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平平静静过了大堂,就要迈出去时,突然一声“各位且慢。”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邱蝉子眼神一暗,白骨已然转过身看向走来的捕头。
“几位何故来此?”
白骨坦坦荡荡回道:“我伯父年纪老迈,早年居于域外,如今想回域外长住,父亲常年走镖,只能让我代父亲送伯父和堂弟一程。”
“你们的路引呢?”
白骨闻言将衣袖中的路引拿出,极为自然地递给他,“本是要在这里住上几日等林中的花落再走,却不想遇上了今日这般可怕之事,一时心中惶惶,连老人家都吓病了,再呆下去恐要背上不孝之名。”
那捕头仔仔细细看了路引,又抬头看向他们,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他的视线在白骨和简臻中游走几番,慢慢移到了邱蝉子身上。
周遭只觉一种压抑的紧迫感,连头皮都绷得难受。
忽一声清越声起,打破了难以忽视的紧迫感,“这几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昨日我们一道相谈甚晚,夜半才歇下,今日是说好要一道去域外的。”
白骨顺着声音抬眼望去,秦质已然走下楼梯,向他们这处走来。
捕头回头看去见主仆三人,抱拳弯腰行礼,“秦公子。”
秦质伸手扶住他的手肘,没让他行成礼,只平易近人笑问道:“可有何处不妥?”
捕头闻言不置一词,似有难言之处。
秦质收回手,似笑非笑间玉面生辉,和颜悦色道了句,“不必多想,若有什么问题只管说来,以我与你家大人的交情,必定会全全配合。”
这一句话听似配合,却是客套话,若是真按这贵家子的意思办,只怕又是另外一番意思,更何况大人已经长长短短交代了不少句,本意皆是不可得罪。
他身份低微,便是感觉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真的拉着这几位细细调查询问,难免也要几天之久。
到时查得出来也就罢了,若是查不出,还平白耽误了这位贵公子的时间,只怕连这捕头都做不成,以后还如何查案?
可他做捕头不就是为了搜集罪证,还冤死者一个公道吗?
此念一起,他心中一片你争我打,默了许久终咬牙道了句,“公子多虑了,并未有何处不妥,我家大人说了,公子和公子的朋友可以随时离开。”
秦质闻言面色和煦,“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离去,若有什么问题随时着人来找我,不办客气。”
可话可空得很,人都走了还能去何处找,便是真有什么事,他们大人难道还会为了一个穷书生去京都找那样的世家大族寻不自在?
捕头满目苦意,勉力笑起应了声。
秦质越过捕头往门这处走来,途径白骨看了他一眼,二人对视一瞬,白骨微垂眼睫,眸中顾虑越深。
作者有话要说: 白骨被秦质抢回去以后,喂养成了大问题,桌子老是要换新的,原因如下,秦质:“要吃这个吗?”
白骨:“要要!”
秦质:“亲我一下吃一口。”
白骨:“⊙ω⊙”
白骨:“呕~”
秦质掀。
第14章
一行人徒步进了林子深处,里头的迷障极浓,便是午时日头最盛的时候,这密密叠叠的林中也是阴气森森,而那林中枝叶上的头骨花,在迷雾时聚时散时若隐若现,外头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处处透着诡异。
几人在林中行了许久,这林中的毒障对于毒宗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众人皆吃了简臻制的药,一路行来未觉不适。
白骨在前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和邱蝉子一道而行的秦质,二人一路相谈甚欢。
邱蝉子讲什么他都能接上话,见识极广,言辞幽默有趣,谈笑间如沐春风,半点不觉牵强,自然而然就成了众人的中心,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简臻都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白骨看来越觉不妥,这花瓶惯会拉拢人心,不知不觉间便能叫人心生好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简直练得出神入化。
众人见前头走路的白骨停下,以为他有事要说便止了话头不再继续下去。
白骨目光对上走在与众人中间的秦质,冷淡道:“我们接下来路途艰辛,恐怕无法与这位公子继续同路,这林子中的迷障已不再有危险,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便就此别过罢。”
林中一静,刚头和煦的氛围一下被打散得干净,秦质还未开口,邱蝉子抓住机会就与白骨作对,直阴阳怪气讽刺道:“白公子可真是无情无义,有用的时候一句不言,等用完了便随意抛开,好是不要脸皮的做派。”
“我们公子好心好意带你们出客栈,却遭这般怠慢,你为人好是不知好歹!”褚行只觉气恼不休,正要上前去白骨较量一番,却被一旁的楚复拦了下来。
话语刺人,白骨权当作充耳不闻,只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质,一副只等他走的做派。
秦质从未受过这等不礼遇,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而他似乎没有一点感觉,面上温和不减,涵养极好回道:“白兄自然有白兄自己的考量,既如此我们便只能有缘再会了,这处林子极大岔路又多,你们多加小心。”言罢,便带着褚行楚复二人先往另一头方向走去。
邱蝉子本就不乐意听白骨的,这般时候自然抓住机会教唆分离,“秦公子,莫要理会此人,我们几人与你一道走,总比成日看着某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把自己当回儿事来得舒服。”
话音刚落,邱蝉子一步还未踏出还未落地,便听剑出鞘的细微声响,他微微后退一步,前头是一把半出鞘的剑,离他脖间只差一张薄纸的距离,几根灰白掺半枯燥杂乱的发丝被剑一碰即落。
蛊一忙靠近自家长老,看着白骨神情极度戒备。
而鬼十七已然悄无声息拔剑出鞘盯上了蛊一。
势头变化不过几息之间,秦质看向白骨,视线慢慢落在他身上,眉眼较男子略显秀气,像是没有长开的少年模样,眉间的朱砂痣极为醒目,极为出众的相貌,可惜太过男生女相,缺了男儿气慨。
简臻两边都不帮,站在一旁漠不关心。
林中的鬼花脱离枝桠,慢慢掉落下来,如同一个个缩小的头骨,掉落在身上又悄无声息地滚落在地。
邱蝉子看着眼前的剑,三角的眼阴阴沉起,面色阴厉,“好啊,回去后我看你如何解释这一遭!”
白骨眉眼淡漠,面色平静不起半点波澜,刀锋慢悠悠一进,轻描淡写狂妄道:“此行一律唯我是从,我让你走你就得走,我让你留你就得留。”
邱蝉子面皮微微抽动,“你最好不要栽在我手里!”
白骨闻言嗤笑出声,她看着邱蝉子忽微启唇瓣,缓吐几字,“不走吗?”又慢慢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质,神情淡漠,语调透出几分威胁。
“大胆竖子,胆敢放肆!”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褚行拔剑而起,飞身跃向白骨,提剑还未挥下,便被秦质一声截住,“褚行。”
声音隐含威慑,褚行忙一个翻身,收剑入鞘,瞪了一眼白骨。
秦质看向白骨,面色和煦,眼里的温和有增无减,薄唇微启,含笑慢道了一句,“告辞”才转身离开。
这般刻意敌视为难,还能面含笑意半点不恼,光心思就不知比寻常人多出几番,白骨心中越发排斥。
三人行渐远消失在于林子深处,白骨收剑回鞘,转身头也不回往另一处方向行。
几人皆跟上,邱蝉子与蛊一相视一眼,那眼神比索命的厉鬼还要阴毒三分。
一行人越行越阴冷,中途没一人开口说话,场面冷得压抑,林中的头骨花越掉越多,落满了地,一脚踩上去发出一阵珍嘎吱声,在寂静的林中越发诡异。
没走几步,就见不远处一道光闪过,白骨走近一看,是昨日大汉抗着的大刀,一旁一具干尸,衣着与那大汉一模一样,可如今像是被吸干了血一般枯萎了。
众人见状越发沉默,再行几步,枯尸遍地,一颗颗头骨花掉落肩头,从身上滑落而下,隔着衣物滑过皮肤,莫名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臻上前一步,蹲下细看,皆是一样的死法,皮包着骨,里头的血肉像是被抽干了,“这林子没这么简单。”
一句话落,众人皆神情肃然,林中无光无风,却突然起了些细微的沙沙声。
“几位快往这处走,这林子有大古怪!”楚复扬声急道。
众人闻言回头一看,刚头离开的三人又返回这处,像是特地来提醒他们,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地皮上一处如蛇扭动,像他们快速袭来。
白骨眼眸微动,手中剑紧握用力一刺,地上的血流如注,那东西一下缩了回去。
一息之间,地上一时飞快钻来数十条与刚头一样的东西,如巨蟒一般从四处而来,待到面前突然破土而出,定睛一看竟是树根模样的东西,却极为灵活,扭动如蛇。
远处十人环抱的大树,一旁小树枝桠摇动,似妖物现人间。
三宗再没有功夫勾心斗角,以最快的速度往后退去,沿途施毒施蛊自保不及。
秦质见状微一敛眉,朗声道了句,“来我这!”言罢,抬手咬破手指,用指间血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上画了一道符。
作者有话要说: 蛊一:“……”
丹青手:“……”
蛊一:“!!!!”
丹青手:“~~~~~~。”
蛊一:“……”
鬼十七:“你们在说什么?”
简臻:“可能是在和酱油滴告别啊。”
蛊一:“。”
第15章
这一句话就像一记镇定剂,话里带着极有把握的镇定自若和可靠,让人无意识地就相信他。
众人纷纷向他这处奔来,蛊一动作不及鬼宗,一个不留神便被树根缠住了脚,眨眼间便被大树拖行而去,白骨轻身一跃,凌空一剑劈下,提起他往蛊宗那处一甩。
蛊一落地脱身却存了心思只施小蛊,靠向白骨又时时身处险境,想着在自家长老面前讨恩,欲借妖树将白骨除之。
邱蝉子见状也不劝阻,众人面前若能借妖树杀了白骨,日后厂公也不会太过苛责。
哪想白骨根本不再顾及,她这样的性子救一次已是难求,又如何会处处相护。
树根如生了眼,灵活狡猾,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缠上,更何况蛊一这般往死里作,一瞬之间便又被缠上。
邱蝉子不管,白骨自然也不会管。
蛊一脚踝一紧,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啊……!”一阵惊声尖叫后瞬间便被数根粗如腰身的树根拖行而去。
靠近妖树片刻间,全身便被满地细长的的树根缠地密不透风,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断了气,密集树根再松开时,已然是一具干尸。
众人往后快速躲去,皆心生惊愕,白骨眼睛未眨一下,几个闪身手中剑花翻飞,所到之处树根齐齐切断,细看之下里头竟如血肉。
秦质连画三道符 ,只剩下左边这处最后一道,妖树闻到他指尖的血腥味又加之被砍断了枝干,树根的攻势越发激烈,从四面八方攻来。
蛊毒二物已无法控制一二,鬼宗武艺再是高强,也有力竭之时,树根无穷无尽,这般下去众人皆要藏身此地。
白骨忽眉心一蹙,再提剑时已提内劲如海,剑势先如斜风细雨,柔和轻巧,道道细密剑光落下,如针雨连绵落下,片刻后,剑光如银河倒泻,若瓢泼大雨,锋芒毕露,避无可避,周遭树根皆碎千万段。
众人惊看白骨,时机稍纵即逝,他们不及反应,秦质已然扬声提醒道:“速来这里!”
几人一刻不停踏入秦质布的阵中,秦质正好画下最后一笔,带着血的地符方泛起一道光亮,阵外风缓起,在树根再次袭来时风力大增,阵外风打旋而转,树根被一一掀起,一时看不清周遭事物,只余呼啸风声,阵内方寸之地却风平浪静,连衣角都未掀起。
须臾之间,阵外风停,周遭景致一变,全然不同刚头的妖林模样,抬眼望去远处隐隐约约间似有光亮。
后头传来沙沙沙的声响,如同千万条蛇在地上迅速爬来,速度快得眨眼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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