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燕皇为一统中原四处征战之时,北汉却被一名少年勇士所统一,与燕皇萧冥一般,你中原、我北汉的将四分五裂的小国收了个对半。当然,和作为千年古国的西秦不同,西秦是真正的文化大国,底蕴流长,不是刚刚成形的大燕和北汉可比。
统一了中原,野心勃勃的燕太祖萧冥自然不会安于现世,而是伸开手掌四处侵吞,将与西秦和北汉相邻的小地侵吞,与两国比邻而坐。
西秦和北汉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氏坐大,你占了便宜,我自然也要来分一杯羹,于是就形成了三国互搏之势。西秦元氏、北汉阿瓦氏,还有大燕萧氏,展开了几十年的地盘之争。
虽西秦历史悠久,却强压不住刚刚盛兴的大燕和北汉,反而在一方的虎视眈眈之下不敢对另一方下手,生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时间拖的越久,另两国就越发发展顺利,隐隐与西秦比肩。
太祖过世后,燕高祖萧朔接棒。身为萧冥嫡长子,作风与萧冥一派相同,嗜血好战,勇武无畏。又战十数年,三国皆是元气大伤,这才双双罢手,暂停干戈。
平静总是持续不了多久,高祖过世之后,昭阳帝即位,偏偏不与父亲祖父性子相似,尚文黩武。他认定武将开国,文臣守国,既已无战争,自然是应该轻武重文,开启盛世,恰好当时又出了威远将军通敌叛国之事,昭阳帝当即怒斩百万将士,大义灭亲杀了自己的岳父,以告诫世人应当如何忠君爱国。王弟萧天鸣跟随楚穹苍几年,待他亦师亦友,如兄如父,与昭阳帝据理力争,却被昭阳帝一道圣旨贬去了陇西边境,美称威远将军已死,需有人镇守边疆。
这当然是萧天鸣乐于看到的事。比如在皇城勾心斗角你阴我我阴你的,他也乐得在边境放肆自在。遂带领十数万小兵,在边境一呆就呆了三十年。
只是楚穹苍一死,沉寂了多年的边关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昭阳帝若有脑子,也不会在西秦和北汉的两相垂涎之下,杀了楚家军百万雄师,以至于西北两地同时再一次遭到了战争的侵袭。西秦突然发难,北汉也紧跟其后,双双朝着大燕袭进,苦了当时镇守西北年仅二十余岁的豫王萧天鸣,还有高祖过世后就驻守北边的谢远。
天知道萧天鸣是怎么凭借着十几万镇西军抵御住西秦数十万精兵的侵袭的,与镇守北境的谢远不同。谢远是跟随高祖争打天下的老将,豫王当时却只有二十多岁,无论是资历或是年纪都显得青涩稚嫩,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几年在楚家军中混迹的经验了。他手下只有一名经验富足的老将袁弘,还有同样不过二十多岁的甄石,就是这样几乎是不可能监守的人数,抵御了西秦数十年的进攻,安守沧州金门关。
豫王的经历可以说得上是大燕的奇迹。
正是因为这样的事迹,豫王在陇西百姓中声望极高,远超那位身处帝位却只会学习如何勾心斗角富足利益的昭阳帝。更何况是一个缠绵病榻碌碌无为的药罐子皇帝,还将自己手中皇权交与深宫中阴险恶毒的妇人,不知所谓。
豫王就是陇西的天,镇西军就是陇西的城墙。声望愈高,有志青年也越多,无论老少皆全身心地投入参军,欲同豫王一起保卫自己的家园。
战争持续了十几年,直到镇西军中乍然突起了一位异常优秀果敢的少年。那少年眉目冷峻,气质凛然,一袭墨衣乌甲,一杆沥银枪,一轮辉月弓,一匹照夜马,在战场之上有如天神下凡,所向披靡,无所不敌,宛如当年领军百万,神武天照的楚穹苍再生。镇西军战绩丰然,逐渐拉回颓势,在少年将军的带领下愈战愈勇,渐渐与西秦相持。
历经长年累月的大战,双方都已颓唐不堪,边境百姓贫苦,粮食稀缺,相约止战。
北汉却在这时越发勇武,趁机偷袭,由呼察赤带人绕道平岭,欲在其后打西秦与大燕两两个措手不及。彼时西秦与大燕皆是久未休养,疲累不堪,一时被北汉偷袭,反应不及。就在众人消沉糜败之时,还未封将的少年带轻骑破大军而去,在万军之中取了当时北汉的领将呼察赤的脑袋,高悬沥银枪杆之上,呵退北汉贼子。本就是偷袭,失了首将的北汉士兵顿时手忙脚乱,群龙无首,被后赶来的大燕和西秦军队绞了个干净。
那颗呼察赤的头颅,也被带回燕京,镇于御前案上,当时掌政的曾后面前。
一朝拜副将,褚洄在镇西军中的地位直逼当年带少数精锐镇守陇西的豫王。不过子肖父,天经地义,即使褚洄只是萧天鸣收养的义子也不影响他的处境。萧天鸣无妻无子,后继有人,是陇西所有百姓乐见其成之事。
西秦与大燕在这次事件中默默达成了共识,欲分胜负,必先灭北汉。战后,西秦大军消无声息地遁走,仿佛消失在了这个世间一般,在西秦地界休养生息,十年未见其出。北汉失了一员猛将之后却心有不甘,再次作妖,挟持了所有在北汉成家立业的大燕百姓,命褚洄只身前往北汉王城,欲将其活捉侮辱,为北汉猛将呼察赤报仇雪恨。
当时的消息引起了一众百姓的哗然,还有远在燕京的掌权者们。
这件事情到底如何抉择,简直如鲠在喉。掌权者以为不该为了普通百姓的性命损失一员大将,更何况还是早就已经去北汉定居的百姓,相当于“叛国”,无论是在北汉做营生还是在北汉娶妻生子、或是远嫁北汉的百姓,皆算不得是大燕子民。他们的价值加起来可远没有一位能征善战,武功卓绝的少年武将价值高。
百姓们分三派,一派燕京的掌权者们意见一致,定居北汉的则不算是大燕人,没由来为了他们牺牲大燕战神之尊,毕竟只身一人前往北汉王庭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去送死。无论他是否武功高超,亦或是计谋过人,定没有那个可能从千军万马之中脱身而出,安然无恙。
一派则是满怀期待与敬畏,希望这位少年战神……不,应该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少年变为青年的少将军,能再一次给他们带来奇迹,就像几年之前在平岭之外,取下呼察赤首级的那一刻。他们大多是有亲属在北汉,或是心怀仁慈,不愿看到血流成河场面的,只单纯的希望这个世上不再有战争,希望这个世间充满和平与希望。
还有一派百姓则是全将麻烦与怨气归结在朝廷之上,怨他们与北汉相争,怨他们无所作为,怨他们不能提出条件与北汉相商。无论是哪一方,没有一个将源头与仇恨挂在镇西军头上,挂在豫王和褚洄头上,他们只有满满的爱戴和憧憬,愿将自己的全部拿来报答这西北的铮铮铁石。
无论争吵如何,最后结果,褚洄还是去了。
只身一人,提一枪,打一马,宽阔的肩膀上悬挂一柄辉月弓,在沙尘漫天的旱季,打北境而过,一人前往北汉王庭。
路途经一月有余,千万百姓相送。带着无数的牵挂和期盼,没有一丝怨言,没有半点表情,仿佛只是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是创造奇迹的人,也是守护奇迹的人。炎炎夏日,王庭之上的风采决然,睥睨众生,极尽疯狂。
他挟北汉王阿瓦达,高立王宫之上,那一日足以由北汉万千众人铭记于心,记住那个令敌闻风丧胆,小儿夜啼的名字。
褚洄。
萧萧然一人来,簌簌风尘一人走。走时还带走了猛将呼察汗的右臂,将他从云端拉到了地底。
在大燕子民尽数离开北汉之后,那青年,一袭墨衣已尽染鲜血。黑与红交织,令人见之触目惊心。
浑身中三十六箭,刀伤七十二处,筋骨尽断。若非北汉有暗阁据点在,只怕这个身负重伤的男人再也没有办法离开北汉,回到大燕的土地上了。
然,就是这样一个后起之秀,新晋的年轻将军,却在同时声名响彻大燕土地,远播西秦,传遍北汉,直奔南疆。这片广阔的土地之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大燕有位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一块有棱有角如琢如磨的墨石。
自后六年,北汉都不愿再与他打交道,见之绕道。
☆、第137章 斐措小镇
北汉边城,一个叫斐措的小镇茶馆内,一名穿着艳丽长裙的少女正端坐在茶馆中和着茶奶吃煎饼。她乌黑的长发编着美丽的粗辫,上戴茶花,还有一根形状奇异的玉质发簪。修长如玉的脖颈上挂着一只雕刻精致的黑猫挂件,隐隐垂入胸口隐晦的角落里,令人遐想。这姑娘一双平静无波的灵动大眼四处乱转,明明是清新脱俗的长相偏偏又显得有几分勾人,全因那对略微有些凹陷的眼眶和笔挺的鼻梁。竟然是个异域来的姑娘。
少女身材修长,容貌惊人,白皙的手拖着香腮,有一下每一下地撕着手中煎饼塞进粉唇之中。
茶馆内寥寥无人,正值战乱,生意不佳。只有几个零散的顾客闲坐在桌边,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茶馆内只有一个老板,身兼小二之职,正在一张客人刚刚离开的桌边轻擦着桌面收拾碗盘。
这时,馆外传来嘈杂的喧哗之声,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数名彪头大汉吵嚷着走进茶馆,径直在一张最大的圆桌边坐下,凶神恶煞地对着茶馆老板说了几句。那老板立刻点头哈腰着应是,一转身进了厨房。
叶挽背对门口,葱葱玉指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浅碗中的茶奶。淡定优雅的模样似乎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人走进来。
她心中想的却是,这奶味道实在太奇怪了,又腥又酸,她怎么也喝不下口。
数日前,在平岭内与褚洄告别之后叶挽就径直一个人上路去了北汉。想到离开时候褚洄那个带着恋恋不舍的让人快要窒息的吻……叶挽顿时觉得耳根发烫。互表心意之后的吻带着令人心跳加速的热度,烫的直教人软到心坎儿里去,全身的骨头都要化了。她轻咳一声,止住遐想,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
如今那木亚的大军在玉岩关外不到百里处驻扎,各种小打小闹不断,已经拖延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前,北汉大军的粮草被叶挽和甄玉一行人烧了个六七成,形势严峻,一时半会儿又拿不下玉岩关,必定做好了打长仗的准备,那就一定需要粮草的补充。北汉王庭不像大燕,各路赋税都由州府保管,他们粮食产量极其低下,示意每年的产粮都会在收获的第一时间就统一运往王庭,再由王庭根据情况一一适时下发,不允许家家户户有半点存粮。要想吃东西,那好,你们自己去买,或者自己去打猎。
所以在这个时候,玉岩关外的北汉大军若是想要粮食,从周边附近的城镇是弄不到的,必须要经由王庭派送,这就给了叶挽一个可趁之机。
只要想办法绝了他们的粮草供应,那剩余的二十几万北汉大军自然就不攻自破了,不用损耗谢家军的一分一毫。届时那木亚只会上赶着请求停战,因为他没那个能力填饱二十几万大军的肚子。当然这其中也有弊端,弊端就是把那木亚逼狠了他说不定会倾尽全力压倒玉岩关,争抢北境士兵和百姓的存粮。不过前提是他有那个办法从褚洄的手下攻进玉岩关。
北汉王庭运送军粮的事情绝对是举国上下第一隐蔽之事,毕竟这关乎到北汉是否能占领大燕北境的未来。
叶挽偷偷摸摸地在北境边关晃荡了数日,这才把目光锁定在这个叫斐措的小镇子。北汉城池之间距离甚远,若要补给,必定需要路过城镇。而无论是位置还是人烟来看,这里都是一个极佳的运粮路线。离边关最近,百姓人数最稀少。
她从几日之前就扮作异域姑娘,在斐措镇上乱晃悠,装出一副游历山河的傻子模样,不经意地四处打探消息。果然让她在这里等到了云军粮的北汉士兵,就是身后那几个来买茶馆内补给存货的大块头。
运粮人数不会在少数,看样子他们是分散开各自寻茶馆酒肆采购殿内物品的。只是不知道运粮的队伍现在藏身在何处了。
叶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饼,一边注意他们的脚步声估摸着对方的身手。
那位茶馆老板点头哈腰地推出一辆板车,店中所有存粮水源都在板车上堆着,在那几个大块头嫌弃的目光下将车推了出去交给他们。那些人接过把手,突然目光一顿,幽幽地朝叶挽的背影瞥去。虽然还没看见正面,但是这么一个身材姣好的姑娘,长得一定不赖。
一人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问了茶馆老板几句话。也不知茶馆老板答了什么,他们刚想朝叶挽的方向走过来,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原地啐了一口之后推着板车离开了茶馆。
茶馆内本来就没什么人,在那几个大汉走进来的时候零星的几个顾客也识相地结账走了,仅留的就是叶挽这个不懂规矩的“外乡人”。此时大汉们一走,茶馆顿时比刚开始更冷清,只留下叶挽和那客栈老板两人。
叶挽微微扬眉,眼睛一转就要尾随那几个大汉而去,却在刚要踏出茶馆的那一刻被眼疾手快的茶馆老板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茶馆老板倏地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将手背到身后,红着脸用大燕话对叶挽怒斥。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猛地将门关紧。“你疯了吗,跟着他们会碰到大队伍的。”
叶挽无奈地歪头道:“不跟着他们我怎么知道他们把粮车藏在哪里?”她到北汉的这几日都住在这里,这个茶馆是暗阁在北汉的据点之一。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茶馆老板是褚洄安插在北汉的暗卫,已经在北汉住了有近十年了。
十年来他能从一个大燕人,转变的像如今这样与北汉人一般无二,足以证明暗阁水准,内里发展的如此庞大当真是褚洄本事惊人了。
这个暗卫名叫那伽,当然本名不是这个。只是在北汉十年,他也早已熟悉了这个名字,本名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急道:“你不能跟着他们,你知道刚才他们跟我说什么吗?他们说……”
叶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伽涨红了脸,嗫嚅着有些说不出口。“反、反正是不好的话……”那伽喃喃道。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主子怎么会任由她一个人跑到北汉来?虽然那种还有朱桓大哥的保护,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得这么出众的女孩子,又不是暗卫,难道是主子的什么人不成?
那伽在内心已经脑补了无数个叶挽和自家主子的关系,越想越觉得他有这个责任保护好叶挽。他道:“他们对你有非分之想,我说你是回来拜祭天葬的祖母,他们才善罢甘休的。”北汉人对着死亡有着别样的敬畏,只要牵扯到祭祀、秃鹫这样的话题,就算没脑子的也能管好自己的裤裆。“北汉人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对着危险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感直觉,你想要对那批军粮动手,肯定很难。”
叶挽眨眨眼,那日他们能混进北汉军营确实是占了混乱的优势,倒是不知道北汉人还有这等种族天赋了。她淡道:“那你说怎么办?那批军粮必须弄到手,不然他们占着人数优势,将战争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也不想看到你主子头疼吧?”
那伽语噎,他只是个线人一般的暗卫,武功不算好,脑子也没特别灵光,凭的全是天生能融入环境的那股亲和力。要让他想出什么办法来倒是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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