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您五十多了?瞧着可真不像。”
程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经老了,外表看着还可以,内里都空了,小时候累的。”她站了起来,夏小雨过去扶她,她瞧了瞧夏小雨,“走,我带你四处看看。”
虽说是三进的套院,实际上也不大,除了主人家住的房舍,还有马房,后罩房等等,程家人口少,显得空,实际上在城西很多四品官也就是住这么大的宅子,妻妾儿女挤在一起,鸡飞狗跳的,因此程夫人对自家的宅院还是挺骄傲的。
“这棵桃树是程言七岁的时候种的,一共种了三棵,只活了这一棵,果子不好,只能看花。”程夫人标准的温和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活气,她又指着风水缸,“这里种的是西域来的七彩碗莲,送我种子的人说难种,我偏不信邪,不止种活了,还一直活到现在。”
夏小雨很是兴致盎然的听她讲这些,程夫人瞧着夏小雨,她本以为出身侯府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的夏小雨会对小门小户的东西不屑一顾,没想到夏小雨还挺喜欢的样子。
程夫人从小学得就是察颜观色的功夫,是真喜欢还是在假装骗不过她。想到这里她心情舒畅了些,很是有兴致的带夏小雨到厨房去看。
程家的厨房很大,很干净,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杂工,厨娘看见程夫人来了并不惊讶,略一福身,“给夫人请安。”
“从今个儿起家里都改了口吧,叫我太夫人。”程夫人说道,“小雨,我来教你做程言最喜欢吃的面条。”
程夫人下厨很熟练的样子,厨房甚至有她专用的罩衣,亲自盛面,放水,和面,一套工序下来动作麻利丝毫不乱,切面的时候又稳又快又匀,绝非一日之功。
“程言不喜欢吃汤面,只喜欢吃过水打卤面,最喜欢的浇头是香菇肉丁。”程夫人说道,厨娘递过来一碗已经泡发的干香菇。
“母亲,您是学佛的,不宜多碰肉食,让我试做一个卤子成吗?”夏小雨从上一个游戏里继承来了厨艺,在这个游戏里攻略了三个男人,还一次没用过呢。
程夫人瞧着她,她是知道这些侯门千金贵女所谓的善厨是怎么回事的,不烧火不切菜不炒菜,下人们备好料,她们在旁边看着下人炒制,提醒什么时候加盐就算是“亲自下厨”了。“你试试吧。来人,给夫人用我的那件白罩衣。”
夏小雨由丫鬟服侍穿上了白罩衣,点击使用技能做出了一碗卤子,程夫人拿勺子尝了一口,“略有些咸,做烧头也尽够了。”瞧着夏小雨的目光又添了些善意。
程家也是两顿饭,晚饭的时候夏小雨站在程夫人后面立规矩,整整一天,她都没怎么捞到过坐的机会,腿又酸又软,偏偏一点都不能表现出不满来,程夫人觉得她这样对儿媳妇是理所当然的,她和颜悦色,没有一点的苛待,可以说是完美婆婆了,夏小雨要是面露不满,婆媳两个的关系立刻就会崩。
程言的表现则像是对一切视而不见,对夏小雨冷淡有礼,像是对待一个新来的同事,而不是对待妻子。
夏小雨站着伺候他和他母亲吃饭这事儿,对他来讲稀松平常。
伺候完了程夫人和程言用饭,程夫人这才放下小雨回去吃饭,“你晚上就不必过来了,我要礼佛。”
回到房里,珍珠心疼地给夏小雨揉腿,“姑娘要用点什么?”
“熬碗粥吧。”
“太夫人也太厉害了……押着您立了一天的规矩,这才是新婚呢!”春红嘟着嘴抱怨道。
“慎言!全京里的媳妇都是这样立规矩的,有的一直立到自己当了婆婆还要每天站着,大姐刚嫁到广恩伯府头一个月连头都没拆过,太夫人已经是宽宏了。”古人云媳妇熬成婆,就是个熬的过程,熬啊熬,熬得上面的长辈都死了,你就是婆了,可以尽情的在儿媳妇身上把你当年受的罪讨回来了。
春红低下头没有说话。
“姑娘,奴婢听说了一件事。”珍珠过来打岔。
“什么事?”
“贺兰永想要娶婉姑娘当正房,被太夫人臭骂了一顿,气得上山礼佛了,太夫人明确的说了,贺兰侯府有她没有婉姑娘,有婉姑娘没她,婉姑娘自己个儿从侯府出来了。”
“这事儿早知道。”夏小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怕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汝阳侯安置她的宅子,就在程宅的后街。”
这回可近了。“珍珠,秀容进了汝阳侯府吗?”她并不打算放过夏婉儿和贺兰永,照原计划让秀容接近贺兰永,只不过这次贺兰永选择了直接把她买回家,她现在成了正牌的姨娘,夏婉儿成了外室。
“已经进府了。”珍珠小声说道,“奴婢听程宅的下人说,后街那家自称是贺兰府,上上下下都叫夏婉儿夫人,夏婉儿又有钱把房子弄得跟金洞似的,糊窗户的都是软烟罗,她如今大着肚子,贺兰永三天两头的来。”
“程家的下人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夏婉儿的下人都是后来置办的,原先就是一帮闲散人,嘴没把门儿的,平时交际整天拿主子的阴私事当话题跟别家的下人闲扯,他们还说夏婉儿有孕还要缠着贺兰永干那事儿,叫得隔邻都能听见,气得隔壁的老道台直骂娘。”
“呵呵呵。”夏小雨冷笑了几声,“管好咱们家陪房下人的嘴,夏婉儿好歹也是姓夏的。”
“是。”
“找个机会把秀容的事透风给她。”
到了夜里程言回到了房里,依旧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夏小雨帮他宽了衣,“大人要不要洗一洗?”
“嗯。”
“可要妾身侍侯?”
程言愣了一下,脸渐渐的从脖子下往上红,显然是想到了很多极不好的事,“不必了,我自己洗。”他揪紧了自己的中衣,活似夏小雨要强/暴他似的跑到了屏风后。
夏小雨笑了笑,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帮着卸了钗环,程言洗完澡缩着身子跑回到了床上,又把自己从脖子往下盖得严丝合缝了。
夏小雨示意丫鬟们换水,她也去洗了个澡,换了寝衣上床,珍珠把缦帐放下掖好退了出去,这次烛光被熄灭,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还没等夏小雨眼睛适应黑暗,程言已经变身完毕扑了过来。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你永远不知道正人君子的表皮下面藏了一只饿狼。
已经不是第一次的他比过去多了点从容,只是一点点,但也足够让他解码一些新姿势了。
“你在哪儿学的?”一只腿被他扛在肩上的夏小雨疲累的问他。
“有图。”程言说完又继续埋头苦干。
所以说正人君子程言还是个喜欢钻研的技术型人才?
程言的确是属狼的,一见到阳光,又是正人君子的样子,穿衣服系带子都带着股子禁欲气息,跟夏小雨之间永远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两人依例去给程夫人请安,吃早饭,用过早饭程夫人吩咐程言亲自去置办回门礼将他打发了出去。
今天程夫人的课程是女红,夏小雨在女红方面没有怕过,本来想要授业的程夫人瞧着夏小雨绣完的成品,心里把课程表全砍了,“你的手艺是谁教你的?”
“家中的绣娘。”
“苏州人?”
“是。”京绣本来就是从江南征召到京城的绣娘们传来的技艺发展出来的。
“我瞧你的手艺就带着些江南味道,尤其是配色颇有些巧思。”程夫人摸着夏小雨绣成的成品略失神了几秒,“从今个儿起,谨文的衣裳鞋袜就交给你了。”
谨文是程言的字,“这是媳妇应该做的。”
一个婆子站在门外求见,“太夫人,夫人,后街贺兰夫人求见,她自称是夫人的妹妹要来认亲。”
不要碧莲的境界有几层?如果是十层的话,夏婉儿至少也有八层的修为。
夏小雨还未说话,程夫人皱眉怒了,“她是哪家的程夫人?把人赶出去,莫脏了我家的地。”
程夫人的脾气实在说不上有多好,她一个寡妇带着独子长大,最重的就是贞节脸面,夏婉儿这种人上了门,她不直接赶人才怪,下人们也知道她的脾气,冷着脸把笑吟吟站在门外的夏婉儿给赶了出去,大门紧闭不准她进门。
夏婉儿瞧着大门冷冷一笑,小门小户,门是黑漆的,只有两级台阶,连看门兽都是小小的两只。
再婚之妇,能嫁到这样的人家都是高攀了,街坊都说程夫人刻薄,把儿子当眼珠似的,跟在侯府的时光相比,怕是天下地下,说起来是自己对不起夏小雨啊,夏婉儿站在门前垂泪,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珍珠开门出来了,“这位姑娘,您瞎么?”
夏婉儿有些呆愣地看着珍珠,“珍珠,你……”
“我家门上贴着大红喜字,是新婚吉庆之家,你在我家门家前哭是不是想要败我家的气运?”
“我只是想要求见姐姐,求姐姐的原谅。”
“呵呵。”珍珠送给她两声冷笑。
“这是我积攒的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还有我肥皂生意一成干股的契书。”夏婉儿觉得自己是诚心想要补偿夏小雨了,有了钱,夏小雨的生活可能会轻松些吧。
“我家夫人是堂堂侯门千金,陪嫁足有六十四抬,你这些东西留着自己以后过日子去吧。婉姑娘。”珍珠冷淡地说道,用钱收买?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一个被娘家人公开除名夺姓的人,在这里装什么啊。
夏婉儿又哭了起来,“珍珠你过不是这样的。”
“过去是我瞎。”珍珠冷淡地说道,“请婉姑娘速速离开,否则我要叫家里的婆子叉你出去了。”
“我是为了姐姐好啊!程大人不过是六品官,程夫人守寡多年为人刻薄,姐姐本来是侯门千金又做了多年的侯门媳妇,从小锦衣玉食,大手大脚惯了哪里过得了这样的日子,我只是想要多给姐姐点钱,让姐姐生活轻松点。”
本来她这个街坊的话题人物站在这里就够吸睛的了,她又哭又求的,最后还说出了这段话,街坊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这样的人吗?当人家的面说人家男人官小婆婆不慈自己大手大脚……
门忽地被打开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夏小雨愤怒地瞧着夏婉儿,“不要脸的贱婢!你自己贪慕虚荣不顾自己守寡之身爬姐夫的床,就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吗?”夏小雨说罢抬手给了夏婉儿两个耳光,,“滚!从今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姐姐!姐姐!”夏婉儿被打了两个耳光之后站立不稳,向后摔了过去,幸亏丫鬟死死的抱住了她,她顺势倒在地上,伸出尔康手召唤夏小雨。
夏小雨直接关严了门,只剩下被街坊指指点点的夏婉儿。
都是一条街上住着的,谁不知道谁啊,就算是不知道旁人耳语两句也知道人物关系了,呵呵呵,当妹子的爬姐夫的床,姐姐气性大和离了,她舔着脸想上位,气得贺兰老夫人要出家,为了避风头这才出来的东西,还好意思找上再嫁的嫡姐,不要碧莲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刷新下限。
夏婉儿的小白花演法,遇见的不是琼瑶逻辑的观众,收获的只是各种白眼议论以及家庭妇女们的唾弃,有的人吐吐沫太用力了点,直接吐到了她的身上。
“娼妇都比你干净些。”
“快起来吧!好狗不拦路。”
“拿这种贱人比喻狗是污狗了。”
“贺兰夫人?呵呵呵。”
一个婆子略提高了声音,“听说贺兰永从教坊里买回家一个绝色千宠万宠的,有本事跑嫡姐这里来闹,怎么没本事找贺兰永闹去啊。”
“真的啊?”
“可不是嘛!听说那是个绝色的佳人,光赎身银子就花了两千八百两呢。”
“呵,两千八百两够在城西买套房了。”
“可不是嘛……”
夏婉儿由丫鬟搀扶起来,摸了摸有些疼的肚子,是她想岔了吗?世人不是同情弱者的吗?正在她低头的时候,忽地听到有人提到贺兰永新纳了教坊里出来的姨娘。
她愤怒地走过去想要从人群中找到那人,可是看见的皆是嘲讽的面孔,再找不着说话的人。
“邻居”就是这点不好,再怎么不乐意听,也能听见很多关于后街“贺兰夫人”的故事,听说贺兰夫人那次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起身,听说贺兰夫人质问前来探病的贺兰永是不是变了心,听说贺兰夫人大着肚子堵着上山礼佛的贺兰府女眷“捉奸”,听说她动了胎气,九死一生生下来一个瘦巴巴的男孩,刚一落生就让汝阳侯太夫人派来的嬷嬷给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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