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湖郎中摊子前头极为冷清,有人路过便指着摇幌上的字扬声儿吆喝道:“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医德也。”
白白一愣,连忙掏出了怀里的锦囊却不见了,才想起昨日秦质看见时给随手扔了。
她面色不好看地伸出手,仔细看了眼摇幌上头的字,在心中对比了一番,形状确实一模一样,半点不差。
她连忙上前几步指着摇幌,认真问道:“你说的医德可是这上头写的?”
那江湖郎中闻言不解,“自然是的,这是我们医者行走江湖的至理名言,医德所在。”
她眼睫微微一颤,唇瓣微动,茫然无措般轻道:“那如果一个学医之人说这是无用的废话,那说明了什么?”
江湖郎中伸手拈须,故作高深随口说了一通,“学医之人需心存良善、救死扶伤这是根本,若他觉得这是无用的废话,那往后岂不有可能见死不救?这样的人姑且不说他是不是一个好的医者,在为人方面或许也稍欠妥当。”
白白闻言心口被刺了一下,面色苍白,眼中神情恍惚,半晌才喃喃道:“是吗?”
“娘子?”秦质从身后快步走来,伸手扶在她肩上,温和关切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扫了一眼摇幌,心中微微一沉,眼眸微转浅声道:“布料都选好了,等回头裁成了衣裳,你便有好看的裙子穿了。”
白白垂首默然不语。
秦质一默,拉过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我们要不要再去别处看看?”
白白看了一眼他,眼眸清澄,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可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他,她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往日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
她一时直觉胸口发闷,气都透不上来,他越是这样温柔体贴就越是让她心中压抑难受,她沉默了许久才低落道:“相公……我们回去罢……”
秦质看了她许久,片刻后才轻道:“好。”
白日里的客栈人来人往,堂中极为热闹喧哗,里院的楼上皆是客房。
秦质为了安全,将整个客栈的房间全都包了下来布了阵,又由褚行看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白白快步进了屋里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坐在窗旁的榻上默然不语。
秦质慢了几步进来关上了门,转身见她坐在矮榻上闷闷不乐,便缓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眉眼清润温和,“娘子,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白白面色一时苍白,唇瓣微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秦质等了半晌,见她不说话心中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看着她轻柔道:“看见了吗?”
白白闻言身子微僵,这般温柔的说话却叫她莫名有些害怕起来,生怕他又像那日一样变了个人似的。
许久,她抬眼看向他,见他眼中神情依然温柔,并没有因为自己知道了那些而变了态度,依旧是她熟悉的相公。
恐惧微微有些淡去,渐渐涌上心头得是委屈难过,难过他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
委屈他这样做的时候,根本想过她要如何自处?
难道要自己看着他死吗?!
白白的眼眶一下湿润,压抑的几日的情绪一下子冒上来,猛的甩开他的手站起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说书人说了你的朋友不是,你就杀了整个酒馆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白白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的嫉妒愤怒早已埋在心里,现下情绪一来全成了导火线,往日呆愣愣的,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转得极快,电光火石间自动转了无数画面。
她越想越不对劲,想起他提起那个白骨的眼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神情,他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怎么可能?!
他这样的人面皮生得这样好,如何缺得女人?即便是真的一见钟情,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就对她的感情这般深,就好像已经相识了好久一般……
她猛然想起那日画舫中那个女子说的话,她好像说她像极了一个人……
荒山埋白骨的白。
白骨。
她长得像那个白骨吗?
她脑袋空白了一片,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秦质以为她害怕自己,连忙起身抚上他的肩膀,“娘子,那些都是恶人,他们不死,死的便是我们……”
白白眼睛都通红了,当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白骨?”
秦质不防她突然这般问,一时怔然,他自然是喜欢她的,可如今她记忆全无,又怎么能在她面前提起她是白骨的事?
往日她过得何其苦,他又怎么舍得她想起来那些黑暗?
他当即一口回绝,“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其实不用多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明白。
眼神根本骗不了人,他迟疑的那一瞬间便已然让她明白了,她再是迟钝也不可能不知这迟疑是为了什么……
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说通了,他为什么会一眼就看上了她,为什么会愿意掏光家底娶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全都是因为她像一个人,一个他喜欢的男人……
竟然是个男人?!
她又惊又怒,心口一阵阵疼,身子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重重坐在矮榻上,绝望翻涌而来,茫然地不知所措。
秦质见她这般神情连忙俯身去抱她,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脸颊,满眼心疼看着她,“娘子……”
他越轻声哄着,她的心里就越难受,委屈到了极点,当场崩溃地推他,红着眼睛大声道:“我要回家!”
秦质抱着她不松手,见她情绪越发激动,生怕她张牙舞爪地伤了自己,连忙抱着她压在矮榻上,哄道:“心肝儿,别伤了自己。”
白白见他还这般压来,满心想的都是他把自己当成白骨,那他床笫之间想得是不是也是那个男人?!
他是不是现在还想把自己当作白骨来做那档子事!
白白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手脚并用地挣扎,可惜半点用没有,那力气根本抵不过秦质半分,直被他死死压在榻上半点使不出力气,她一时直想到了家中兄弟,往日公良哥哥什么都能帮他们解决,那形象在她心中不是一般人能比得的,就像是神仙哥哥一样的存在。
现下被压在矮榻上和他的身子毫无缝隙得贴着,让她越发气急败坏,直带出一丝哭腔喊出了脑海里的人,“公良哥哥!”
第113章
秦质闻言神情怔然, 似乎没有听清楚,微微支起身看着她的眼睛,里头满是依赖, 却不是对着自己, 而是对另外一个男人, 语气微冷, “你叫谁哥哥?”
白白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泛着雾气, 秀气的眉头皱得紧紧,半点不想理会他。
姑娘家心里受了委屈, 想着娘家人来接这也无可厚,可在秦质眼里就不同了, 公良亶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十鬼和伺玉或许可以当她的娘家人,但公良亶绝对不行, 他的企图何其明显, 男人又如何看不出男人的心思?
公良亶倒是想得美, 他辛辛苦苦花了这么多年才让她开窍一点, 他却将她藏了一年妄图坐收渔翁之利……
秦质闻言唇线抿得极直,眉眼渐染戾气, 脑中直现起公良亶那日说的话终究是他心底的刺,他再如何厉害,也没法回到过去, 她的那些记忆里不会有自己……
往日夫妻和美倒也不觉, 现下却是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刺扎得太深,一显出来就沾满了血。
秦质眉间一敛,伸手捏住她的小脸,语气肃然阴沉又重问了一遍,“你叫谁哥哥!”
白白往日有一餐没一餐,能填饱肚子已然不错,是以即便生得白皙,也是不健康的苍白,加之以往练了邪功即便得帝王蛊填补亏损,可到底差了这么一点,秦质便每日变着法子给她弄药膳调理身子,这些日子可是被养得极娇,是以这般一捏,白白的脸颊便觉生疼。
她忙伸手去扒他的手,却连一根指头都没能扒开,心里越发憋屈到了极点,握起拳捶他,直伤心欲绝地道:“我叫谁哥哥关你什么事!”
秦质伸手抓住她的手往头顶一按,面色冷到了极点,声音依旧清透,只比往日冷漠了许多,如古井之中的泉水一般冰冷刺骨,“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送那个废物下地府,免得你这般心心念念……”
白白手被牢牢按着,闻言只觉浑身发寒,这话有几分真看他神情就明白了,她往日竟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金玉之下竟是这般可怕,连打杀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质闻言玩味一笑,看着她缓声道:“为夫是什么样的人,娘子忘了吗,需不需要为夫身体力行替娘子回想回想?”他说着长腿微屈分开她的腿,叫她半点没有施力的点,这姿势让她要多难言有多难言。
白白羞恼至极,忙使了吃奶的劲头扭啊弹的,却半点没退离他的压制,她一时心口都慌得紧起来,连忙小声喃喃道:“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秦质见她这般神情才微微有所缓和,虽没再开口说过分的话,但也没有打算放开她的意思。
这般被他压制着,身子毫无缝隙地相贴极为暧昧,让她脑中的思绪极乱。
她微微调整了呼吸,尽量做到语气平缓不露马甲,睁着湿漉漉的眼儿看向秦质,学着往日从那隔壁听来的墙角,软了态度轻声道:“相公,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秦质闻言只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神情肃然,叫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白白心在胸口猛烈跳动,身上出了些许冷汗,看着他清澄却如深潭一般的眼眸,心中越发没底,便又抬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秦质视线在她面上停留许久,久到她以为他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时候,他却松开了她直起身坐在矮榻上。
白白连忙坐起身揉了揉手腕,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垂着眼默不作声,便连忙起身往屋外跑,手腕却被他抓住,一把拽回了他怀里。
白白一坐进他怀里连忙急着要起身,却被他的手扣住了腰半点动弹不得,她一时无法只能垂着眼睫一声不吭。
“你不是要和我好好说吗?”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现下要回家了。”
“你说了什么,我听不懂。”秦质神情越淡,语气平静。
白白见他这般神情,心口如同被一只手拧着一般,酸涩疼痛到了极点,“你就当作我们这亲没有成罢,反正我家里人也没有同意,就当没有这门亲事。”
秦质闻言轻笑出声,似在调侃,“你回去要干什么,找你的公良哥哥吗?”
白白只觉多说无益,她现下只想回家,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的脸,便垂着脑袋坐在他腿上半点不愿意搭理他。
屋里静了一阵,只余街上的吆喝喧哗声,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一样,只周遭的空气格外让人压抑。
秦质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目光在她面上一寸寸扫过,“不说的话,那就做一些我喜欢的事罢,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说着,手伸到她颈后按住,低头突然吻了上来。
那力道大的直撞上了她的牙齿,磕得唇瓣生疼,他却半点不顾,舌尖探了进来带着清冽的男子气息,她连忙伸手推他,不妨他的手上也肆无忌惮地乱来,半点没有顾及力道。
白白被他吓得不轻,自从成亲那日以后他在床榻之上再也没有那般狠,多多少少都会注意着分寸,他这样的人在床榻之上温存起来,每每都能惹得人心口莫名战栗,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现下却好像回到了头一次那般狠辣,甚至给她的感觉更为可怕,她思绪微转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快步往床榻那头走去。
她面色微白,忙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愤怒道:“混蛋,你放开我!”
话还未说完,秦质已经将她抱到了床榻上,一碰上她的身子便耐心尽失,直接撕开了衣裳,露出了一大片极为晃眼的雪白肌肤,他原本清澄的眼神越渐晦暗。
白白只觉身前一凉,连忙伸手去掩,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是生气他撕掉了自己的衣裳,还是生气他对自己这般粗暴,直伸脚想要踹他,“你这个登徒子,不要撕我的衣裳!”
秦质上了床榻,拉住她的脚踝往自己身上一拖,长腿一伸跨坐在她身上,按住她的手俯身压上她,戏谑道:“你往日要多少衣裳登徒子都给你买,现下这件咱们不要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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