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她不理人,也没在意,只温和缓道:“那日卖莲子的银钱我还没有给你呢……”
白白脚步硬生生一顿,不由转身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伸手到衣袖里拿钱袋了,她眼眸微微一转,当即果断地走到他面前,摊开皙白的手掌一脸期待地等着,这次银钱拿来,往后可是能少饿几顿肚子的……
秦质见她回来,眉眼忍不住一弯,二话不说将整个钱袋放在她的小手中。
那一袋放在手上这般沉甸甸,里头的银子可是不少,都可以买好几大麻袋的莲子了,白白托着钱袋一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秦质已经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家中方向去,“去我那里看看我这几日准备的东西,若是你觉得还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白白连忙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退后几步看着他满眼敌意,“你在说什么?”
秦质闻言似微微一怔,不由走近几步语调温和道:“是不是这几日忽然离开让你不开心了,其实我是去准备聘礼了,既然我们心意相通,我便想早些娶你过门,你若是愿意,我今日就想上门提亲。”
白白一下瞪圆了眼,她缓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错,他确确实实说的是心意相通!
怎么就心意相通到要成亲了?!
且看他现下这个做派,仿佛他二人已经情投意合许久,就差成亲这一步了,可……可他们明明就只是见过几面罢了,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一旁的褚行见状,看着白白面上直笑出朵花,“白姑娘,我们家公子见您同意了亲事,可是头一次这般欢喜,他这几宿都没合过眼,就为了准备聘礼早些娶您过门,不如咱们这就转道去看看聘礼,那一堆堆的,可全都放在家中等着了~”
白白闻言一头雾水,看向秦质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成亲了?”
秦质闻言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面上的笑意微微一顿,片刻后,温声提醒道:“几日前你才和我签了婚书,你忘记了吗?”
这可真是老虎不发威还真将她当成了个吃素的,骗去的婚书竟还这般理直气壮,这也太欺负人了!
“那是你将婚书当成借据来骗我的,怎么能当真……”白白眼神越冷,那模样仿佛要露出锋利的爪子拍向他。
秦质见她不认账也不急,只温声细语缓道:“可你不是一字一句的看过了吗?”
白白一下就消音了,接下来的话被彻底堵了个干净,微微有些噎到。
秦质神情微微有些受伤,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全部否认,“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其实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很喜欢你了,只是后面一直碍于礼数不好开口,生怕唐突了你,便只好选了个委婉的法子将婚书递给你。
你那时也未曾说不愿意,还极为爽快的与我定下婚约,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说着,他声音渐渐轻了下来,那神情像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白白见他这般,堪堪就要伸出来的爪子一下就收了回去,看着他这般难过心中颇有些愧疚,可她打死也不可能说出自己不识字的事,更不可能因为愧疚就稀里糊涂地答应这莫名其妙的亲事,一时便只能默然不语的站着。
秦质见她这般眼眸里的光都有些黯淡下来,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极为通情达理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婚书便当做没有过罢……”
褚行见状当即接道:“可是公子你为了娶媳妇儿将家底都掏空了,现下这般你往后可怎么过日子……”他说着又神情凄楚地看向白白,眼里泛起泪花,“白姑娘,你怎么能这样玩弄我们家公子的感情,我们家公子如今已然家道中落,也没什么旁的念想,只心心念念想讨个媳妇儿,却不想你还出尔反尔,他身子本就不好,你还这样对他,你的良心不能痛吗?”
褚行想着秦质往日那个模样,心头一酸,眼眶一时间通红一片,假哭变成了真哭。
这一番声泪俱下叫白白心里很难受,她看向秦质才发现他眼里满是血丝,神情也很是疲惫,显然几宿没合过眼了,现下还这般失望低落的模样,一时心口莫名一疼,面上颇有些许局促不安,仿佛自己是个玩弄人的登徒子一般。
可她根本解释不了,她确实看过婚书,也确实亲手摁下了指印,现下这般是有些出尔反尔,而唯一能解释清楚的,便是告诉他们自己根本不识字,她每天都在装自己是个识字的文化人……
白白想到这眉头越发蹙起,心里羞臊得不行,现下若是揭穿了她真的连地缝都没得钻,早知道就跟着小玉学写字了,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
秦质预料了许多种她该会有的反应,也一一想了对策,可唯独没有去想她面上会出现不耐烦……甚至厌恶……
即便她没有了记忆,可注定还是不会喜欢他,永远都不会……
他心口突然被扎了一下,一阵阵的发疼,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默然半晌,才启唇低声道:“你别太在意,确实是我自作多情……”他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面上笑容越发苍白透明,那笑极为苦涩,话间都带着难堪,末了再也受不住她的厌恶转身快步离去,似落荒而逃一般。
褚行见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路数不对呀,公子怎么就这样走了,这戏还没完啊……?
他愣了半晌,看了眼白骨也管不了这么多,连忙去追赶自家公子。
白白见秦质这般离开一时越发不知所措,她不由往前几步,却意识到便是追上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由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钱袋,眉眼慢慢耷拉下来,满脸自责。
第96章
自从白白拿了这么一袋银子, 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她特地抱着缺牙去了一趟同济医馆看牙齿,却不想根本没有见到那个人,打听了一番才晓得他没去医馆,连老大夫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白白也只能作了罢, 只不过每每从医馆门口经过的时候总会往里头看一眼,可一次也没看到他。
连着几日都没有一点消息, 叫白白心中越发不安起来,那一日唤他公子的人说过,他为了成亲掏光了家底, 又将银子给了自己,也不知他还有没有银钱吃饭, 会不会饿着肚子?
白白越想越愧疚,这日一大早起来,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便拿起他的衣衫和钱袋,瞒着伺玉一个人往他家中去。
可到了他家门口却又迈不进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婚书说来确实是她理亏,还让他花了这么多银钱准备, 他心心念念想讨个媳妇儿, 自己却给闹了个这么大的乌龙,现下见面实在太过尴尬了……
白白抱着他的衣衫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 还是鼓不起勇气上前叩门, 忽听里头有些许动静, 好像有人往这里走来。
白白连忙将衣衫和钱袋放在大门口,悄咪咪摸到一旁墙角,用力往上一跳扒住了墙头,探出脑袋偷偷看了一眼院子,见里头摆满了朱红漆面的大箱子,摆满了院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的神情有些怔忪,这一看就是成亲要用的东西。
白白脚下使劲抵着墙又爬高一些,探着身子仔细看了眼院中,却没有瞧见他的身影,可刚头她明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白白姑娘。”清透的声音突然从这处传来,离得她极近,她心中一慌,连忙扭头往下看去,果然见他站在下头看着她,清澄的眼眸里满是干净舒服的笑意。
白白做贼心虚,撑在墙头的手一时失力,整个人彻底失去了重心往下掉去。她被失重感吓得脑袋都空白了一瞬,下一刻却落进了温暖的怀抱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药香,闻着让人莫名安心。
她连忙抓住他的肩膀,如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面色都有些吓白了。
那人抱着她往上提了一提,稳稳将她抱在怀中,低头靠近她耳边,声线些许低沉,带着笑意揶揄道:“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没……没有。”白白还未平稳下来的心跳,又因为他突然靠近而慌乱起来,她连忙松开手,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锢着腰间和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挣脱。
秦质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人,越发舍不得放手,视线落在她细白的面容上,落在她眉间的朱砂痣上慢慢滑下,一寸寸滑过最后落在淡色软嫩的唇瓣上,忍不住又靠近了些许,清澄的声线微微带哑,带着莫名意味缓声轻道:“那你告诉我,你在看什么?”
双脚离地本就没有安全感,他还靠得这般近,那温热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怎么样也逃不开,她一时都发颤起来,呆懵懵的眼里满是慌乱,“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来还你衣衫的!”
这可怜的小模样可真是惹人疼,秦质一眼不错地看着,深潭一般的眼眸看着颇有几点莫测,那平静的模样莫名叫人有些心惊,仿佛想一口吞了怀里的人似的,闻言更是完全没听见一般,固执轻缓道:“你明明就是来看我的,怎么不承认呢,你喜欢我才会来偷偷看我,对不对?”
他靠得越来越近,薄薄的唇都要碰上她了,白白心头一慌,连忙急声道:“没有,我没有喜欢你!”
秦质却没有停下,薄唇慢慢靠近她额间,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轻轻落下一吻,很轻,很温柔,一触即离,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带着些许痒意。
白白只觉眉心那一处感到些许他唇瓣间的热意,带着柔软的触碰染上些许湿意,微微发烫,即便他一触即离,那残留的温度却一直挥散不去,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白白轻抬眼睫看去,见他眉眼间似染愁苦,那清澄的眼眸看着她极为温柔,却莫名觉出感伤,手上微微使劲,越发抱紧她轻声呢喃,“我喜欢你……”
这话的明明应该带着欢喜期待,甚至是羞怯,可他的话里却满是苦涩荒凉,白白神情怔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已然俯身将她放到地上,待她站稳了才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可一直起身突然又咳嗽了起来。
白白才发觉他面色有些苍白,刚头那唇瓣也太过烫了些,“你是不是不舒服?”
秦质抬手捂住嘴勉力压下几声咳,才看向她微微一笑,眉眼尽染温和,“没事,休息几日就好了,别担心。”
白白见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垂下眼睫避开,往日倒也还好,现下知晓了他对自己的心思,便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看向地面,默了一刻又道:“你的衣衫和钱袋我放在门口了。”
“嗯,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谢谢白白姑娘。”
清澄悦耳的声音带着微微低哑轻唤她的名字,其中不易察觉的温柔叫她有些受不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踟蹰了一会儿才看向他告辞道:“你回去好好休息罢,我走了。”
秦质闻言神情都有些黯淡下来,默了一会才垂下眼睫,神情温和轻道:“好。”
白白轻应了声,便越过他往前头走去,心里却有些不忍心,他刚头的神情有些可怜,苍白的面容带着失望,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似的。
她眉眼都有些耷拉下来,只觉自己是个欺负人的大坏蛋,刚停下脚步便听身后又传来低低咳嗽声,她转头看去,便见人已经走到门口了,正俯身去拿她放在地上的衣衫和钱袋。
他拿起钱袋的时候动作还顿了一下,眼睫微微垂下,看着很是落寞可怜。
白白心口忽然有些闷,蹙着眉看着他缓步进了院子,里头时不时响起咳嗽声。
她不由走过去,透过虚掩着的门看向里头,见他撑着虚弱的身子自己去水缸那处舀水,还没舀几勺又开始轻咳起来,面色越发苍白起来,那模样看着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连忙推开门跑进去扶住他,“你要干什么?”
秦质见她回来似乎十分意外,眼里的欢喜都溢出来了,“我有些不舒服,想用冷水敷着。”
白白闻言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极为烫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伺候你的人呢?”
秦质微微一笑,依旧温润如玉的公子做派,说得话却是世事无常,他也无可奈何,“家中落魄了,他已然帮了我许多,不可能再跟着我,总要另谋生路去的。”
白白闻言心口有些酸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瞧他如今的做派气度,往日家中必是不容小觑,如今落到这般地步,任谁都难免会生出几分不平,他却依旧温和。
“我来罢,你先躺一会儿。”她连忙扶着他绕过摆满院中的大箱子,不想进了屋里还有,这一眼看去可真是掏光了家底的模样,她心中越发过意不去,垂眼扶着他往堂屋里的靠榻上去。
扶着他坐在榻上,她又连忙转身去外头打了一盆水进来,拿过架子上的净布,浸过水后拧干放在他额头上,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有些过意不去,“要不要我去医馆给你抓一些药?”
秦质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没事,我躺一躺就好了。”
白白便只能干巴巴的坐着,她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他也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一时便更加拘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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