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用手接过他手中利刃,这是世界观专为润玉准备的,可以嗜灭他的神器。
她认真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刃,闭了双目。再抬眼时,她已经不再哭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如世界观所愿,做了最后的选择。
她的眼睛无比清澈,像包含了所有晴空的颜色,温柔无比:“润玉,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润玉轻轻挑了眉:“什么事?”
“离这个世界覆灭,还剩七天。这七天,你能好好陪我,在这个世界走一遭吗?自我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要和你们道别了。”
润玉眼尾泛红,红意晕染:“好。不过,七天之后,你必要亲手杀我。我也将送你走到最后。”
................
阿锦默默,默默看着润玉。手中的刀刃火焰已熄,却仍然触手滚烫。
她想,润玉真残忍。他一定要,自己亲手送他一程。或许,他真的根本不懂爱是什么。
之前,他被剧情操作去爱,那样的爱,无脑,却是他拥有的所有。
现下,他看破了这个世界,不用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限制,他终于不被那份苦涩无比的爱束缚了。
但他的心早已冷了。他已经不会爱,不懂爱了。
他只会用尽自己最后的所有一切,去报答曾为他付出一切的她。
她眼睛里全是泪水,却又用尽全力一笑:“好。”
润玉也回以一笑,是心如死灰的怅然,也是毫无留恋的痛快。
................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地面上那具世界观的身体,道:“这原本就应是属于你的身体。进去吧。”
他双手结印,将灵力注入这具躯体,于是,这个躯体胸口的伤口尽数消失了。
阿锦再睁眼,已经用真正的实体,设身处地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感受到了世界末日即将而来的这个世界的呼喊。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只走了过去,拉了润玉右手,替他轻轻拭去手心面上黑灰,然后,用锦帕将他伤口包好了。
润玉默默看着,许久才说一句:“多此一举。”就直接转身走了。
但他到底没有揭去锦帕。
作者有话要说:
在作者有话说里面,我经常会打很长一段话,然后删掉。免得显得太矫情。
用故事讲故事,用故事讲我的内心就可以了吧。
第六部分:你生来属于天际
第63章 所爱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1
她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药盏。因身着古装,又没有仙法,层层的纱和丝摇曳着随她行动铺陈在白玉石做的地砖上,还是有些不方便。
她停了下来,又扯了一扯裙摆,看着璇玑宫内,几个已经被凝固时间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润玉两个人了。
如此空荡,像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在此界,传递出无数的回声。
她没有再看,只是轻轻走了过去,像这四年间她做过无数次那样,推开润玉寝宫的门。
润玉抱着半身,呆呆坐在床边上。他的眼尾泛红,眼睛内却并无丝毫泪意。
即使世界毁灭,即使命运捉弄,他依然是不染纤尘的翩翩公子。依然是她心中永恒的明月。
润玉没有掉泪,阿锦眼中,却又含了泪水。
她轻轻把药盏放在桌上,然后自己也慢慢爬到床上,和润玉同样的姿势,坐在了他的身侧。
她发出那样大的动静,润玉却连目光也没有给她一丝一毫。
四下皆默。
阿锦几乎以为自己就是这天地间,生长的一枚小小的蘑菇,现下,世界要毁灭,而她和润玉一起在此界发霉。
但这样也好。
就算是恋人之间,拥抱的再紧,也无法让心灵靠的更近。何况是如今的她与润玉。
润玉身上承担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残忍的东西。她看到了,却自身难保,帮不了他。
好久好久,润玉仿佛才发现自己身边坐了人,他怔怔回头看了阿锦,眼神里才带了一丝丝活气:“你是叫阿锦吗?”
阿锦矜持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纵然身处于如此境地,她心中却又浮起几分开怀。
在润玉心中,她终于也有了姓名。她终于也配,用自己的名字和身体,去爱润玉了。
“你从外面的世界来,外面的世界,和这六界,有何不同?”
外面的世界啊,说起外面的世界,这可是阿锦最擅长的东西。
讲起故乡,能让这个世界上最结巴的人口舌如簧,也能让世界上最干瘪的人泛起泪光。
“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很有趣的世界,那里,生活着无数和我一样的凡人。我们的世界,没有仙法,大家用....哦,你把刚才那个灵袋里的大哥大带过来了吗?”
润玉翻转手腕,又变出大哥大来,递给了阿锦。
阿锦珍惜的摸了又摸,按动按键,屏幕上亮起一行字:未接电话(1)—母神大人。
微笑着,她的眼中又含了泪,伸手按键试图回拨,那边却和她试过的无数次那样,只有一阵忙音。
她于是又继续说:“我们用这个东西和彼此联络,我们叫类似的东西为手机,就是可以放在手掌之中的,与他人建立联系的机器,和这里的传音纸鹤类似。”
润玉看着眼前这个形貌极为陌生的女孩,但她的目光温柔如水,这样的目光,他并不陌生,是陪伴他无数日日夜夜的目光。
他从没看见过,身边的那个女孩,露出这种,又悲又喜,又是伤痛又是怀念的表情。
于是他坐直了身子,慢慢听她去说她的故事。
“我们所有人之间,不止用手机和对方联络。我们之间有看不见的东西,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那个东西,叫网络,看不见摸不着,却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可以用网络,和这个世界上离我们最远的人产生交流和沟通,我们可以用网络,自由自在分享我们每个人的看法。我们的世界,没有君臣之道,没有帝王,很少战争。我们大多数人,都可以吃饱,都有尊严。”
润玉的眼中也浮起丝丝向往:“听起来,你的世界真是美好。那你又为何,会愿意进这个世界?”
阿锦于是愣住,她轻轻看向润玉。她的眸光如此轻柔,像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像看着一抹最轻柔的梦。
但她不能说。润玉此生,已经背负的太多太多了。
她不能将自己选择的责任,也让他来背。
她挪过眼神,开始打哈哈:“还不是被世界观那个坏东西给骗了!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好吃好喝,并且很快就能送我出去,我方才愿意进来,结果,居然被他骗成这样!”
阿锦一旦说谎,总是眼神犹疑,分外明显。润玉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谎言,但他也不去揭穿。
阿锦又继续试图转移话题:“刚才这个大哥大震动,是因为我妈妈在试图和我联系,不过好可惜呀,我没有接到。”
“妈妈?”
“哈哈哈,就是我的母亲。我妈妈呀,特别可怕,我从小就怕她,因为她对我实在太严格了,试卷满分100分,我考98,她能拿着鸡毛掸子,把我从一楼追到十楼,从街头追到巷尾。”
她手指抖了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眼神中却又浮起怀念,又说:“我妈妈呀,也特别温柔。因为她打我的每一下,都不会使劲,听着声音大,其实一点也不疼。”
她轻轻又凑近了些,看着他轻垂的羽睫:“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生在我的世界就好了。如果,我能把我妈妈给你就好了。你从小就会是整个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小孩子。你会得到最多最多的宠爱,你会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你不会受一丁点儿伤,不会忍一丁点痛。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阿锦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握了他半截手掌,见他眼神有闪避,知他心中纠结,不太愿意和自己亲近。又将他的手放下了。
她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伤心,又浮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真的希望把我的世界送给你,你不用去爱我,只要我好好爱你就好了。我会把我所有的爱和温暖都给你。我爱你,像爱路边一朵美丽的花,像爱天边一朵洁白的云。像爱亲人,爱世界。不求回报,也不用你爱我。因为只有你值得这样的爱啊。”
阿锦心中知道,润玉一旦不被这个世界的剧情和世界观按着头去爱女主锦觅,他就不会被任何人限制,也不再陷于之前那段苦涩无比的爱情。他现在,终于也是自己了。他现在,也可以选择自己的爱情。
但对现在的阿锦来说,他爱不爱自己,或者也并非那么重要。
她爱润玉,她也一直一直看着润玉,像看着天际落日之时最柔和的一抹朝霞,不必拥有,也不用释怀。
她甚至并不在意润玉是否爱她。
见阿锦的眼神清澈,像落满霞光的傍晚,润玉心中,岂能没有半分震动。
他愣了好久,方才怔怔道:“你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一直是为了满足我的愿望。我想问你,你有什么愿望呢?”
润玉的问题,阿锦从没有想过,她一时反应不及:“我的愿望,一直唯有你一人。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自由,希望你从无望的仇恨之中解脱。”
润玉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听的,并不是你关于我的愿望,我想听的,是你关于自己的愿望,关于你自己人生的愿望。”
关于自己人生的愿望,从小,阿锦就有很多很多。但现在,她居然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或许是被剧情影响的太深太深,她的心里,居然只有对润玉的爱,甚至快忘记自己了。
只是,世界观被看破,按道理,剧情也应该不再影响她了。
她摇摇头,把一切都抛开,慢慢说:“我啊....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自己能用文字为记录,写下自己想象中的故事,塑造一个又一个有趣的世界。我还很喜欢画画,我从小学画画,也一直梦想能当一个很会画画的人,记录下一幕幕最美好的画面。”
“我还希望,我的父母和朋友,能长命百岁,一生健康。”她看了看润玉的眉目,抿嘴轻笑起来:“是不是都是些很小很小的愿望?凡人的愿望,都是这样,都大同小异,甚至有点无聊。但这,已经是我们人生的全部了。”
润玉眸光微动,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人鱼泪:“神和人的愿望,在此间也是类似的。我们所有人都是在为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努力,也为自己喜欢和想去做的事情去努力。我很喜欢你的愿望。你的愿望,是我在这天界感受不到的生机勃勃。”
阿锦又轻轻的,满足的笑了起来。她天生就是快活而充满勇气的人,即使前路乌云罩顶,也无损她半分阳光。
见润玉轻轻咳起来,她方才想到润玉身上的伤口,她神情顿时急切起来,起身端了药盏给他:“你灵力大损,又将一半天元仙寿给了锦觅,所以现下十分虚弱。这是我用在厨房剩下的药草熬的,你快喝下,不能治疗,却能让你好受一点。”
一半的天元仙寿啊。他是天上应龙,他无穷无尽的生命,就这样生生少了一半。一想到如此,阿锦双手情不自禁紧了紧。
润玉怅然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无事,我宁愿受着这份痛。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我维持清醒,才能让我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可以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阿锦落了泪,但她的手臂,一分未曾挪开,就放在润玉身前。她执着道:“你痛,我也会痛。喝了它。”
他们都不提,七日之后的离别。
润玉心里觉得,喝与不喝药,受不受这份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阿锦既然如此执着,他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于是还是接过药盏,虽双手因无力而颤抖,到底还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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