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简和黎博轩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 黎简没有跟夏璎提起。夏璎只是知道,自那天以后, 黎简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换上了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穿着定制的皮鞋, 俨然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苏娅每天会坐着一辆黑色商务车来接他, 直到很晚才会送他回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黎简会来和夏璎打声招呼, 嘱咐她好好吃饭, 无论晚上回来多晚, 他都会轻手轻脚地进入她的房间, 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轻声说声“晚安。”
其余的时间, 夏璎几乎很少能见到他。
他变得很忙, 忙得没时间陪夏璎说话,甚至他最爱的那把吉他,他和很久没有碰过了。
这天, 黎简又是过了午夜才回来。
夏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客厅楼道里的灯光从门缝里挤进来,随后是一个人影也跟着进来。
黎简没有开灯,只是借着门缝漏进来的那一点光照明, 轻手轻脚地来到夏璎的床边,帮她把蹬掉的被子重新盖好。
没有再多停留, 黎简道了声“晚安”, 便又走了出去。
这已经成了他每天回来后的习惯, 先到夏璎的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再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
脱掉身上的西装,黎简将头发抓乱,径直进了浴室。这身衣服就是一套枷锁,捆绑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将身体没入浴缸,温暖的热水消除了一些身上的疲惫,黎简将头枕在浴缸边缘,闭目将最近的事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管理公司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董事会那帮老头子一个个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就等着他犯错好留下把柄,让他们有理由将他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贺敏兰利用手里的关系,也在背地里不断生事。他现在的周围可谓是虎狼环绕,腹背受敌,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可是他不能输,即使咬碎了牙,也不能输。
好不容易将那些烦心事甩在脑后,黎简收拾干净从浴缸里出来,随手捞了一条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推开了浴室的门。
一只脚刚踏出去,黎简登时愣在了原地。
夏璎穿着睡裙站在房间门口,微微卷曲的长发海藻般舒展在耳侧,袖口露出半截小臂,粉色睡裙的裙摆刚刚到达她的膝盖,两条细白的腿裸/露外面。
她看到黎简光着上身出来,却是丝毫不躲也不避,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结实的胸肌线条,精瘦的窄腰,宽阔的肩膀。
黎简迅速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紧了紧腰间的浴巾,边去找衣服往身上套,边问道:“这么晚,你跑这里做什么?”
夏璎一声不吭地靠近过去,没等他穿好衣服,便双手抱住他的腰,扬起小脸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不在的时候,有人为难你了吗?”黎简停下穿衣服的动作,僵着手在空中不知该往哪里放,定了定神道:“别怕,要不了多久,我就带你离开这儿。”
夏璎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黎简有些担心。
夏璎将头抵在他光洁的胸口,眼泪鼻涕往他的身上蹭,抽噎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想肉肉。”
黎简心脏猛烈抽疼了一下。
他再也管不了什么男女有别,将她按在胸口,哑了声音道:“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好好陪你。”
夏璎听了他的话却是越哭越委屈,哭得黎简心慌意乱。
他手放在她的脑后,不断安抚,“我答应你,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夏璎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看。
黎简抬手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手指触碰她脸上滑腻的肌肤的时候,忍不住在上面多停留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光着身子,这个样子不太妥当,于是板着夏璎的肩膀想把她从怀里推开,可夏璎的手却死死抱着他不撒,像是怕一撒手他便会不见了似的。
黎简怕太用力伤到她,笑得很无奈,“小猫,你长大了。记住,以后不能穿着睡衣进男人的房间,更不能随便抱别的男人,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夏璎歪头想了想,道:“不是别人。”
望着她那天真的模样,黎简觉得再不把她弄出去,他怕是又要产生邪恶的念头了,于是干脆心一横,将夏璎横抱起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把她送回来了自己的房间。
这次以后,黎简依旧很忙,有时候甚至几天都见不到人。
夏璎在黎家别墅跟其他人不怎么亲近,佣人虽然知道她是黎博轩名义上的养女,但从黎博轩对她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了,黎博轩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所以黎简不在的时候,除了吃饭的时候有人会把饭菜送到她的房间,几乎没人会主动去跟她说话。
当然,这些夏璎也并不怎么在乎。只是黎简离开的时间久了,她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便会跑到他的房间去,躺在他的床上睡觉,有时候也会将他那把早就落了灰的吉他拿出来擦拭干净。
这天夏璎正在黎简的房间里摆弄他的吉他,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贺敏兰站在她的身后,冷嘲热讽道:“一个智障,黎简那小子竟当个公主一样宠着,真是笑死人了。”
夏璎无意中听佣人们在一起议论,说黎繁最近的情况有所恶化,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以至于贺敏兰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三天两头的乱发脾气。
所以在听到贺敏兰的声音后,夏璎头抬也没抬,仍旧专注地擦拭着吉他的琴弦。
贺敏兰却不依不饶,将脚上的高跟鞋才得震天响,来到夏璎面前一把将吉他剁了过去,狠狠摔在了地上,吼道:“黎简那个东西不把我放在眼里,连你这个白痴也敢瞧不起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到疯人院里去?”
夏璎抬起眼皮看她,眸色不似先前那样无害,透着狠意,冷声道:“走开。”
贺敏兰察觉出异样,怔了怔,又突然狂笑起来,“真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样,连你这个白痴也想学黎简那套来吓唬我,你还太嫩了。”
她抬起脚在吉他上踩了一脚,嚷嚷道:“一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在这里吃着住着,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登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照镜子看看你们有那个命吗?”
夏璎并不想跟一个疯子计较,她弯下腰,想要将吉他捡起来,谁知她的手指刚碰到吉他,贺敏兰便抬起脚将高跟鞋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夏璎低叫了一声,贺敏兰却反而更是用力踩捻。
夏璎不得不用尽全力在她身上推了一把,贺敏兰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随后“砰”的一声,额头磕在了桌角上。
贺敏兰用手捂着额头,有血从指缝间溢出,她怔怔看着手上的血,突然朝门外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这个疯子想杀了我。”
第58章 小女贼
黎简乘坐的飞机晚了点, 凌晨一点才落地。
苏娅到机场接他,开车送他回家的途中, 苏娅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查看黎简的状态,见他一脸疲色地靠在椅背上阖眼小憩, 她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墅里的人都睡了,只有宫叔还在等着他。
宫叔给他开门的时候, 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娅走在黎简的身后, 适时地给宫叔使了个眼色, 宫叔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再多话。
“你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时间这么晚了, 你就留在这里睡吧。”将外套交给宫叔, 黎简不咸不淡地对苏娅交代完,脚步不停地上了二楼,如往常一样先进了夏璎的房间。
苏娅和宫叔看着他进了夏璎的房间, 两人脸上的神色同时变了变。
两人互看了一眼,知道事情终究还是瞒不过去,谁也没心思回房睡,垂眸站在原地, 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楼道里的灯光投进来,黎简没有在床上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他迅速转身开了灯, 房内一片光明, 却是空无一人。就连床上的被子也是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黎简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想到前几次夏璎也是这样消失在自己的房间,跑去了他的房间睡,他心急如焚地从夏璎的房间里退出来。
他几乎是小跑着往自己的房间赶,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避免真的惊到房里睡着的人,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打开灯,房内依旧是没有人,床上没有任何躺过的痕迹,只有他的那把吉他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琴弦断了几根,显得狼狈又悲凉,反射着刺目的光。
“咣”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砸在墙上,黎简转身往楼下跑。
宫叔和苏娅已经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两人缄默其口,等着他来兴师问罪。
黎简的眼睛发红,不只是因为连续熬了几天的也还是因为生气,他劈头盖脸朝宫叔问道:“小猫呢?老头子把小猫送到哪儿去了?”
“小简,”宫叔显得有些为难,朝苏娅看了一眼,往下压着手掌试着想让黎简平复下来,“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告诉你。”
“是啊,”苏娅接话道:“黎简,你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睡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
黎简转而将目光投向苏娅,眼中充满了怒意:“原来连你也知道。你跟我每天都有联系,却一个字也不提,难道这次把我支到国外,又是你为了配合他们送走小猫?”
这句话令苏娅很受伤,她静静看着黎简沉默了一会儿不,才冷了声音道:“黎简,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个女孩子根本就是精神有问题。她先是因为伤人害你进了警察局,前几天又无故打伤了贺姨,她有严重的暴力倾向,随时都有可能攻击别人。”
黎简被她的话激起一阵怒火,他伸手掐住苏娅的脖子,狠狠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看着喜欢的人为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要掐死自己,苏娅心底发寒,她不肯服软,继续激怒黎简,“我有说错吗?你心里很清楚,她就是个没有任何思想的傻子,至今连你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苏娅哼哼笑了两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脖子还在黎简的手里,“黎简,你是想护她一辈子吗?还是你根本就是打算将她养大,然后娶了她?你清醒一点,她那种情况,只会毁了你的人生!”
黎简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眼看两人互不相让,宫叔赶忙阻拦道:“小简,你先放手,别真的伤了苏小姐。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黎简看着苏娅那张越来越涨红的脸,终于松了手,回头看向宫叔,“说。”
宫叔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天早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小猫把黎太太给推到了,黎太太伤了额头,大吵大闹着要将小猫送到精神病院去。黎先生怕太太再受到刺激,只能让我安排了车把小猫送去了西山疗养院。小简,西山那边有专门的医护人员照顾,小猫去了那里,不会出什么事的。”
“西山疗养院?你们居然把她一个人送到那个地方?”提到西山疗养院,黎简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西山疗养院是早年黎博轩在贺敏兰的牵线搭桥下投资的一个项目,完工以后这个项目交给了贺敏兰来全权打理,黎博轩几乎不怎么过问。
那里原本是为那些闲下来的富人提供一个养老休闲的场地,后来因为出现了一起重大事故,一位患有心脏病的老人因为看护人员的疏忽,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去世了。老人的家人将疗养院一并告上了法庭,此事经过媒体的大肆报道以后,疗养院基本上已经处于半荒废状态。
现在留在那里的,基本上只剩下一些孩子在国外一时无法接走的老人,和一批看护这些老人的医护人员。
西山疗养院这两年是个什么情况,外人不知道,黎简却是清楚的很。
就在前几天,苏娅才把转卖西山疗养院那块地皮的方案拿给他看过,当时因为还有一些老客户的后续问题没有解决好,他就暂时将方案搁置了下来,没有通过提案。
“不会有什么事?你们把她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会有事?”黎简刚要发作,楼上便传来了贺敏兰呵斥的声音。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贺敏兰穿着丝质睡衣站在栏杆处,额头上贴着一块白色纱布,隐隐渗着血。她拢了拢领口,自上而下看着黎简道:“黎简,你非要每天都这样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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