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丽倒是不记得跟李立新小时候的那些故事,一则是因为她基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多,二则还是因为离开部队大院的时候,原主才十岁。
可那时候李立新都是半大的小伙子了,他对何小丽是很有印象的。
从小,沈悦就很愿意去收拾打扮她们家这个姑娘,先说小姑娘的小辫子吧,蜈蚣辫都有几种编法,从一头一溜梳到另外一头,五颜六色的皮筋从这头一直扎到另外那头,然后尾巴上扎一个高高的马尾,再揪成一个小啾啾。
还有从中间分开的。
还有分开两边高高的扎两个小辫儿,又挽成一团,上面还有两个可精致的蝴蝶结,小姑娘很骄傲的说是她妈妈给缝的。
那个年代各家各户孩子都生的多,哪家的孩子又像何小丽这样精细的养大过啊,小姑娘们都是姐姐或者自己胡乱扎一下头发,更加不会有蝴蝶结扎在头上了。
不过多年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现在成了下乡的知青,穿着朴素的白衣裳,裤子高高的扎在腰上,虽然打扮是非常普通,但是放在何小丽身上,还是很出脱的。
说着话,饺子都已经端上桌了,团圆饺子离别面,这样的氛围下,是要吃上一顿饺子的。
“咳咳……立新,你这次回来要在家呆多久?”俞小宛打破尴尬的气氛,问儿子。
“哦哦。”李立新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神真的有点太放肆了,何小丽都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他欺负到哭的小丫头了:“请了半个月的假,路上花了一天,在家呆十二天吧。”
“嗯,是要提前一天回去休息一下,这一路上还好吧,火车要坐二十几个小时,吃完饭洗个澡赶紧睡觉。”
“还好,妈。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火车上有座位,饭点有供应餐食,比平常的人还是要很多了。”这应该是军人的特殊待遇。
何小丽心想这能有什么好的,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上面挤满了了,李立新是军人应该有安排座位,还有免费的餐食供应,但是他一个大小伙子,也应该不好意思看着老弱病残站着自己坐吧
因为看着李立新眼眶周围黑乎乎的像熊猫,她猜的。
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才认错了妈。
何小丽觉得李立新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个现代人,没觉得刚才李立新的动作有多出格,以前跟关系好的同事,有时候攻关成功了庆祝一下还拥抱一下呢,但李立新就不同了,他可是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啊,而且带着给亲妈的感情的爱的抱抱,就这样给一个姑娘。
她居然还在旁边笑……
不知道怎的,一通宵没睡的李立新,突然精神了:“何小丽同志,你笑什么。”
何小丽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还在人家家里蹭着饭,不好意思得罪主人家,讪讪的表示:“没什么。”
俞小宛倒是动了点别的心思,多年前她还经常跟沈悦两个人开玩笑说要订娃娃亲呢,当然新中国早就不兴这一套了,但当时她真是动了那个心思的,看着布娃娃一样可人的何小丽,她多想这是自己的女儿。
看见儿子有些发愣的表情,她在桌子底下踹了儿子一脚:“在部队里面有没有什么情况?”
她说的什么情况李立新当然心知肚明了。
“没……没有。”
“真没有?”这愣儿子,生的这么牛高马大的有什么用,对象都搞不好。
“妈,部队里面只有养的猪是母的,我也下不了手啊。”李立新埋怨着。
何小丽跟余敏都放下了筷子,听到他这话,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见到了,他讲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实诚啊!
见何小丽跟余敏这么局促,俞小宛催促道:“才吃了几个饺子就不吃了,你门大清早的出门能不饿吗,这么大年纪的姑娘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立新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吃一盆饭了,快多吃些。”
何小丽有点不好意思,她的饭量虽然有点提升,但也不至于能吃掉一盆啊:“没有的,俞阿姨,我一直都吃得少。”
俞小宛知道何小丽从小到大都吃的不多,但身体一直也还不错,这倒不是什么缺点了,人到了中年就会发福,一是基因造就,再有一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沈悦自何小丽小时候就有意约束她不要吃的太多,但是在营养上尽量满足她,所以何小丽到这边来下乡,还带了奶粉票,奶糖票等等这些。
不由分说的,俞小宛又夹了两个饺子给两个女孩子:“虽然大家条件不好,但还能断了我们家里的吃的吗,你看立新回来还带来多少东西了,吃饱了才许走!”
这话又说的远了,何小丽一看时间都五点一十了,怕司机提前要走不等人,跟俞小宛说明原因,就要走了。
俞小宛见两个女孩子带了这么多东西,便要李立新骑着自行车去送一送,当然一车拉不了两个姑娘,但回来的时候晚了,还有半小时的路要走,她怕儿子累了。
何小丽连连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都就行,来的路我们都熟,倒是李立新,他今天才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吧。”他的精神真的不太好,再说谁站了二十几个小时不想去睡一觉啊。
“那怎么行,你说的那里我知道,挺偏僻的,没个男孩子陪着过去怎么行,不行,要立新看着你上车了我才放心,再说了那司机万一要先走了怎么办,你们两个女孩子没个介绍信,住招待所都住不进去,你脸皮薄,肯定不会往我这里来的。”
“真的不用俞阿姨,那个司机师傅真的带过我许多次了,都很熟悉的,约好了六点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你这孩子还真是!”
还是要李立新去送!
她跟李立新也没这个交情。
推辞间,两个女孩子便下楼了。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李立新推着个自行车站在楼底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人……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第39章
回到知青点的时候都快七点了,只有刘恩慈在。
“啧啧啧,怎么去到这么晚才回来,付欧和王有志以为你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出去寻你去了。”
何小丽拔腿就要往外面走。
“你再走,等下他们回来不是又碰不到了,到时候你寻他,他寻你,还有完没完了,再说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情?”刘恩慈不冷不热的说。
不过看得出来她不像以前动辄就冷嘲热讽了,冷静下来想想,确实是这样。
何小丽还是不放心,想想付欧可能是去了矿场,他一定是以为自己没有赶到车,司机大哥先回来了,等到了矿区遇到了司机大哥一切不都结了?
想想大概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点了个蜡烛,看起书来。
余敏则忍不住在一旁,把布头都翻出来。
说是布头,也不尽是很小的那种,大多都是做不成衣服的碎片,像余敏这么能折腾,便把碎片拼凑起来,接口稍微修剪一下,就能拼凑成一块块完成的布片,这些布片当然做别的不行,在面儿上不好看,可做鞋底是最好的。
这简直是一种生存和生活的智慧了,余敏小时后靠着做鞋底,找人换东西,养着爸爸妈妈不管的奶奶,所以她脸皮是有够厚,若不是这样,奶奶怎么办?
没想到这点小技能到了知青点,这点小技能还是能发挥出来。
就着一点微弱的烛光,刘恩慈也进来看书了,这次何小丽没有说她,反正蜡烛点着,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啥关系。
看见余敏忙和着倒饬碎布,连她也吓了一跳:“你倒哪里搞来的。”
余敏自然不能说出这些东西的来路了,撇撇嘴。
这也是很常见的,毕竟,人家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弄来的,谁会想要分享给别人。
过了一会儿,刘恩慈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余敏:“你能给我编一双草鞋吗,我给你一毛钱,或者,你教教我。”当下找别人换一双草鞋大概也是两个鸡蛋,刘恩慈出的这个价格不低。
余敏继续撇撇嘴:“刘恩慈,我可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万一收了你的钱,你去通风报信告诉大队长我是个投机倒把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了,要去□□,还是要去坐牢啊。”
为了一毛钱被人□□,谁也不会干啊!
刘恩慈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讲话总是一幅阴阳怪气的样子,我是哪里得罪你们了不成。”
何小丽本来全神贯注在看书来着,看见刘恩慈突然发难,抬起头来:“你敢说那天孙振来知青点闹事真的不是你搞得?”
“是啊,刘恩慈。”这件事情大家憋在心里太久了,只有余敏和何小丽知道刘恩慈是偷偷藏了一些谷子的,她两没说出去,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但心里的疑惑和疙瘩还都在:“你自己说说,孙振怎么知道何小丽床底下藏了东西的,前段时间我们一起出去捡稻穗,可是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两人其实都怀疑孙振的发难,跟刘恩慈有关系。
又联想到了村里之前的传言,说孙振跟谁莫名其妙好来着,连婚都不想结了。
仔细又想想,除了这个城里姑娘刘恩慈长的还算可以,还有谁能让孙振连婚都不想结?
刘恩慈气的,突然眼泪水就流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子的。
她嘴角抖了抖,说道:“我还当你们知道我自己偷偷藏了稻穗然后不理我,原来是把我想想成这么龌龊的人了,我,我,我……我是自私,偷偷藏东西,白吃你们的自己的不拿出来,可你们要给我带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我也是不能认的!”
她蹭蹭蹭的跑到自己的柜子里面,翻出来一块靛蓝色的土布,扔到何小丽和余敏面前:“你们瞧瞧,这布,是我拿谷子换的,不是两斤,是五斤,我偷拿了五斤的谷子,就是为了找人换这块布!” 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粗布一般都是村民自己纺织的,这种纺织技术跟国营纺织厂的没法比,只能将就着自己穿,而且多洗几次,就不耐看了。
而且这种靛蓝,是大河村附近才产的一种野果子做的染料,耐洗,所以应该真的是村里出来的布匹。
何小丽放下手中的书,仔细看着刘恩慈的脸,她的眼神,不像是撒谎的人该有的模样。
但即便不是她去找的孙振又怎样,即便是她自己捡的稻穗又怎样,她、余敏、王有志、付欧,大家都把自己能够获取到的食物交到知青点,就是怕有人会因为彼此的多少而离心。
可刘恩慈开了先河,她竟然拿着自己捡到的东西去跟别人换布!
这件事情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谁知道你的布是不是你相好的给你的?”余敏冷冷的盯着刘恩慈看,也就她,能把话给说开了。
何小丽也把书放到一边,顺手拿着小剪子把烛芯剪去了一些,就把蜡烛吹灭了,点起来桐油灯,蜡烛很宝贵,如果不是看书,她是绝对不会点的。
大概也是知道余敏讲的是什么意思了,刘恩慈的恼怒,非一般时候能比,什么叫相好的,余敏的这种猜想,如果合着都是大家的意思,简直就是污蔑她的清誉了,没有什么比一个姑娘家家的名声更宝贵更重要。
“既然大家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索性说清楚,否则大家干脆不要住在一起,拆伙算了,你那么喜欢巴着何小丽,你自己跟她去学校啊,你看人要你不要,余敏,你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只有跟着谁日子才最好过,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何小丽怀疑我,所以你也怀疑我了?”刘恩慈咄咄逼人:
“那天孙振来知青点闹事,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找何小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她东西多,三不五时的还能便宜你一些,并且,那天我不是躲起来了,我是有事。”
刘恩慈气急了,讲话起来都有点语无伦次,抓不到重点。
她的意思很明白,事儿不是她干的,余敏跟何小丽结交,是有所图。
这个何小丽到不意外,即是朋友,总是要能互惠互利的,没有人,可以靠着友情支撑无缘无故的去帮助另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毕竟这个世上,谁都不是你妈!
余敏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可以理解,谁不愿意跟一个手里握着资源,又对你好的人献殷勤,讲的不好听她这叫现实,脸皮厚,换个思维,她这种人,才是有眼力价的。
这种生存的智慧,有天生的因素,也跟生活环境相关。
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玛丽苏,也没有那么多的天降横财,只有靠自己,作为一个物质社会穿越过来的人,何小丽觉得大家虽是朋友,但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又没偷没抢的,只要大家基于双方情愿且透明的交易,是可取的。
当然,劳动光荣且廉价,人要靠着自己的智慧才能活下来。
何小丽就是意识到了这个,也渐渐的,不去随身空间里面取东西,她要靠着自己,一步步的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且比别人活得更好。
“刘恩慈,我不想冤枉你,既然你说你拿着谷子去换的布,你是找谁换的布?”何小丽问道。
“刘彩!”刘恩慈没好气的说:“你不信自己去问!”
刘彩家里生的也都是男娃,那些孩子经常光着膀子到处跑,她还说这样省料子,难道真的拿布去换粮食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
何小丽点点头:“好,明天我会去问。”她也不想冤枉了刘恩慈,确实这件事情存在着古怪,要说孙振跟刘恩慈好,因此来为难她,让出那个老师的位置,那么孙有才前面那段时间的扑腾都是为了什么呢?
如今这两个人都被抓进去了,要去问出来所以然也是不可能,这件事情想知道清楚,还要靠自己去查。
何小丽就是那种看电视机看不到大结局就会心痒痒的性子,这会儿真是勾起来她的兴趣来了,不是刘恩慈,那会是谁呢?
刘恩慈接着说:“咱们从公社中学回来的那天,我中暑了,听说赵阿婆刮痧可以缓解暑气,我请她刮了痧,还偷偷拿了一个鸡蛋送给她,因为怕你们说我,就一直不敢说出口,这个如果你要追究,我也没话说,我会还给你,村民家里的鸡蛋卖五分钱,我给你五分钱好了!”
这会儿倒是硬气的很,拿鸡蛋的时候怎么不说给你五分钱,我拿走你一个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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