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枢便一声轻笑,拉着清璇的小手,用袖子擦擦她的脸,笑的慈爱:“你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你看看你这一脸的汗,走,你天枢哥带你洗脸去。”
杨桓那个气的啊,都要升天了。他沉着脸说道:“清璇,白玉不是在屋里等着你吗?”
清璇脚扭了,杨桓便连夜叫了紫珠和白玉过来。
清璇略微犹豫,推托道:“可是天枢哥屋里有糖啊”。
沈天枢憋着笑,说道:“清璇,咱们走,吃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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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枢给清璇洗完脸,才发现清璇并不喜欢吃他准备的糖,便晓得清璇到他这里,不过是为了躲杨桓。
心里便有点不高兴。
“怎么,杨桓欺负你了?”
你个不要脸的奸相,不是告诉你,本公子缺个妹妹么?你还敢欺她?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就让我娘认清璇做义女,接到我们沈家来。
清璇摇摇脑袋。低声说道:“也不是。”
沈天枢一愣,又追问道:“那是何事?我看你躲着杨桓,似乎不太高兴。”
清璇突然很认真地问天枢:
“你说,人能看见自己死后的事情吗?”
沈天枢又一愣,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说道:“你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问这些问题做什么?幸亏是问了我,你要是问了谁家的长辈,指不定还要请道士来给你驱邪。”
“我这不是悄悄问你吗?”
清璇又眼巴巴地看着沈天枢。
清璇知道自家这个哥哥喜欢读书,知道的事情也多。这些天她一直被这个梦困扰,她始终在疑惑,梦中见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天枢又问道:“人活着,如何能看见死后的事情?”
“那在梦里呢?”清璇认真地说道:“梦里看见的,是不是真的?”
沈天枢想了想,居然笑了。他拍拍清璇的脑袋,说道:“我看你是在这寺里待的时间长了,看那些和尚将什么因果轮回的,把你弄得神神叨叨的。梦么,基本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哪里能当真。唔,我得和杨桓说说,早点回去。”
然后他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
“清璇,要不等回去,你到我家去住一阵子?我们沈家比杨桓那破宅子好玩多了。”
“你想的倒是美!”
未等清璇回话,杨桓便沉着脸踏了进来,说道:“清璇自然是我带回去,不叨扰贵府了!”
杨桓便叹气,说道:“你可真是小气,我接清璇去玩几天,又如何了?”
杨桓不理他,只“哼”一声。
本相顾及清璇,让你过来一同看桃花已经是对得起你了,你居然还得寸进尺,要把清璇带到沈家去?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哼。
清璇心里则是一紧,也不知方才那些话被杨桓听去了多少。她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偷偷看杨桓,却不防和杨桓的目光撞上。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
虽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清璇却听出了些强势的意味在里面,她有些不情愿地蹭过去,杨桓便带着他走了。
山林桃花盛开,芳华灼灼。偶有落英飘于清璇发间,杨桓抬手拂去,清璇听见他温柔地说:“你别想其它那许多,你要相信,我总归会对你好的。”
其实杨桓不是个多么会说情话的人,他竭尽全力想安抚清璇动荡的内心,先来想去却只能说出这么句短小的话。
可这句短短话,承载了多少情义,那却是远远无法计量的。
清璇听着杨桓的话,又看着山上的夭夭桃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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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带着清璇连夜赶回了丞相府。
傍晚的时候丞相府送来了急报,说是家里出了大事。杨桓心中不安,一路颠簸,赶到了丞相府,管家匆匆把他领到了荣恩堂。
“大人,今儿下午老太太在房里跌了一跤,整个人就动不了了,现在躺在床上……”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老太太若是将养的好,还是能好的,可若是将养的不好……”
“笑话”,杨桓冷哼道:“本相的母亲,如何能将养不好?你去告诉他们,要什么药材,尽管开来。我们堂堂丞相府,还能短了他的药材不成?”
杨母在房内,听见儿子的声音,便唤道:“……可是桓儿回来了?”
听见母亲的声音,杨桓连忙进去,一眼便看见母亲虚弱地躺在病榻上,略带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杨桓忙坐在母亲旁边,握着母亲的手,又是责怪又是担心:“母亲,你在荣恩堂好好的,如何就跌跤了?”
杨母便轻轻笑了:“傻孩子,你天天忙着忙那的,都要忘了过几日便是你生辰罢?娘还记得呢,想着给你做个白玉腰带来着,可小珍珠掉了地上,娘年纪大了,看不清那些,便滑了一跤。”
杨桓心里酸涩,便想起来,父亲去的早,各房叔叔伯伯都觊觎丞相府的家产,这些年来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母亲的艰难,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杨桓便叹气:“母亲,你这又是何苦,做什么让丫鬟帮你就是了。”
杨母又拍拍他的手,笑道:“你每年生辰,娘都要亲手帮你做东西的,这做娘的心啊,你又怎能懂?”
母子二人又说了许久,杨母忽然问道:“桓儿,娘这病重,走不得路,平时也不能总麻烦你,不如接了敏儿那丫头进府陪陪娘如何?敏儿那丫头虽有些不懂事,可娘如今难受,便总想着她。你看能不能让那丫头来陪陪娘?”
第32章 酸味
杨桓微怔,本想一口回绝,但看着病重的母亲那殷切的眼神,心到底还是软了下来。
这人是他的娘亲啊,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娘亲,当年的闺阁千金,为了保护好幼小的他,日夜操劳。她的容颜迅速的老去,如今有气无力地躺在病榻上,这样哀哀看他,只是想求他让一个后辈来陪陪她。
可苏敏……却对清璇有敌意。
既不想让母亲失望,又不想伤害清璇。杨桓实在是为难,只好勉强说道:“母亲若是一个人待着闷,不若儿子叫清璇来陪陪您……”
这话杨桓自己都讲不下去,三年前母亲便不怎么喜欢清璇,清璇当时虽单纯,但隐约也是知道的。三年后母亲又差点吧她买到烟花之地……清璇那样的性格,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母亲太愉快。
可这时,一个清澈的声音却从身后的珠帘那处传来,杨桓听见清璇淡淡地说:“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叫苏敏来,还能帮着照顾老太太,丞相忙于朝政,来不及照顾老太太,而我……又不会照顾人,如此甚好。”
杨桓回头便看见清璇站在那里,一脸的平静,甚至找不出一丝的波澜。
心头忽然就很烦躁。一股无名的火灾心头窜来窜去。
她怎能如此淡定?她难道没有听清吗?那是苏敏啊,母亲要指给自己当媳妇的苏敏啊!
不,肯定是她没有听清!
肯定是她半途才来,没听清母亲说的人是谁,说不定以为是家里另一个小辈。
既然如此,本相勉为其难地再提醒你一下吧!看你听了这名字,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
“苏敏妹妹住的甚远,如此来回奔波,岂不劳累了她?”
说这话时,是对着杨母说的。可眼睛却一直偷偷盯着清璇。
“本就是让她来陪陪我的,怎能让她劳累,自然是要给她安排一间屋子,让她长住啊。”
杨母絮絮叨叨地说完,杨桓很生气地发现,清璇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毫无波动。
这个混账东西!
杨桓的火就上来了。
你还没听清吗?苏敏要来我们家长住了!你这个女主人不表示一下吗?
谁知清璇被杨桓一瞪,反而莫名其妙的,转身就走了!
杨桓那个气啊。
沈清璇,很好!我让你当丫鬟,你还真就不操女主人的心了!但是这做事的派头,倒是像极了女主人啊!那个丫鬟敢比主子先回去的!
你就是仗着本相舍不得欺负你!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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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璇先回了碧松院,小厮清竹很殷勤地迎了上来,屁颠屁颠的:“清璇姐姐回来了,丞相呢?”
清竹是杨桓的书童,是杨桓身边比较说得上话的奴才了。清璇刚来时,他还紧张的不得了,生怕自己的饭碗被这丫头抢走了。
过了一阵子发现,嘿,别说让她伺候丞相了,就是丞相亲自伺候她,她还不乐意呢!
搞了半天,这不是丫鬟,这是主子的主子啊!
主子要好好伺候,主子的主子更要好好伺候!
想明白了这些,清竹对着清璇,那真是比对杨桓更加殷勤。
清璇想了想,说道:“丞相还在太太哪里呢,一会就该回来了。”
一会之后,杨桓确实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怒容,他一进来,屋里的下人就知道这位爷不高兴了。
而根据清竹的直觉,他准确地判断,应该是清璇惹的。
然而清璇并没有这个自觉,她还偏头对杨桓说道:“你总算回来了,终于能开饭了,我都饿死了。”
吃!就知道吃!我看你是想气死本相!居心叵测!
可到底是舍不得这丫头饿着,杨桓无力地挥手,示意下人们上菜,席间看清璇吃的香,杨桓冷哼:“你倒是孝顺,知道让苏敏过来照顾母亲。”
本相都这么暗示你了,你还不知道自哪里做错了么?
清璇却咽下一口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虽然太太害过我,却到底是因为心疼你,说到底当初那事我还有些理亏,便不想计较了。再说苏敏同太太熟悉,她来照顾,肯定比我做的好。”
杨桓有种气撒不出来的感觉。
人家说的都在理呢,不计前嫌替你母亲考虑,是不是还要谢谢她顾全大局?
那苏敏呢?她真的不在乎苏敏住在丞相府么?
“苏敏妹妹来,你也不介意?”
他用了点小心思,故意说的很亲昵的样子。
可这些话对清璇的吸引力还不如桌上的一盘紫菜汤,她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随口说道:“何必管她?我不惹她,她有什么理由欺负到我头上?”
“啪”
杨桓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清璇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紫菜汤便洒在了桌上,她皱着清秀的眉头问道:“怎么了,你看这汤都洒了!”
杨桓便想指着清璇的鼻子说: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自己做的混账事,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想了想,觉得后果可能很严重,没敢。
“……无事,今日这菜实在不合口味。”
清璇不管他了,接着吃。
杨桓觉得自己不能再坐在这里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把清璇拽起来问道:“本相难道还不如一盆汤重要么!”
不,不行,要忍住。
清璇现在好不容易不像之前那么排斥自己了,现在这个阶段,艰难是艰难,但一定不能对清璇发火。
不然,两人只会越来越远的。
他终于起身,深深呼吸,走了出去。临走之前,不忘嘱咐下人:“你去和母亲说,要是苏敏郡主来了之后,不许靠近碧松院半步,否则,按他们郡王府的家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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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了重病,杨桓自然向朝廷告假几日,在家好生照顾母亲。
人处在高位就有一些不好,那就是无论你是什么举动,都能让旁人生出一些旁的心思出来。
比如小皇帝,此刻就坐立不安的。
因为他想到了三年前,杨桓五马分尸了他长姐之后,也是天天不上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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