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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商纣王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10-19 08:08:06  作者:柯染
  昏礼不用乐,昏礼不用贺,但竹方的百姓们都很高兴,载歌载舞,街道上也热闹起来,一派喜气洋洋。
 
 
第29章 少年人锐意风发
  甘棠对两个联姻对象的态度没多大分别。
  聘礼一式两份,除却惯常的礼器, 海贝, 绢帛之外,还有一批质量上乘数量可观的农具和油灯。
  新茶也有不少, 总之鸣方和东土伯的使臣都很高兴,其乐融融。
  陶邗年十六, 甘棠虽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善意, 但不多。
  不似付名一样, 成亲这一日似是全天下人的高兴都汇集在他这里了一般,心里眼里的喜悦欢欣虽是极力想克制, 却还是在不经意间传染给了每一个上前道贺的友人官员, 为这一场冷冰冰的政治交换增添了许多暖意。
  昏礼不贺, 但圣巫女身份特殊,告祭殷商先祖过后, 大宴宾客自然是少不了的,除却商王派来参加婚宴的微子启微子衍、箕子外,还有周边各个方国的首领或是使臣总共百余人, 连西伯昌都派了儿子姬旦过来。
  西伯昌便是后世的周文王, 生有十子,除去伯邑考和周武王姬发外, 十子当中最出名的人无疑是四子姬旦了。
  姬旦便是大名鼎鼎的周公,后世人有不知帝辛的, 却没有人不知周公的。
  周公姬旦是西周初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 教育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后人尊为元圣,儒学的鼻祖先驱,由他一手统领的国家,是孔子心里的理想圣地。
  姬旦在政治、经济、教育、礼乐、军事上的才华和贡献,影响了中国后世几千年,他是孔子孟子荀子眼中的古圣之一。
  ‘文王有大德而大功未成,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周公集大功大德大治于一身,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唯周公一人也。\'
  贾谊这么一句话,很能说明周公在历史进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了。
  姬旦年纪三十上下,面貌俊朗,身形修长,光华内敛,话不多,却风仪不凡。
  许是有伟人的光环在着,甘棠在上首看着一众人,只觉论风采气度,万人之众里独显姬旦了。
  微子启被孔子称为三贤之一,在殷商臣子间也素有贤名,此时和姬旦比起来,当真是相形见绌,跳梁小丑无疑了。
  许是察觉到了甘棠的目光,姬旦抬着茶尊遥遥朝甘棠敬献一盏,甘棠起身回了半礼,虽是地位立场不同,但甘棠并不想怠慢圣人。
  吉时都是征定好的,到什么时辰走什么路数事先占卜安排过。
  观礼人喝茶赏舞,陪甘棠等着吉时祭天地拜鬼神。
  有小国时辰战战兢兢地上前献茶,甘棠正待起身,外头就传来了喧哗声。
  “你站住!不能进去!”
  甘玉气急败坏的阻挠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殷受一身铠甲裹着寒风从外面大步跨进来,风尘仆仆浑身的血气,后头跟着千百士兵,黑煞神一样闯进来,立马将庭堂里搅得一团糟,有认出殷受的小国使臣们纷纷开始行礼。
  “见过三王子!”
  “见过三王子!”
  带兵带血上宴不吉,殷受这般行为分明来者不善,甘棠也没工夫分辨殷受为何对她还是没有恶意,缓缓自席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淡了许多。
  殷受带兵硬闯进来,打断她的婚礼是什么意思,就不放心到这个份上了么?
  殷受看着一身白衣正服的甘棠,心里有思念有紧绷,也松了口气,毕竟是赶上了,哪怕甘棠对付名陶邗没有感情,他也不想她的名字和他们绑在一起,这是他战事完毕后没日没夜往回赶的原因。
  也不知他接下来的所言所行,她会气成什么样。
  殷受大步走近,一抬手,后面便跌出两个使臣来,殷受沉声道,“说罢。”
  因着筹备婚事的缘故,两个使臣常常来往于两国之间,甘棠也熟悉。
  鸣方的脸色铁青,土方的脸色发白,均拿出了一卷帛书,朝甘棠僵硬地行礼道,“吾王来意,圣巫女神圣高华,吾儿平庸无奇,不敢轻慢圣巫女,婚事自此作罢。”
  付名脸色发白,自甘棠后头跨一步上前,强自镇定道,”还请王叔把王旨呈上来,付名看一看。”
  厅堂里哗然四起,议论纷纷,付名接了王旨看过,脸色越发惨白,“这怎么可能……”
  甘棠拿过来看了,是东土伯的手书,大意便是土方自癸卯日起,臣服大殷,逢岁纳贡,献礼三千云云,与竹方的联盟就此作罢。”
  当初送去两方的青铜方鼎也送回来了,搁在厅堂中央,让这一场因为联姻变成很可笑,势必要惨淡收场了。
  甘棠强忍着怒气,朝殷受静声问,“为什么?”
  癸卯日,是十几日前。
  那时候殷受该是在和盂方交锋。
  她想不通为什么,土方和鸣方压根就不怕他殷受,甚至对上商王室也没有说怕字。鸣侯和东土伯起先想极力促成这一场婚事不似作假,再加上这两人是被抓来的,她眼睛不瞎,看得出土方和鸣方出了事。
  十之八[九就是殷受出兵攻伐,把东土伯和鸣侯打怕了,打得屈服了,两国结盟这样的事,也说翻脸就翻脸了。
  甘棠脸色也跟着冰寒了起来。
  殷受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利用她和两族联姻的空隙,把人家的巢穴给搅了,她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似乎很重要。
  毕竟当初东土伯和鸣侯答应可进驻五千士兵,她的冶炼厂里也有他借给她的一千士兵,当真想混进土方和鸣方简直易如反掌,好,好得很!
  甘棠浑身的气血全往上涌,冲得她头脑发晕,来了殷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深切的尝到了农夫养毒蛇是什么滋味!
  她全心全意哪一样不是为了殷商的子民,就算有私心,也从未有害他们的念头,这七年也真心拿他当朋友,可这就是商王室给她的回报了!
  正如当年她救了微子启一命,微子启反过来算计她。
  她助帝乙退夷方扬国威,帝乙转头就想让她死在武场上一样……
  殷受也是一样的,一丘之貉,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他更高明,做着这样的事,还对她心存善意,也不知是演技太高骗人先骗过了他自己,还是觉得她可怜,同情不已。
  那边鸣方使臣把绢帛送了上来,陶邗看得涨红了脸,看看殷受,又看看甘棠,气怒不止,“圣巫女好谋算,不愧是圣女!表面上说要联姻结盟,背地里派兵擒拿我父侯,灭了我鸣方和土方,好谋算!当真是好谋算!陶邗佩服之极!佩服!实在佩服!”
  陶邗摘了头上的红笄,狠命摔在了地上,甩袖离去了。
  殷受一战三方,得胜归来,意气风发,震服内外,场中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有人本是想随陶邗一道离去,迈出去的脚步一顿,收回来都垂着头不敢再动了。
  不得不说殷受这一手真是漂亮,露在圣巫女百国来朝的婚宴上,即震服了外族,还一举名扬天下,谁人不服,往后提起殷受两个字,出兵侵扰只怕都要掂量三分……
  背叛利用的砝码是够重,够诱人的……
  可七年,他们是认识七年,且她真心待他,没有半点作假,七年,不是七个月七小时,甘棠虽是明白了缘由,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不能坐看竹方势大,也不能给天下的诸侯开这样一个头。”殷受大步走近了,走到甘棠面前,接着开口道,“并且我心悦于甘棠,不想甘棠嫁给其他人。”
  殷受后面这一句话在大庭里激起了千层浪,起先只有一点起哄声,随后附和声越来越大。
  微子衍带头成亲成亲的叫唤,它国的使臣不知出于什么心里,跟着起哄叫唤,口哨声和欢腾声似乎想将房顶掀翻了去,比起先前的歌舞宴会,现在倒是更像一场婚礼了。
  这真是甘棠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甘棠气血翻涌,胸膛起伏,猛地抬脚便将殷受踹飞了出去!
  甘棠心中怒极恨极,亦不想再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下脚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纵是殷受比她高出两个头,无防备之下也被她踹中了,跌落在地撞散了一地的瓜果酒水,“喜欢我?我谢谢你的喜欢!”
  她是对他有三分敬意,但也别欺人太甚!天下方国这么多,算起来谁谁都是她的祖先,她没必要非得是殷商的子民,甘棠转头怒喝了一声,“来人!近卫营!”
  甘源甘阳等人在外领兵待命,听甘棠吩咐,外头严阵以待的士兵迅速围了过来,将庭堂围了个严严实实,里头殷受带着的士兵抽剑对峙,剑拔弩张。
  只殷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下面士兵论数量和体力都不是近卫营的对手,又不肯丢了兵器投降,都站在原地僵持着了。
  甘棠立在上首,神色冰冷,朝站在下首神色各异的各国使臣道,“今日的婚宴到此为止,想留下参详牛耕冶铁的,自去驿馆住好,想走的,饿了渴了吃饱喝足便各自散了,都下去罢。”
  殷受蜷在地上,昏迷中重重咳了一声,嘴角就溢出血来。
  众人并不敢多看,唯唯诺诺的垂着头上前来行礼告辞,微子衍哈哈笑着出来圆场道,“哈哈,都走罢都走罢,剩下圣巫女和与小弟处理家事,都走罢——啊——”
  微子衍话未说完,被甘玉一茶尊扔过去砸出血来,话没说话就捂着脑门惨叫不止了。
  甘玉气红了眼,上前揪着微子衍就打,“你龟儿子!闭上你的烂嘴!家事你老母,谁跟你是一家!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你敢打我!”微子衍暴喝一声,两人就揪着打了起来,场上闹成一团,不堪入目。
  使臣们不敢再多干,急忙忙行礼告退了出去,很快庭堂里便空旷了下来。
  姬旦上前来与甘棠行礼,目光温和,“竹方离岐山不算太远,来回两月的工夫,途中也极其安全,他日若有缘,还请圣巫女到岐山走一走,看一看,岐山脚下,周民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积善累德,想必圣巫女会喜欢。”
  甘棠点头道,“若有缘,它日定当登门拜访。”
  相传虞、芮两国之君相争田地,久久不能平论,两国之君便相约于周都,想请西伯公论,入城后却见大周子民们谦让有礼,勤劳淳朴,遂惭愧而去,诸侯闻之,来投大周的有三四十国。
  岐山是周礼的发祥地,又加之周族几代君王的励精图治,和眼下的殷商相比,定然是两个模样了。
  姬旦颔首,来去不声不响,亦不像当年夷方那般活络地周旋于各小国之间,外头却能见恭敬候着的诸国使臣和族长,西伯昌的影响力和威信力可想而知。
  西周逐渐强大,而大殷在做什么,忙于内斗,看不清增强国力真正的根本是什么,末本倒置,打仗有用,那也是国富民强的时候,商王室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甘棠目光落在这千百士兵手里的兵器上。
  是铁剑,且钢材上等。
  要么是殷受背着她自己开矿炼了铁,要么是融了她给的一千铁犁,锻造成兵器,否则短短几月,别处纵是有解图,一时之间也造不出这么多钢兵利器来。
  难怪兵分三路还能以少胜多。
  殷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甘棠懒得再看他一眼,吩咐同样气得脸色发青的竹侯道,“把殷商三个王子都‘送出竹方’,没有我的允许,往后不得再踏入竹方一步,商容和箕子,他们愿意留下便留下,愿意走便走,若硬要留下,便派人监管起来,自此不得自由出入竹方,不得随意与人接触。”
  商容和箕子对殷商忠心耿耿,是殷商两位有见地有能力的朝中重臣,识趣的话她并不想为难他们。
  竹侯立马应了,甘阳领着六千士兵将,手里拿着一样的兵器,胁迫微子启与微子衍,连带着他们的随从,士兵,当下便要把人驱逐出去。
  唐泽忍不住上前行礼求道,“主上原本便受了重伤,马不停歇地往回赶,伤势越发严重,如今又昏迷不醒,路上颠簸不得……主上是当真心悦于圣巫女,若有疑虑圣巫女待主上醒来一同商议便是,何必……”
  唐泽这话可把甘棠恶心透了,殷受做下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找了个为美色冲冠一怒的由头,纵是耍些阴谋诡计,天下人知晓了,也只赞他一句英雄少年有血性。
  退一万步讲,若当真是心悦于她,就更恶心了,若他的心悦是陷对方于不义,利用对方兴起刀戈,甚至想剪除对方的羽翼让其无路可走,最后圈入后宫,那她谢谢了,他还是找喜欢他这样的人去,别来恶心她了!
  殷受躺在地上,面容盖在钢铁的盔甲里,显得越发刚毅俊美,因太过耀眼,反倒让人泛出恶心来,皮相再好又如何,心思如此歹毒,六亲不认,再俊美又有何用。
  甘棠失望透顶,厌恶透顶,摆摆手让唐泽赶快滚,“回去告诉商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人太甚!”
  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她坐在圣巫女这个位置上,为了对得起这个名号,十几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一道败得干干净净,一个面上虚伪内里背信弃义的首领,走在哪里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定这一战还得载入史册遗臭万年,便如引狼入室的微子启一般。
  她有多厌恶微子启,有多厌恶做了相同事情的自己,如今就有多厌恶殷受。
  甘阳甘玉领兵把微子衍‘送’出去,甘源脸色铁青,“殷受这一手实在歹毒,往后诸侯方国摄于殷受手底的铁骑,谁还敢与我们结盟,且圣巫女的名声受了牵连影响,如今我们到成阴奉阳违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甘棠脸色发白,勉强提了提精神道,“阿父,你派人去问问,鸣方和土方的情况如何了,可有伤到王室中人。”
  甘源点头,“棠梨莫要担心,阿父方才便查问过两国使臣了,没伤到什么重要的人,鸣侯和东土伯受了些惊扰,没什么大碍。”
  旁边的付名松了神,长长吐了口气,甘棠扶住他,苦笑了一声,“好在没成杀父仇人。阿名,你父侯没事,莫要担心。”
  付名摇头,甘棠朝甘源道,“答应给鸣方和土方的东西准备好后如约送过去,便说它日圣巫女亲自登门至歉。”
  事已至此,能挽回自然要尽量挽回,甘源点头道,“阿父这就去准备,殷受那小子什么脾性,棠梨你总该看清了,以后警醒些,他们这些人,自小在王宫里泡黑了,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他是殷商未来的王,有一两分純善,也只是没用的时候。”
  这一击够重,她要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那真是蠢得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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