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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丹青手

时间:2018-10-22 10:16:46  作者:丹青手
      秦质默坐片刻,忽尔将手中的白菜随手扔在了地上,眼中神情平静地让人莫名一寒。
 
第45章
 
      白骨回来暗厂之后, 真的让鬼一在京都买了一块地, 平日有任务时便让鬼一鬼二,或是其他八鬼, 轮流去给她的白菜松松土,施施肥。
      但只要有空,她必定会亲力亲为,往返来回种白菜,只是这般精力也耗费了许多, 不过几个来回眼底便一片青黑,不过她并不在意,每回得了大白菜便亲自送去给秦质。
      秦质每回都笑着收下, 与以往一般总留她吃饭,白骨若有空闲会留下吃一顿,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来去匆匆,甚至说不上几句话。
      这般送了几个来回,秦质虽然与以往一般对她好, 甚至可以说更好, 可就是让她觉得不同以往。
      到底是每月里只有送白菜时才能见到, 以致他们二人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不再似以往那般亲近,无论她如何亲近, 那层隔阂似乎永远都存在。
      白骨心中莫名有些躁, 一时迁怒起暗厂, 拘束制约了她的一切, 永远困在黑暗之中。
      每每与邱蝉子对上时也越发狠戾,她心急地想要除掉一切,除掉那个老不死的怪物,若是能早些做上厂公的位置,那来去还不是由得自己?
      这日得空到了京都难得是个白日,她先去田里收割了白菜,挑了最胖的最好的,一一绑上蝴蝶结亲自送到秦质府上,忽然想起再过一月多便是秦质的生辰,一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白骨抱着白菜一路被人领到了书房,便见秦质坐在靠榻上看书。
      小厮唤了一声,秦质轻轻抬眼看来,眉眼微微一弯却没有起身相迎。
      白骨也没注意,一路到了他跟前,将手中白菜先递给了他。
      秦质似乎兴致不高,不过见了她还是笑着接过了白菜,“谢谢白白的礼物,我很喜欢。”接过白菜又如往常一般问了句,“午间要不要留下来与我一道用饭?”
      白骨闻言摇了摇头,她今日也没有时间留下吃饭,最多说几句话就得走了,她坐在秦质一旁,“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秦质闻言一笑,“白白人来了就好,旁的不需要。”
      白骨一默,眼睫一垂不经意扫到他腰间挂着的铃铛,与之前的铃铛略有不同,这一回是浅金色的镂空铃铛,上头是湛蓝色辫绳,下垂浅金色流苏,光泽流转,极为好看。
      白骨突然想到了帝王蛊,他之前费了那么多功夫去取帝王蛊,若是没有什么大用又何必这般费尽周折去大漠?
      若是将帝王蛊取来当做生辰贺礼送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可帝王蛊不好取,厂公如此看重,守卫如何能不森严,一旦取蛊失败被发现,她就彻底完了,这个风险实在太大,让她不得不犹豫一二。
      秦质似完全没有所觉,皙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白菜上绑着的蝴蝶结。
      这蝴蝶结绑得越来越精致,每一回都比上一回的要好许多,头一次看到还有些歪歪扭扭,现下看来已经完美许多,且每一回儿的大小都差不多,颜色也换着来,仿佛怕人看腻了一般。
      只随意看着,眼前便现出呆愣愣的犬儿笨手笨脚地往白菜上绑蝴蝶结,模样极为认真用心。
      秦质手间一屈握紧了白菜,眉间忽而一敛,随手将白菜放离了视线,看向白骨时眼中还是含着温和笑意,可却根本未达眼底。
      白骨默坐片刻,才觉不能再耽搁,正欲起身离开,确见秦质伸手而来,皙白温热的指尖点了点她眼下的青黑,似有些心疼,“白白已然这般累了,往后就不要这般辛苦地给我送白菜了,我若是要吃会着人去买的,你能来看我便已然很欢喜了。”
      白骨闻言一怔,说不清心中的滋味,有哥哥心疼自然是开心的,可一想到他要去吃别人种的白菜,心里就发拧,“别人种得白菜没我的好吃。”
      秦质闻言不置可否,眉眼一弯眼染笑意,似极为赞同,缓声温和夸赞道:“白白种的菜确实比别人的好吃,我很喜欢。”
      白骨只觉眼前如花开一般,清润悦耳的声音落在耳旁似幽静的山洞,清风阵阵,石壁凝结的露珠,叮叮咚咚滴滴掉落,极为悦耳好听。
      不过一瞬间,她心中便暗暗下了决定。
      漆黑的暗室里随处摆着夜明珠,皆被一层暗纱盖住,只能隐约透出丝丝光芒,照得暗室朦朦胧胧。
      白玉石案上没有放任何东西,一尘不染,极为干净。
      只只铃铛挂在室内,如水晶帘条条垂下,暗室内封闭无窗,一丝风都没有,铃铛却时不时轻轻晃动着。
      秦质一身白衣,领口袖间镶绣朱红繁复花纹,这般鲜艳的颜色越显面容清隽,温润之余不失雅致。长身玉立于只只铃铛前,手中的白玉簪子微微划过,玉碰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铃铛轻轻晃动。
      朦胧的夜明珠光芒笼在容面上,衣上,莫名显出几分古怪神秘,处处透着诡异。
      秦质眼睫微微垂下,遮掩着眸中神情,本就心思藏得深,现下越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模样也不似以往温润,周身隐约透着阴沉,只让人觉得压抑。
      秦质默站片刻,才将玉簪插入发间,转身行至石壁旁,伸手微微一转壁上的石盘。
      石门开启,光入其中,暗室内的无数只铃铛无风晃动,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摇晃。
      秦质缓步而出,身后石墙缓缓关上,书架缓缓移动隔出两片天地,满屋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隔去暗室一片诡异。
      楚复立在书房恭恭敬敬等着,手上端着木盘,盘上摆着一只新做的镂空铃铛,与送给白骨的那只一模一样。
      楚复见秦质从里间缓步而来,上前一步,“公子,暗厂如今内乱正盛,已经找到机会着人混了进去,暗厂厂公心急寻蛊者欲用帝王蛊,厂中内乱无法顾忌。
      所有一切已在公子掌握,只差换蛊这一步,可暗厂之中层层机关术相护,帝王蛊所置之处防护滴水不漏,每一步都是死路走一遭,换蛊根本不可能,不知那白骨可会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换蛊。”
      秦质上去拿过木盘上的镂空铃铛,铃铛做工极为精巧,没有一处瑕疵,铃壁薄如却极为坚利,便是用重石砸之也无法损坏一处。
      楚复忧心,“此人虽待公子不同,可一旦涉及自身利益,未必会愿意替公子做什么,且此人又没什么野心,厂公之位对他诱惑根本不大,往日又是那般麻木不仁的模样,属下实在担心此人会挡公子的路。”
      秦质将铃铛拿至眼前,铃铛随风微微转动,光泽若华,极为好看,银色流苏掺杂稀碎光芒,衬得手指皙白修长,铃铛轻晃,眼前人眉眼清润,如画般美好。
      “活人总会比死人好用一些。”
      秦质生辰将至,秦家连日来皆在准备宴席,宴请京都各家,族中亲眷皆要到府恭贺,琐碎之事极多。
      这是儿子回京都后的头一次正式露面,个中表现与往后仕途直接挂钩,秦德山极为看重,一切亲力亲为,不曾放松一刻,府中人来往忙碌,唯有秦质半点不放心上。
      生辰将至的前一日乌云密布,遥遥天际电闪雷鸣极为骇人,明明是大正午,天色却暗沉得可怕。
      江前阁楼狂风呼啸而过,江上帆影避尽,乌云叠布,远处一道闪电凌空划过,只觉就在眼前。
      秦质靠于矮榻上,淡看远处,这阁楼位置极好,江面天际皆映入眼帘,狂风如浪翻涌而来,破有风雨欲来风满楼意味。
      待到斗大的雨珠一滴两滴砸下,楚复上得阁楼,“公子,马车来了。”
      风声卷过灌满楼中,将楚复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远处江上巨风忽而卷起大浪,近处雨滴淅淅沥沥砸落在琉璃瓦上,乎近乎远的声音四散在风声中。
      秦质静默片刻,才起身缓步行止楼下,不过这片刻的时间外头已经大雨洒落。
      长街上的行人极多,见得大雨皆四散避逃,一声闷雷巨响,远处屋檐下避雨的孩童吓得啼哭,大雨忽而倾盆落下,屋檐上垂下道道晶莹剔透的水帘,盛夏的暑意顿时全消。
      秦质径直出了檐下,小厮簇拥上前将伞高高举起,紧跟秦质身后,生怕着大雨淋湿了公子衣衫,楚复褚行紧跟其后。
      远处马夫穿着蓑衣,立在马车一旁等着。
      街上匆匆奔逃避雨的贩夫走卒,过路行人,时而惊雷显得紧张急促,杂乱无章。
      一行人走出阁楼,却总被街上急忙奔走的行人拦了去路,楚复褚行忙上前开路,可大雨磅礴之下,又有几人肯等,皆是生生冲撞而去。
      这般大雨脚下路本就难走,短短几步竟然一顿再顿,平白叫人失了耐心。
      秦质眉间微微敛起,耐心即将告罄,那种不耐烦从周身散去,压得身旁仆从越发小心翼翼,前头楚复褚行避开行人,露出了一丝空地。
      却不防一墨衣女子以袖遮头匆匆而来,临近这处却生生斜了角度,如一只突然折了翅膀的轻雁,失了平衡,一头栽进了秦质怀里。
      一旁小厮一惊,皆慌了神,这姑娘未免太没有眼力见儿了,竟然这般冒冒失失冲撞上来,也不知是刻意,还是不小心。
      这女子连站都站不稳,湿漉漉的柔软躯体刻意依靠在身上,秦质如何还不知晓,本就没多大的耐心,又加之被染湿了一身干衣,眼眸猛然一暗,竟比灰暗的天色还有骇人。
      敛在袖中的手才堪堪伸出,便被女子冰冷的手抓住,一片温热粘腻的湿意,手中似被塞进了圆形物体。
      他眼眸微转,垂眸看向怀中人,视线触及熟悉的眼神,猛地一怔。
      眉间的朱砂痣被掩盖而去,雨水砸落面上微微显出一点鲜红痕迹,面色唇瓣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面容染湿,纤细的眼睫上雨珠滴滴滑落,脆弱地不堪一击。
      陌生的面容却处处熟悉,秦质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白骨伤重有些撑不住,只能倚靠在他身上,一手抓住他腰间玉带,往上靠近他耳旁,气息不稳,声音掺落在雨声中断断续续,“好在赶上了……你的生辰贺礼。”
      楚复快速上前扯过了这黑衣女子往一旁推去,女子被力道推出老远,连连后退似有支撑不住,勉力缓住身形才垂首惊吓而逃,片刻间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如此动作不过片刻之间,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个被大雨砸得看不清路,撞到了行人又匆匆忙忙离去的冒失姑娘,再是平常不过。
      秦质遥遥看了眼慢慢垂下眼睫,片刻后才提步往马车行去。
      马车在大雨中缓缓驶动,秦质默坐许久,才微微垂眼,慢慢展开手心,昏暗中依稀可见满手掌触目惊心的血,一只镂空铃铛被血染红,里头凶蛊忽然一头撞上铃铛壁,细小牙齿咬上铃壁,白牙染红,如在血水里浸过一般。
 
第46章
 
      帝王蛊遭窃当日便被发现,帝王蛊之处机关重重, 却没有一处机关遭到毁坏, 显而易见此人对暗厂机关烂熟于心,外人进不得暗厂, 唯有厂中人能靠近帝王蛊。
      厂公勃然大怒,立即封锁暗厂,一一盘查。
      看守的暗影全部被杀, 身上全是剑痕,每一处伤口皆乌青发紫, 致命的不是剑伤, 而是见血封喉的毒。
      暗厂用剑最厉害地是鬼宗,用毒最厉害地是毒宗,矛头立时指向了鬼、毒二宗, 且二宗长老皆带着人在外行任务, 行踪不定,嫌疑最重。
      可白骨和杜仲二人皆按时完成任务归来, 两人做任务的地方与暗厂相隔极远,根本没有时间去盗帝王蛊。
      现场疑点重重, 使剑的人若是能够一剑封喉又何必剑上涂毒, 且这人剑法并不熟练, 招数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拙劣, 数十暗影的武功不容小觑, 绝不可能连这样一个人都对付不了。
      可无论如何排查, 事实就是如此, 暗影确实没有别的伤口,确实死在那人手中,这就好比一个大人被一个连木剑得拿不稳的孩童刺杀一般,叫人匪夷所思,莫名添上几分诡异。
      谁又想得到,这人武功高强却不用,以身为盾,刻意掩饰自己的剑招,生生靠着蛮力硬抗着截杀一干暗影。
      查到此处越发乱了,牵扯得人越来越多,整个暗厂三宗下皆有嫌疑,厂公那处按兵不动,帝王蛊被夺一事就这样引而不发,藏在底下使人心不安。
      整个暗厂鬼宗毒宗牵涉其中人心惶惶,唯有蛊宗独善其身,一只独大。
      这事本该高兴,可邱蝉子却终日惶恐不安,而这般又既使毒又使剑的,苗头看似指向其他二宗,实则真真正正对得是他蛊宗,且这些时日身边总觉有暗影跟着,一时越发不安。
      发生了这般大事,三宗长老皆没了任务,一时闲得没什么事情可干,杜仲每日制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大家闺秀;邱蝉子终日练蛊,疑神疑鬼,一只鸟飞过都要被他抓去喂蛊;而白骨除了每日练功,旁的时间皆沉迷种菜,一天到晚在田里忙活,总而言之没一个正常的。
      白骨闲了没一个月,又趁机跑到京都去种菜了,加之京都的种种断袖传言,一瞧就是个为色所迷的,当不得什么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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