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夏璎的疏离,皇帝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才收回去,“夏璎,当初将你嫁给蒋峻,也只是为了护你周全。如今你父亲已经平反,你若是不愿再待在静宁侯府,朕可以下旨解除你们的婚约,将你接……”
“皇上,”没等皇帝把话说完,夏璎抬头直视着他,打断道:“木已成舟,臣媳既已嫁入静宁侯府,便生死都是静宁侯府的人,皇上无需再为臣媳费心。”
皇帝面上笑容淡了淡,声音放低,道:“夏璎,你我都清楚,你与蒋峻不过是假夫妻。况且蒋峻和那个凤公子的事情已然传遍京城,他给不了你幸福的。可是朕可以,只要你愿意,朕可以立刻下旨,封你为妃。到时候,荣华恩宠,你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他走近夏璎握住她的肩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底一派深情,“朕是真心喜欢你,这么多年,朕也一直在等你。”
夏璎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冷笑道:“皇上喜欢臣媳的方式,就是在这三年里,一个接一个的娶妃嫔吗?臣媳实在不懂,这是何等的喜欢。”
“朕是皇帝,”皇帝皱了皱眉,“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臣媳知道。”夏璎接话道:“可是臣媳只想嫁一个只娶臣媳一个女人的男人,而这些,世子他能够做到。”
皇帝哑然失笑,摇头道:“蒋峻他有哪一点比得过朕?他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若不是朕和老侯爷在背后护着他,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皇上,”夏璎漠然道:“蒋峻一直把您当做他最好的兄弟。”
皇帝愣了一下,自知失言,脸上神色晦涩不明,过了许久,才看住夏璎,软声道:“夏璎,当年的事,是朕被小人蒙骗,如今事情已经查明,朕也已知错改过,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朕吗??”
“皇上当真是被蒙骗了吗?”夏璎冷冷一笑,“还是皇上当时只不过顺水推舟,正好借赵德的手,除掉心中隐患。”
皇帝一愣,面上愀然不悦,“夏璎,你怎能如此想朕?”
“事情本来就很简单不是吗?”夏璎毫不畏惧,“连臣媳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都能轻易查出来的事,当年皇上若是真的有心去查,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见皇帝沉着脸默不作声,夏璎继续道:“就连这次为臣媳父亲平反,皇上也不过是借臣媳的手,除掉另一个眼中钉而已。”
“夏璎,你放肆!”皇帝声音低沉,忍着怒气。
夏璎轻轻一笑,福身道:“臣媳之所以说这些话,不是想要跟皇上讨个说法,也不是想要惹皇上生气。臣媳只是想让皇上明白,像臣媳这样一个不懂得取悦龙颜的人,实在是不适合留在皇上身边。”
皇帝一张脸崩的难看至极,眸中情绪不明,只是紧紧盯着夏璎,默了许久,才终是轻叹一声道:“你当真决定了?”
“是。”夏璎定定道。
皇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夏璎,退后几步坐回龙椅,脸上恢复了一派威严,“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再勉强。你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朕都可以答应你,就当做对你的补偿。”
夏璎矮身跪下,垂眸道:“臣媳想向皇上讨一样东西,不知皇上能否应允?”
“说。”
“臣媳想要皇上一块免罪金牌。”
皇帝垂眸静静俯视夏璎,长久沉默,既不应下,也不回绝。
夏璎抬头,提醒道:“这是皇上欠我夏家的。”
夏璎捧着装有免罪金牌的盒子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嘈杂声,不知是不是皇帝砸碎了什么东西。
走出宫门,夏璎便看到了静宁侯府的马车,蒋峻则正在马车旁,来回不断地踱着步。
“世子。”夏璎遥遥出声唤他。
蒋峻猛然回身,看到夏璎完好无损的出来,脸上喜色难掩,疾跑到夏璎身边,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出来了?”
夏璎睨他一眼,“我若真的不出来,世子打算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蒋峻又说起了孩子话,“等到你出来为止。”
扶夏璎上了马车,蒋峻偷偷查看夏璎的脸色,半天才犹犹豫豫开口问道:“皇上都跟你说什么了?”
夏璎故意做出失落神色,道:“皇上说他后宫佳丽三千,早就不喜欢我了。”
蒋峻哼哼一声,毫不顾忌道:“那是他眼瞎。”又接着问:“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让我回去跟你好好过日子,别再惦记他了。”
听着这话,蒋峻虽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逞强道:“用得着他多管闲事!你要是不愿意,咱俩就和离,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夏璎点了点头,道:“好啊。”
蒋峻却生了气,干瞪着眼却只能忍着脾气,最后只得扭头朝外嚷嚷,“停车,我要下车。”
马夫不明就里,勒停马车问:“世子可是有什么事?”
蒋峻没好气道:“车里闷得慌,爷要自己走回去。”说完,不由分说地挑开车帘径直跳下了马车。
他兀自气呼呼地走出了一段距离,不过多久,马车便追赶上来,又停在了他的身侧。
夏璎掀开车帘,笑着唤道:“夫君,为妻接你回家,好不好?。”
第39章 女帮主
夜已黑透, 灵堂上安静的出奇。烛火无声摇曳,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火盆里的纸钱尚未燃尽, 风卷起灰烬,明明灭灭荡在半空。
夏震南的灵柩还放在大堂中央, 一屋子披麻戴孝的人却听不到任何的哭声。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都聚焦在夏璎身上, 各怀鬼胎地等待着她宣布帮主的临终遗言。
作为夏震南唯一的女儿,夏璎有继承帮主之位的资格。
可是阎青帮众人心里都清楚, 他们这位大小姐除了会发脾气, 任性乖张外, 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若是让她继承了帮主之位, 阎青帮迟早要完。
好在还有副帮主侯钺在。
侯钺自小被夏震南收养并认作义子,浑身的本事也尽数得了夏震南的真传。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帮主早就有意将女儿嫁给侯钺, 若不是他走的突然,或许早就为两人操办了婚事。
侯钺为人宽厚,对帮中众人无论地位高低, 都一视同仁。帮中兄弟,大到丧葬嫁娶,小到妻儿生病,他都会亲自过问, 并援手帮忙。
如今帮主骤然离世,其他帮派对阎青帮的地盘虎视眈眈, 若不早点选定下任帮主, 怕是要出大乱子。
而此时众人心中最佳的帮主人选, 非侯钺莫属。
夏璎烧完手里最后一叠纸钱,在众人急切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她转身面向众人,哭过的眼眶发红,一张小脸不施粉黛,苍白憔悴,再加上一身的素白孝服,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弱美。
向众人弯腰鞠了一躬,夏璎不疾不徐地开口,“在宣布家父的遗言之前,夏璎先在此谢过各位叔伯弟兄为家父操办了如此隆重的丧礼。”
她迈步朝前走了几步,侧目看向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侯钺。
侯钺此时也正看着她。他神色担忧,目中满是悲伤与心疼,若不是夏璎知道内情,或许也会被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给骗了。
他很懂得隐忍,就连现在这种即将决定他长久谋划能不能开花结果的重要时刻,他的脸上也丝毫不漏任何心机。
夏璎心中冷笑,抬手将侯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拂掉,不再看他那张虚伪的面目,一字一句宣布道:“家父临终交代,由我来掌管阎青帮。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帮主。”
此话一出,灵堂内一片哗然。
侯钺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不用他出面,自有他的追随者耐不住性子,出声不忿道:“老帮主生前曾说过,待大小姐和副帮主成婚后,就将帮主之位传给副帮主。大小姐如今却说要自己坐帮主之位,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出自老帮主的意思,单论资排辈,也绝轮不到大小姐来坐这个位子。”
立刻有人跟随附和,“说的不错。近几年副帮主跟随老帮主左右处理帮中一切事宜,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帮主的位置,理应由他来坐才对!”
堂内一时七嘴八舌议论,“对啊对啊,咱们阎青帮怎么能落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流之辈手里!”
夏璎冷冷扫了一眼厅内众人,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带头说话的人面前,猝不及防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沉声道:“你入阎青帮之前,难道没人教过你帮中规矩吗?”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立时震慑住堂中众人,堂内又恢复了一派安静。
大小姐平时骄纵惯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像现在这样狠厉的一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莫不是因为帮主的离世,对她造成了什么刺激?
“自前朝以来,阎青帮从一个小小的镖局,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哪一任帮主是出于旁姓?”夏璎轻蔑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掀翻在地的人,抬眼环视一圈,语带威严,“阎青帮第一条规矩,便是帮主之位,只能由我夏家人来坐。如今家父还躺在这里,你们难道就要公然违背帮规吗?”
众人看看灵堂中央的灵柩,又互相交换了神色,老帮主威严仍在,谁都不敢再出声。
夏璎挺直脊背,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凌厉,“不遵守帮规者,我阎青帮也绝不强留。”
眼看形势有变,侯钺不慌不忙地走到夏璎面前,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柔声安抚道:“夏璎,我知道义父离世你一时难以接受。这几天你也累了,选定帮主的事,不如等老帮主入土为安之后,再做商议。”
众人见侯钺开口,也跟着转了风向,“是啊,如今老帮主的后事才是帮中头等大事,其他的,过些日子再议也不迟。”
夏璎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现在说不急,刚才也不知是谁一步步紧逼,非要她此时给个说法。
是啊,不急,她有的是耐心慢慢玩,直到从侯钺手中夺回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切。
夏璎脸上神色慢慢缓和下来,回望侯钺,顺从道:“好,那就听你的。”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还是只有副帮主才能拿的住这位大小姐。即使真的让她做了帮主,也只是个摆设而已,背后做决定的,还不是副帮主?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不禁讥笑起来:花架子装的再像,也只不过是唬唬人而已。
原主夏璎从小没有母亲,夏震南心疼女儿,平时便骄纵了一些,以至于养成了个任性妄为的脾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可自从侯钺进入阎青帮,事情却发生了变化。侯钺偏偏有的是办法,哄得夏璎乖乖听他的话。几句柔风细雨,便能瞬间化解了夏璎的无理取闹,因此在夏震南心里,侯钺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直到后来与夏璎成亲,侯钺真的继承了帮主之位,他的本来面目才逐渐显露。
婚后他一改先前的温柔,对夏璎越来越厌弃,任由她如何撒娇胡闹,他都是一副冷漠态度。甚至在坐稳帮主之位之后,以夏璎患病为由,将她囚禁与房内,不准她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在一次争吵中,夏璎才得知,侯钺之所以一直以来忍受她的坏脾气,完全是为了做给夏震南看,好让他心甘情愿的将女儿和帮主之位给他。
而且,侯钺早就在外面有了情人,只是瞒得滴水不漏而已。
恰恰是侯钺的这位情人,最后送夏璎走上了黄泉路。
夏璎此次取代原主,就是为了让所有有负与原主的人,都付出代价。
第40章 女帮主
“袁帮主到。”夏璎正欲重新跪回原位, 堂外便传来了一声拖长尾音的通报声。
屋内众人听清来人,脸色皆是变了变, 随后自觉让出一条道来,目光齐齐望向屋外。
一个身穿黑色貂衣的男人从外面大踏步进来, 他的身后, 还跟着四名西装革履的保镖。
相较于保镖脸上的警惕和肃穆,男人表现的却是极为放松。
他一路目不斜视, 从众人中间疾风而过, 仿佛这屋里除了眼前的灵柩, 再没人值得他浪费一个眼神。
夏璎转身看向他, 男子看样子应该不到三十,身形高大颀长, 虽然身上的貂衣衬得他有几分俗气, 但那张英朗的脸却恰好弥补了这一点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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