一起，父母很小就离异了，所以如果阿姨出了什么问题，就是要了他的命。”
颜竺垂下眼帘，睫毛覆盖下浓密的阴影，眼里闪过十分怜惜的情绪，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都无能为力，更不要说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了，除了用他们的方式给Sky支持，其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比赛也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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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满脸疲惫，他回来的时候其他人一如既往地正在打排位，而颜竺和教练正在一起复盘下午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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