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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丹青手

时间:2018-10-22 10:16:46  作者:丹青手
      舞姬闻言不由呆若木鸡,这白衣公子是女的!
      怎么可能!
      哪有姑娘家这般平坦,连一点幅度都没有,自己都裹了好几层布缠着都比她有线条……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白骨有些不知所措,又靠得这般近,那只手都还贴在她腰际,掌心极烫叫她忽视不了,她垂下眼睫不自然道:“我是男是女又有什么不同,我还是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秦质慢慢松开手,静静直起身看着她,难怪这般女相,原来本就是个姑娘家,他忽而只觉得荒谬,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顾忌良多,考虑良多,却没想到被老天爷开了这么个天大的玩笑。
      她为何不说?
      为何视而不见?
      他三番四次向她示好,她若是喜欢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只是将他当哥哥……
      秦质想到这处,答案昭然若揭,他面色都微微有些苍白,他想问却问不出口,平生第一次他不想听到答案,连一个字都不想!
      楚复从通道那处快速掠来,见这般情形不由一顿,默了片刻,忙低声道:“公子,外头的狱卒马上就要换位,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白骨闻言才一下从刚头的亲吻清醒过来,古怪的心思慢慢退了下来,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恢复了寻常体温。她看向地面极为平静,“你走罢,我心意已决,不会离开的。你往后自然会遇到更中意的,我这样的人不合适你。”虽然语气平和,理由无可挑剔却一样是拒绝,总归还是伤人的。
      秦质胸口突然一闷,不知是伤疼还是心疼,耳朵都有些嗡嗡响,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半晌,慢慢抬眼看向白骨,言归正传沉声道:“你走不走?”语气强硬固执得不行,仿佛她不走,他就会想尽一切方法硬来。
      白骨闻言默然不语。
      楚复见自家公子那面色阴沉如水的骇人模样,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他的心一时高高悬起,他开始担心整个天牢都会付之一炬。
      牢中无人说话,一片死寂过后。
      白骨忽然开了口,“我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活过,如今尝到了滋味就回不去了,不可能也不愿意再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她眼睫微微一颤,心口微微有些刺疼,有些说不下去,她怕再说下去,便再没有勇气坦然面对死亡……
      她慢慢抬眼看向秦质,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可现下她却是感动又感激,至少只有他千方百计地不想她死……
      她眼眶忽然红了,半晌才轻道:“你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即便带我出了天牢,我想要做什么,你也还是拦不住的。”
      外头忽而一阵声响,舞姬吓得往牢房这处靠,楚复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走进牢房里急声道:“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质面色极为难看紧绷,周身的气压一时低到了极点,一言不发的模样叫人惴惴不安。
      白骨看着他这般模样,忽然有些难过感伤,如果她真的是他的亲人那该多好,如果有这样一个哥哥护着她,不欺骗她,她做梦都会笑醒的……
      可惜他们不是亲的,白骨慢慢垂下眼,那模样孤单落寞,仿佛回到了儿时孤苦无依的日子,她心中又酸又涩,忍不住叫他最后一声,“大哥,你走罢,别让我讨厌你。”
      秦质心口仿佛被咬了一下,一下又一下直犯疼,他一动不动默站了半晌,忽然上前抱住她,这怀抱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只是一个单纯的抱。
      白骨只觉这怀抱温暖至极,又感觉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眼眶忽然湿润,一下模糊了视线,平生未曾有过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委屈她为什么不能像旁人一样,能笑时笑,能哭时哭……
      他微微靠近她耳旁轻轻哄道:“好,我都听你的。”说完便再也呆不去一般,当即松开了她,转身快步往外头走去。
      楚复见状,连忙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地上的盘碟,看了一眼白骨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狱卒舞姬迅速离开。
      一道道铁闸门慢慢落下,牢中又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骨一动不动盯着那门,脑袋上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安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睫轻轻一眨便摇摇欲坠,片刻后,终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突然,体内一阵翻搅之疼传来,一股力突然涌向全身,仿佛武功突然又通了一道极限,白骨不由微微蹙眉,半晌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瞬间苍白。
      秦质一路畅通无阻在天牢中通行,那些狱卒皆视而不见,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来回巡走。
      刚头跟着的狱卒一出来便自动走回了原位,楚复带着舞姬快速跟上,三人前脚才堪堪迈出了天牢,更替的狱卒后脚就到了。
      原先牢中的狱卒忽然恢复了意识,好似刚头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秦质一出大牢,面色就极不好看,刚头在白骨面前强行压下的情绪一时全冒了上来,整个人都阴沉到了极点,一路头也不回径直上了马车。
      此处路小极为偏僻隐蔽,周遭一个人也没有。
      楚复带着舞姬快步跟上,转身正要拔剑灭口,忽听马车里的公子语气极淡道:“让她走。”
      楚复看向马车面露惊愕,完全没想到一般,他微微一愣,按剑回鞘,冷面威胁道:“刚头的事若是有半点风声传出去,你一家老小可全都得去陪你。”
      舞姬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战战兢兢颤声道:“奴家知晓,必……必定守口如瓶,今日之事全会烂在肚里!”
      楚复转身上了马车,车夫敏锐观察了四周,便驱车前行,马车慢慢消失在小路上。
      秦质闭眼后靠马车壁,马车微微晃动,仿佛让他越加头疼起来,眉间都微微折起,不由伸手按了按头,一副头疼到极点的不耐模样。
      楚复面上没有表情,却不自觉的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下意识压下。
      车中的静默了许久,秦质才慢慢睁眼,吩咐道:“回府换身衣裳,我进宫一趟。”
      楚复闻言猛然怔住,“公子……”见秦质心意已决的模样,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一急,“公子若是在皇上面前显了眼,那以后大计岂不是要散了?”
      秦质闻言不语。
      楚复越发急道:“公子,中原的天下您既要十分之九,如今已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他微微一顿,急得在马车前跪下,“您今日便是杀了属下,属下也要直言,区区一个白骨如何比得起公子的大业,他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
      公子苦心筹谋的大业难道要毁在一个玩物身上吗?!
      属下恳请请公子三思!”
      秦质半晌没有声音,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马车轮子在石子路上碾过,发出磕碰声,衬得马车中越发安静。
      许久,他才开了口轻道:“是我欠她的,若是当日她做上了厂公或许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她既然将我当作哥哥,那我就永远是她哥哥……”车帘时开时合,马车外光线进进出出,在他面上轻晃,衬得玉面生辉格外好看,只是眉眼渐染感受,“既然是哥哥,便该有哥哥的做派……”
      重檐层墙,红墙黄瓦,高廊中庭交错。
      大太监手拿拂子快步走进御书房,对着案前的皇帝轻声道:“万岁爷,秦侍郎正在殿外候着,说是要事儿禀告呢。”
      皇帝看着奏折“嗯”了一声,看完了手上的折子才道:“宣罢。”
      大太监忙应了声宣道。
      秦质一身官服衬得面若冠玉,越显风度沉稳不凡,几步走近御前,“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温润的声音不卑不亢,不会过于恭敬便显卑微,叫人不自觉赞赏。
      “平身。”
      秦质闻言却没有起身,“微臣昨日听闻皇上所言的暗厂,特地寻了许多古籍,才发现这个组织已然存在百年有余,比一个朝代的更替还要久,暗厂专行刺杀,无名无姓,无门无派,甚至没有人知道在何处,而暗厂也不过新一代的江湖中人给取得称号罢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微微敛眉,“暗厂……”
      秦质以耳相听,眼眸微转不着痕迹地辨别皇帝的心思,又接着道:“暗厂这个组织极为神秘,他们中间的杀手皆是从各处买来的孩子。从小就教他们如何行刺,每一年都会将同一级别的人关在一起不给吃食,让其残杀蚕食,最后能存活下来的也不过几个而已,所行没有半点人道,残忍至极。”
      大太监闻言不由失色,这听上去区区几句话,可里头却没那么简单,同类相食何其可怕,这分明就是将人当畜牲一般养着,这样子养出来的人哪里还是个人呀,听上去都叫人毛骨悚然!
      皇帝听到后头,眉头越发紧锁,“岂有此理,他们将朕的子民当作什么,竟敢这般肆无忌惮!”
      秦质却照旧语气平和,“这些孩子多是遇天灾留下的流民,抑或是孤儿……这些孩子失踪官府不会管,皆是听之任之,便是有人敢深究下去,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再听不下去,猛然拍向桌案,“好大的胆子,真当以为中原天下全是他们做主了,简直无法无天,这暗厂究竟在何处!”
      “暗厂所在无人知晓,连与他们有过接触的江湖人都找不到具体位置。”秦质微微一顿,当即抓住时机,开门见山扬声道:“故微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那白骨乃江湖中人,武功奇高,往日与暗厂有过几次接触,若是让她来帮微臣,必能找到暗厂所在。
      暗厂百年以来,与东西二厂渊源颇深,本就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若是能重归皇上所用,皇上又何必担心各路势力不稳。”
      大太监闻言心一下吊起,面色的有些发白,这秦侍郎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帝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忽然之间便消了个干净,这般阴晴不定更叫人害怕,“爱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质慢慢直起身,看向皇帝极为诚恳,“微臣非常清楚。”
      皇帝当即一把抓起手旁的茶盏砸向秦质。
      那茶盏直击秦质额头,他半点不躲闪,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任由滚烫的茶水顺着面颊滑落,一下烫红了半张脸。
      大太监头皮都一阵发麻,连忙跪下惶恐道:“万岁爷息怒。”
      皇帝面色没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那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砍人的头,“秦侍郎,你有几个脑袋敢这样说话?”
      秦质依旧不卑不亢,坦坦荡荡,“微臣不敢欺瞒皇上,暗厂所行却不为人道,那些孩子确实可怜,可暗厂其中力量不容小觑,他们分门别类,各有所长,刺杀探密皆是翘楚,其中的关系网能知道天下大小事,若是能尊皇上为主,必能替皇上分忧解愁。
      而微臣也却有包庇之心,臣唯一想要得就是义弟活下来。”
      皇帝不语良久,看他半晌才冷哼一声,故意试探道:“想要什么也要有那个本事,你以为暗厂这样的地方是你想拿就拿得吗?”
      秦质眉间微微皱起,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似有些不确定能否拿下暗厂,末了,又坚定道:“恳请皇上给微臣一年时间,若是不行,微臣愿意以命相抵!”
      “好,朕就给你一年,一年以后,如果你不能让暗厂归顺于朕,朕就诛你九族!”
      秦质闻言神情猛然一怔,呼吸都有些急,手一下抓紧官服眼露为难,似乎有些怕了,可又没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掷硬着头皮应下来。
      皇帝见状很是满意,他就是喜欢这样的人,胆量大,有点本事和小聪明,却终究绕不出他的手掌心的人。
 
第86章
 
      三日时间匆匆过去, 天牢深处的铁闸门一道道开启, 一般行刑的犯人若是武功高强, 依照规矩,可向宫中借数十名大内高手,以防万一。
      狱卒打开了牢门, 见里头的人闭目打坐一动不动,便拿着铁链走去提醒道:“时辰到了, 该你了。”
      白骨慢慢睁开眼, 清冷的眼眸如深海一般不见底, 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眼里布满血丝,似完全没有睡过一般, 面上带着极重的疲惫,似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白骨看着狱卒走到面前, 便极为配合的站起身,垂眼看着狱卒替她扣上脚链手链, 便跟着人一步步天牢, 押送的官兵及数十名大内高手并囚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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