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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丹青手

时间:2018-10-22 10:16:46  作者:丹青手
      她手指微微一动, 终是拿起了铃铛, 拿高至眼前, 静静看了许久,才轻轻摇晃了下,底下的流苏荡起了一个极小弧度,银光泛闪煞是好看。
      沙漠的热浪如巨兽火舌一般舔过,每一寸的皮肤都跟烤熟了一般,下了骆驼便更觉脚下细沙烫人。
      何不欢和洛卿来时已尝过沙漠的苦楚,可还是吃不消着这沙漠的酷热,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极为难挨。
      秦质几步上了沙丘眺望远处,似全然不觉酷热。
      褚行与引路人交涉了一阵,顶着酷热快步上前,“公子,那引路人说了,只要白公子愿意跟着我们留下的人走,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我们。”
      秦质闻言神情越发难辨,看着远处半晌忽启唇问道:“你觉得没有心的人要如何亲近?”
      褚行一顿,觉得不得不言,想了许久继而谨慎回道:“属下觉着无心之人也无情义,没有人性可言,即便亲近得了一时也亲近不了一世。”
      秦质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了句,“是啊,所以人是要有心的。”
      褚行闻言眉间起了褶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仔细一想又不明白了。
      众人歇息了片刻,一旁的骆驼纷纷躁动起来,似极为不安。
      引路人忙站起身,远目瞭望,一片黄沙中依稀看见一排黑点往这处快速行来,他忙急声喊道:“是马贼,快掉头走!”
      一行人惊慌失措之下忙拉着骆驼转换方向,尽头黑点由远既近,马贼骑马挥刀而来,马蹄扬起风沙满天,很快就将“爬”行的队伍前后围了起来。
      马贼一上来就砍杀了几人,血撒黄沙,一行人吓得不断后退,不自觉聚集在一起,圈子越缩越小。
      秦质波澜不惊,淡看那处。
      褚行见状不由面色凝重,马贼人多势众不能硬拼,守着公子才是要紧。
      何不欢见状站起身,护着洛卿不着痕迹往秦质这处走。
      马贼领头坐在马上,神情阴翳而又危险,横过面上的刀疤极为醒目,更添几分气势,“货物,骆驼,女人留下,其他的可以滚了。”
      剩下的人纷纷跪下求饶,一个中年人面色苍白恳求道:“大爷,我这货物是早就订下的,如今若是全给了您们,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可否请你给我们留一点点。”
      马贼纷纷大笑,其中一人扬声喊道:“大当家,这些人这般不知好歹,不如全砍杀了事。”
      一马贼伸出明晃晃的大刀随手一挥,又随意砍杀了几人,人群之间不由惊声尖叫,马贼刀一挥,又强压了喉头的惊恐叫声,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绝望如藤蔓在心头快速生长而上。
      秦质何不欢一行人太过镇定,不慌不乱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马贼领头视线慢慢落在秦质这处,一眼看见了何不欢,明媚如火,那眼中的敌意叫人平生一股征服欲,身后的女子皮肤皙白,端庄秀丽,眼中怯意更生几分欺辱之心。
      凶恶的面上透出几分坏笑,抬起手中的鞭子虚指二人,“这两个很好。”
      话音一落,众马贼皆哄笑而起,不怀好意地看向何不欢、洛卿二人。
      人群中一时皆以同情可怜的眼光看着她们,这些马贼纵横大漠,□□掳掠,烧杀抢夺,无一不做,根本没有女人能从他们手中逃走。
      几个马贼快步而来,何不欢当即拔出手中的剑,美艳的面皮透出几分怒意,“好不好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美人怒也不过增色几分,根本起不到半点威慑,马贼头领什么女人没见过,闻言双手抱臂看向何不欢,微勾起嘴角,“兄弟们许久不见这般好看的中原女子,倒不如现下快活一番如何?”
      众马贼纷纷冲上前,嚷嚷道:
      “我先来!”
      “让我来,这小娘子性子这般烈,滋味一定很好!”
      “哈哈哈,不如大家一起来!”
      何不欢何曾受过这般亵慢侮辱,一时怒极,气得手中的剑都险些握不住。
      马贼一拥而来伸手抓人,却不防褚行一跃而出,一剑封喉,何不欢忙提剑上前击去,二人转眼间便夺了几人性命。
      后头马贼纷纷一退,看着褚行目露凶光。
      马贼头领却看向了秦质,眼神如猛兽伏击。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洛卿本就弱不禁风,见状更是吓得拉住秦质的衣角,站在他一旁极为害怕。
      秦质神情似含几分笑意,眼帘轻掀,言辞轻慢,“货物,骆驼,女人一个都不会留,还请各位原路返回。”世家贵子的做派根本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轻易便将这帮马贼压得风头不显。
      马贼头领仰天大笑几许,忽尔又停了笑,神情藐视鄙夷,手中鞭子突然如灵蛇一般袭向秦质。
      褚行一跃而起,却见青天白日一道白影晃过,他一惊之下失衡落下,忙看向公子,却见他身前站着一人,白衣不染,眉眼精致,惑人心魂,手无寸铁却接住了鞭尾。
      气氛一时静下,只余呼呼风声。
      徒手接鞭,实力显然不容小觑,马贼神情一凛,手臂使劲,臂上大块肌肉硬起,鞭子却纹丝不动!
      众马贼见状纷纷不安,他们大当家是沙漠中的狼,力气上从来没有败过,却不能在小白脸手中拿回鞭子。
      白骨见马贼用力的额间青筋暴起,不由嗤笑出声,抬手微一使劲,鞭子便如注了力的游龙将马贼从马上掀了下来,又借力翻身跃起,一息间坐在了马背上,白色衣摆飞扬,若惊鸿掠影,翩然而起,悄无声息落下。
      眨眼之间,白骨便和马贼便调换了一下位置,商队中忽响起一声惊叹,众马贼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然扯过鞭子微微一甩,那鞭柄如长了眼睛一般到了她手中。
      秦质看着眼前的人,忽尔微微一笑,酷热的沙漠烈日皆成入画景色,启唇间音色清润泛凉,“白兄仗义,劳烦一个不留,免了接下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若不是亲耳听见,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谦和有礼的公子会说出这般斩草除根的话来,而一众马贼人数近百,若要一个不留实在太难,便拿羊群来说,再是厉害的豹子,又如何能一次斩杀尽四下逃窜的羊群?
      她闻言看了秦质一眼,一声不吭间突然扬鞭卷上马贼头领,一拉缰绳骑马拖行,速度不快,看似心有余力不足。
      “大当家的!”众马贼纷纷趋马追上,这人看着速度极慢,可无论如何他们都只差一步。
      白骨骑马漫无目的绕着弯,马贼极为聪明,很快便察觉出白骨绕弯的规律,从四处包围起白骨。
      几人挥刀或刺或砍,不时有人用鞭朝着白骨扬起沙子,睁目视物难免被迷了眼,闭目又难避刀剑,马贼人多势众,根本防不胜防。
      褚行只觉极为棘手,这到底一拳难敌四手的,马贼个个凶悍,精于地形狡猾难当,一不小心就会中了招。
      “公子,属下可要帮一帮他?”
      秦质看着马贼围着白骨越挤越多,聚成一团,“不用,你去了也赶不及。”
      褚行闻言一愣,马贼人数虽然众多,但要杀白骨还是有些难度,难道马贼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远处忽起一片惨叫,白骨手中的鞭子如游龙一般在人群中带着凛冽的风劲呼啸而过,如同带着锋利的刀刃,所到之处一片血光哀嚎。
      片刻间,碎衣残肢如被卷入了一个刀片机,满天飞扬,那人如嗜血而动的杀器,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何不欢褚行连眼都看直了,众人面显异色,心中害怕越盛,有人甚至软倒在地。
      风沙骤然而起,细沙随风入眼,叫人不能张目视物,待眼睛稍稍适应了,一切已然归于平静。
      一望无垠的沙漠中,一人骑马而来,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刚头那一番血腥场面也如人眼错觉一般。
      秦质端看人来,面上笑意更盛,忽而上前摘过骆驼上的酒囊,仰头倒入口中,清冽的酒水从高而下从嘴角滑落脖颈,少了平日公子做派,像是闲散洒脱,游荡江湖的侠者,一口喝过便将手中酒囊扔去,“这酒恭祝白兄重得武功。”
      白骨扬手接住酒囊,看着他一言不发许久,终是抬起酒囊一饮而尽。
      洛卿看着白骨这模样,并不似痴傻之人,眼中不由含了几分疑惑。
 
第36章
 
      这平白生一番波折死了不少人, 人群之中越发沉默,时不时传出悲泣哭声,可路还是要赶的, 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沙漠的晚间不比白日, 寒风萧瑟,众人在火堆旁围坐成圈,哀伤悲凉却不觉害怕,因为那白衣人简直是凶魔一般的存在,而凶魔护着地是自己, 自然觉不出半点可怕。
      白骨远离人群站着,既不开口说话,也不靠近火堆, 显得极为格格不入,可仔细观察便会发觉身姿太过僵硬,一动不动石化了一般。
      白骨强忍着胸腔积痛, 邱蝉子蛊术大进, 这一次的蛊太过霸道可怕, 九邪功不只化不去,甚至还融入她的身体内牵制左右, 一使内劲就痛不欲生, 白间那一出又让她五脏撕裂, 受了不小的内伤, 而这次回暗厂这般凶险, 又如何不思虑苦恼。
      “白兄。”身后漫步而来的人唤了一声。
      白骨眼睫微微一颤, 眸中神色莫名,片刻后慢慢转身看去。
      身后人已然走到了身旁,却只看着满天星斗,不置一词。
      良久的静默后,秦质忽而开口,“邱先生现下应该已然回了暗厂罢。”
      白骨闻言一言不发,眼中生出几分戒备。
      秦质看着白骨,言辞轻缓隐含试探,“你们的任务是帝王蛊,现下却是邱先生取了蛊,不知白兄回暗厂又该如何自处?”
      白骨眉间微微聚拢,这确实是个问题,以邱蝉子恨他入骨之心,势必会在厂公面前言及她的不是,这一路之行厂公已将她放在众矢之地的位置,任务失败,众目睽睽之下惩罚只会重不会轻,更何况邱蝉子的蛊牵制于她……
      一旦从高处落下,后头不知有多少不择手段爬上来的,她现下的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危险重重。
      秦质看在眼里却不点破,等到白骨神情微变似困其中,才开口坦然道:“暗厂这样的凶恶之地容不得丝毫差错,只要邱先生拿得不是真正的帝王蛊,白兄自然可以明哲保身,给邱先生一点小教训。”
      白骨闻言突然看向他,平静反问之,“如何证明他拿得是假蛊,百年之前炼出来的蛊,现下绝不可能找出第二只,便是那操控死人的蛊宗圣手也炼不出那样的蛊。”
      秦质一笑,往前走出几步,“确实不会再有第二种帝王蛊,蛊者冷性根本不可能炼出善蛊,便是炼出了也借不到那百年时日来养蛊……”他话间一顿,忽轻浅道:“可若邱先生拿得本身就不是帝王蛊呢?”
      白骨微微一怔,却见面前人转身看向自己腰间坠着的铃铛,这个中意思如何还能不知晓,她眼含讶异,抬手摘下铃铛拿到眼前细看。
      可是这铃铛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摇晃间也如寻常铃铛一般发出声响,只除去声音不如一般铃铛清脆悦耳,沉沉闷闷地好像一块石头在里头。
      秦质见白骨睁着稀奇的眼儿,不经意间又想起他往日的犬儿做派,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虫儿极凶,性诡诈,先前已然闹过一阵,见挣不出去便作假死,寻常动静可激不到它。”说着便缓步而来,伸手为指,“砰”地一声重重弹了铃铛。
      铃铛被力震地发出极脆声音,里头的蛊虫似乎被震得狠了,许久才缓过劲来,怒得直在铃铛里上窜下跳,震得整只铃铛摇得极为剧烈。
      白骨甚至依稀看见铃铛镂空边缘,时不时咬上一排极细白的小牙齿,那牙齿极小粒,如不细看根本看不出。
      白骨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作派温和可亲,如同兄长一般,她拿着铃铛沉默了许久,本以为只是铃铛而已,现下却连帝王蛊都给了她……
      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而她也不会相信,屈屈几日相处就能让他送这般大的礼。
      这念头才刚起,所有的恶意揣测怀疑一时而起,沙漠四周一片漆黑,总觉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
      秦质视线掠过白骨,忽开口问道:“一辈子做杀手,早晚会死在刀下,只要爬得足够高才能掌控所有人的生死,白兄……难道不想做暗厂的主人?”
      这一句可掀了太多东西,白骨一时面色越淡,眼中眸色更深。
      “暗厂遍布朝野的关系网与我来说极为有用,旁人我皆不信,但你,我却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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