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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丹青手

时间:2018-10-22 10:16:46  作者:丹青手
      她顿了一顿,缓和了语气,特意将刚头的事情糊上一张窗户纸,“方才是我不好,不该那般态度对你,刚头本是想在后天护着你和你一道进来的,没成想你不曾等我,倒生了这样的误会,现下你我二人都受困于此,帝王蛊近在咫尺若是再相斗下去,到头来玉石俱焚,岂不是让旁人得了先机?”
      秦质闻言一派闲散,显然不喜欢白骨糊得窗户纸,随意就揭了开去,三两下将局势道了个明白,“倒不是我要与白兄为敌,只白兄武功太高,让我不得不为自己做一些打算,毕竟白兄刚头确实想要我的性命对不对?
      如今这般正好,我二人现下这般的情形没了谁都出不了墓。”
      白骨闻言只觉心口微微一窒,一阵气血涌上头,头脑晕眩之间差点晕过去,她自有意识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刚头那一口气若是没调过来,差不离就给他气得归西而去了。
      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一个拿捏不准便真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这人若不是现下这般贵家子的模样,还真的有几分做亡命之徒的本事。
      然而连白骨都不得不承认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她,确实是最有效最快的。
      白骨慢慢垂下眼睫,掩饰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她暗自运气调息,良久才语调平平道:“说罢,怎么取帝王蛊?”
      秦质眉眼带笑,嘴角扬起,水面涟漪微微荡开,风流姿态叫人不敢多瞧,薄唇轻启笑意转瞬即逝,“离寒玉棺周遭第二排的方砖走,左一步右三步各踩四砖顺行四次,逆行八次,每一步需放三分力,力道不能多也不能少,直至棺尾揭开符纸。”
      白骨慢条斯理站直身,默看半晌,终是按照秦质的法子沿着寒玉棺周遭的金镶玉砖上走了一圈,这每一步似乎都隐含玄妙,脚落玉砖,砖面隐隐下沉,如同一个八卦阵包围着中间的寒玉棺。
      白骨从棺材后头拿下一张符纸,全身已然大汗淋漓,身上的伤已经让她隐隐有种下坠的沉重感。
      此刻心中越发暗悔,刚头应该押着他一道进来,这人根本不能离开眼前半步,才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就布了这么一个阵,若是时间再给多些,只怕如今骨头都被他磨成了灰。
      白骨将符纸揭下,伸手挑剑极为费劲拿过匣子,寒冰棺材微弱的烟气慢慢消散,以肉眼不能看见的速度开始微微融化。
      白骨拿了匣子原路返回,几许周折才安全离了棺材外,胸口越发闷疼透不上气,终是熬不住以剑撑地歇息了片刻,才慢慢抬眼看了不远处坐着的秦质,这一眼可谓是包含深意,寡淡的面皮上浮起丝丝笑意。
      素来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总归会有些奇怪。
      秦质看着他,面色不变,眸色却越深。
      白骨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拿着手中的匣子在面前微微一晃,脸上的笑越发温和,“秦公子,你看我拿到了什么?”
      秦质不动声色间视线从他的眉间的朱砂痣慢慢移下,唇色极淡,沾染了鲜红血迹越显面容苍白,白衣被血染红了大片,脆弱中夹杂病态意味。
      秦质眉眼越渐染笑,散漫中带着些许淡然,靠坐墙面越显卓越风姿,“不知白兄何意?”
      白骨听后轻嗤一声,慢条斯理收起匣子,随手丢掉了手中砍卷的剑,轻剑落地发出“咣当”一声清越,越显墓中寂静,空气中平添几分凝塞紧张。
      白骨闭上眼面上带上几分莫名意味,偏头轻抚额间散乱的发丝,细长的眼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想来秦公子还不太明白我的为人……”待指尖抚平了发丝,她轻掀眼帘提步慢慢走近秦质,语调阴翳透骨,“为了避免再出乱子,我觉得我们应该深刻交流一下。”话还未落,白骨已经用尽全力猛地扑去,伸手压住秦质的肩膀,手腕一转,极为轻巧地勾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往他腿上狠力一扎。
      远远站着的人一下扑来,秦质只来得及感觉到一股冷香袭来,片刻间,腿上便是一处尖利的刺疼,他眉间一折,伸手按住他的手,眼里笑意更盛,言辞隐含威慑,“看来白兄还没弄清楚局势,得罪了我,你的下场不会很好看……”
      白骨勉力一扑有些力竭,内伤牵制浑身猛冒冷汗,手上都微微发颤,可现下不震住此人便再没机会!
      她面上波澜不起,手腕在他手中以极诡异的角度一转便逼秦质松了力道,她飞快将手中的匕首一扭,在他腿上搅出一个血洞,苍白的面容染上阴阴笑意,“我想秦公子也不太清楚,得罪我的下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锋利的匕首轻易插进肉里,这般一转直扭到肉中钻到骨里,角度极为刁钻阴狠。
      秦质皙白的额间瞬间冒起一片细密汗珠,从来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如何受过这般酷刑,竟也没当场叫痛出声。
      白骨见他半点不服软,不由冷笑出声,眼神越发狠毒,猛地拔出匕首准备挑了他的手筋,却不防他一把擒住自己的手,伸手探她腰间用力一按伤处。
      这疼处太过有准头,似有什么东西扎进肉里,一下下麻麻的刺疼,白骨一时吃疼浑身骤然失力,冷汗冒了大片,一下浸湿了衣杉,顷刻间天旋地转被秦质一把按在了地上。
      回过神来,秦质已然翻身跨坐在她身上,俯身按住她的双手,玉珠般的面容,薄唇失了原本潋滟光泽,发间鬓角汗湿一片,渐渐染湿眉目,越显清越之姿。
      二人皆气息不稳,大汗淋漓,衣衫叠乱,眼所到处不敢直视。
      秦质俯身看着白骨,汗水浸湿眼睫,不可避免地流进眼里,他不自觉微微眯起眼来,本就蕴生风流的相貌,越发显出几分危险来,看得人心口不由自主砰砰跳起。
      白骨看着眼露狠意,一滴薄汗滴顺他的长睫落在她眉间的朱砂痣,似浸水而出的红宝石,越发鲜红透亮。
      这滴清汗带着些许热意触到白骨的肌肤上,叫她莫名生了抗拒,浑身立时毛起,手间猛地一挣却半点挣不开,白骨一愣,未想到这娇养长大的贵家子手劲竟这般大,却忽略了男女之间本就力气悬殊,即便白骨再武功高强,一朝脱力便也失了巧劲。
      秦质按着如冰玉一般的手,才觉这手这般纤细,如同女子一般绵若无力,不堪一握,不由慢声笑道:“白兄似乎有些后继无力,这般要怎么给我一个不好看的下场?”
      白骨闻言冷笑一声,“既然你这般期待,总不好叫你失望……”她正要不顾伤口提劲而去,却闻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
      秦质转头看去,眉间一敛,眼中眸色渐深。
      二人缠斗较劲之时,台阶上的寒玉棺早已裂开道道暗纹,此时更如冰山轰塌而下,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大块,融化成水。
      那水蔓延而来,所到之处皆腐蚀殆尽,宝藏眨眼之间便没入水中,不见了大半,腐蚀的东西越多,水也越多,腐蚀的速度也越快,连白骨刚头落下的剑也在眨眼间消融,整个墓穴仿佛要融在这水中。
      白骨见状神色越淡,水堪堪就要漫到这处,正欲猛然发力起身,却不料秦质一把拉起她,白骨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他胸膛,一时撞得眼冒金星,只觉脑袋前只只小鸟叽叽喳喳飞绕而过。
 
第70章
 
      白骨话音刚落,后头洞口已然陆陆续续涌来教众, 她眼里冷意骇人, 足尖轻点飞身跃起,脚踏在石壁之上几个借力, 身形一晃,素白衣摆翻飞生寒风,幽暗的洞穴之中如忽而展开的昙花, 清冷惑心,眨眼间便落在前头数十人之中。
      手中的剑微微出鞘, 翩影惊鸿含虚光, 片刻间已然取了几人性命,教众心下大骇纷纷慌乱抵之。
      若论武学造诣,暗厂何人能及鬼宗白骨, 厂公都已然死在他手上,他们这些自然是白白上前送人头。
      可到底心底都存着一丝侥幸, 暗厂这么多人, 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千, 敌万!
      只要是人, 总有力竭气弱之时, 只要露了一丝破绽,必能诛杀此人。
      若是能杀了他, 那可是一步登天, 那鬼宗长老的位置还愁不得不到手, 算盘人人会打, 这般一想又有哪个不拼尽全力击杀白骨。
      一时间教众一拥而上,拼尽全力拦着白骨妄图截杀,可根本拦不住半步。
      白骨在密集的教众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招一式如泼墨山水画般风流写意,赏心悦目间取人性命,白衣翩然翻飞,手中的剑并未全部拔出,半离鞘之间已然击杀了一片。
      巨大的洞穴之中回响着刀剑碰撞之声,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声不绝,如修罗途经此地,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不过几息之间成群的教众便被白骨连连逼后,直近大殿,实力摆在眼前,他们便是功力于一人之身也未必斗得过眼前这个人。
      他们拼尽全力,而他却连剑都未全部拔出,一取一收剑不离鞘便能置人于死地。
      白骨年纪轻轻能做上鬼宗长老确不容小觑,现下看来这厮根本不是人,简直一个旋转的巨型陀螺,带刀片的那种,风卷残云而来收割“稻草”般轻松。
      几番厮杀搏斗,众人已然到了大殿外头,白骨一身白衣染尽了血,苍白的面容沾染血迹,眼神冰冷阴戾,周身透着凛冽的杀意,如一尊玉面修罗,遇佛杀佛,遇魔诛魔,无人可挡。
      余下教众皆心头发颤,忍不住一退再退,大殿之中的人纷纷步出。
      邱蝉子站在数百级阶梯之上,穿着历代厂公的黑羽毛裘,带着狰狞可怖的面具,气势全开,不再似往日那般在厂公面前如一只可怜的肉虫。
      一旁的杜仲蛊二并三宗众人皆面带恭敬,恭敬之中甚至带着几丝惧怕。
      鬼宗十鬼见白骨安然回来,暗自相视一眼,准备伺机而动。
      教众见厂公出来纷纷硬着头皮冲上来。
      白骨再无耐心,一剑出鞘,凛冽的刀光一闪而过,前头数人一剑封喉,血溅三尺,教众心中惊恐万状皆不敢再上前,执剑一退再退,再无一人敢上前送死。
      邱蝉子一言不发,面具之下的神情无人看见,以往熟悉的人突然变了一副做派,往日皆藏得深不可测,那感觉比见以往的厂公还要胆寒。
      杜仲率先开了口,“白骨,厂公念在你往日辛劳,给你一条活路,莫要再多做纠缠。”
      白骨闻言面无表情,手中的剑滴滴鲜血滑落,在地上摊出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苍白的唇瓣微微轻启,言辞之中带着冷笑轻蔑,“厂公?杜仲,你处心积虑装了这么多年,现下又要做另一个人的走狗?”她微微笑起,笑间略带几分苍白病态,“你可真是天生奔波的命……”
      杜仲被激后面色不改,只眼眸微微不安转动,面皮莫名有些紧绷,唯恐一旁的人误会了什么,他声音忽而提高似在强调,“明明是你居心不良,你自己想做厂公,莫要平白无故地拖旁人下水!”
      白骨闻言轻笑出声,神情轻慢,半真半假缓道:“不错,我就是要做暗厂主人,我能杀一个厂公,也能杀两个,今日谁敢拦我,阎王爷那处自然有名记上。”
      此话一出殿外一阵哗然,与白骨相近的教众吓得纷纷后退,这人一路砍人如收白菜一样而来,叫人如何不害怕?
      十鬼得了时机,忽而出手直取邱蝉子这处,殿外众人大慌,才退几步便见鬼宗出手的人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体内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突然袭来,直在地上疼得打起滚来。
      邱蝉子完全不为所动,仿佛半点不放在心上,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出手都没看见。
      杜仲只觉一阵冷意袭上背脊,邱蝉子藏得这般深,这一做上厂公,连续而来一连串的雷霆手段叫暗厂上下服服帖帖,恩威并施之间尽是帝王家的驭人之术,短短十几日便将暗厂牢牢拿捏在手中,其个中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叫他如何不忌惮害怕?
      白骨眉心狠狠一折,正欲提剑上前。
      邱蝉子微微出声阻了,数十教众皆后退。
      邱蝉子抬步走出几步,气势不加收敛极为压人,“白骨,杀了厂公不代表你就可以做上厂公之位,以下犯上这在何处都是重罪,没有杀你已是念在往日情面,若是再执迷不悟,别怪咱家灭了鬼宗一派,重建一宗。”
      十鬼已然七孔流血,痛不欲生地滚下台阶,身子在台阶上抹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惨叫声在殿外回荡着,叫人不由毛骨悚然。
      白骨脚步一顿,面色极为难看,浑身紧绷至极。
      邱蝉子见状阴笑而起,“这暗厂中的人都以咱家马首是瞻,而你白骨是丧家之犬,你武功再高又如何,暗厂不会认你,再不离开我可只好按厂规处置鬼宗上下了。”话间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顿,语调上调,“咱家刚刚接手暗厂,本欲得过且过,一概既往不究从头开始,可偏偏有人非要咱家用一用酷刑,这生揭人皮一刑好像还没看过?”
      这话一落,厂中倏然一静,寒毛根根倒竖,暗厂众人一下跪倒了一片,齐齐而到,“厂公息怒。”声音在空旷的殿外回旋,里头的恐惧胆寒皆暴露无遗。
      十鬼体内的痛意忽而停了下来,皆悄无声息地躺着,不知是死是活。
      白骨握着手中的剑一动不动,看着远处台阶上被折磨地奄奄一息的十人,若是往日她根本不在意,可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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