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笑道:“自然是真的,北汉王庭拨给那木亚的五十万石粮草中途出了问题,那木亚等到老死也等不到了。”
那张汗渍混着血迹的清秀脸蛋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眉目,只是脸上那得意又狡黠的笑容像闪着光一样,不断地吸引着褚洄的视线。几日不见,仿佛几年不见,他现在只想伸出手蹂躏一下那张该死的脸,然后让她体验一下什么是销魂蚀骨的思念。
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褚洄的眸光,褚洄脸色越发的阴森,不断向外冒着寒气。
“叶校尉能保证自己说的话吗?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个什么罪名,北汉大军的粮草出了问题,又是出了什么问题,是否会再回到那木亚的手中呢?”冯凭一连几个问题,差点就要说“快点告诉老子你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无法掌握叶挽的动向让冯凭心里像蚂蚁爬一般难受,叶挽本来就是个不好掌控不好对付的人,真是棘手的很。
叶挽被那道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心跳隐隐加快。她面上镇定地答道:“嗯,自然是能保证的了。冯公公若有意不如自己去关外看看查证查证?”
☆、第141章 春色蔓延
出了议事厅,叶挽径直去了将军府的后院打水。她又是几天都没有洗漱,身上不光有汗渍,还有北汉人干涸的血液,再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要嫌自己臭了。
提着两大桶烧开的水回了房间,叶挽四下看了看,随即将房门和窗拴牢牢地锁了起来。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是女子,但还是要注意,眼下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别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就不好了。
她悠闲地泡在水中,这几日辗转奔波的疲累都在升腾的水汽之中消弭于无形。
干净的里衣整齐地叠放在一边,叶挽懒洋洋地长舒了口气,泡的手指脚趾都起了一层皱皱的皮都不舍得从温水中离开。这半年多来,鲜有这种悠闲的时光,周围又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也是个快要及笄的姑娘。
伸出水面的洁白藕臂重新落回水面,荡漾起伏的涟漪中倒影出一个面容清秀初见艳色的倾城之容。能被那般容貌盛世无双的曾后看中,叶骊当然也不会丑到哪里去,看同是亲兄弟的叶骥就看得出来。那两人的女儿,姿色自是不差,已渐脱清丽稚气长得越发大气优雅起来。
水面中,清冷模糊的少女头顶忽而倒影出一张比之容貌更盛的冷峻面容,灼灼眸光之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深邃。
望着胳膊上陡然立起的鸡皮疙瘩,叶挽面无表情地将身子往水下沉了沉,仰起头倒观背后不请自来的墨衣男子:“你倒是自觉,我记得我把门窗都锁好了的。”
“嗯。”褚洄望了一眼锁头已经崩坏翘起又被他大力合紧的窗,凉道:“你就这般无忌地在房中沐浴,若是别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叶挽整个人埋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唇间溢出一丝舒适的低吟。她懒洋洋地轻哼道:“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莫名其妙的闯进来。”她好歹也是个校尉,除了褚洄这个吃饱了没事干的,谁会翻窗闯进她屋子?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关门锁窗的,都是为了防本将军了?”褚洄冷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他站在叶挽背后,俯视而下,目光所及正好能看到隐隐约约在水面之下的丰盈,白皙玉致,已见雏形。沟壑之间,握着一只漆黑的小猫挂坠,紧靠两岸。他眸色渐深,薄唇轻抿,眼前景致太过诱人,遂大手一捞,提住那盈盈纤腰,将像那只猫儿一般慵懒眯眼的叶挽整个从水中提起,扣在胸前。
叶挽被突然捞起带起了一大片水花,打湿了褚洄的衣襟和下摆。
柔软紧贴着褚洄胸前冰凉的轻铠,引起了叶挽一阵酥麻的战栗。她双腿仍在水中,上身却暴露在空气里,细腻的肌肤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指腹粗粝的大手轻捏软似无骨的腰肢,带起一阵阵电流,所过之处无不如烈火燎原,炙热摩挲。
褚洄脑子里的弦崩断了,紧闭的桃花美眸底下一片赤红,只一个劲地席卷舔舐,气息猛烈,吮吸着叶挽的所有。
此女不温柔,不体贴,毒舌,狡猾,坏心眼,却有如罂粟诱人,聪慧,细致,柔善,动人。叶挽有多狡猾,就有多可爱,大抵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样了吧。
她鼻间被霸道气息肆意掠夺,那吮吸自己唇瓣的触感凌厉又温柔,嚣张又甜蜜,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一个劲的索取。
“挽挽。”好半晌,褚洄才微微拉开距离,眸光深邃地紧盯着叶挽,呼吸之间一片灼热气息。“挽挽……”
……
叶挽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才在一阵乒乒乓乓地敲门声中醒来。天色已近昏暗,她的房中空无一人。
赤裸的肌肤紧贴着粗糙的棉被,在微凉的空气中引起一阵战栗。她床边放着干净的衣物,身上暧昧的水渍已经被擦拭干净。
那个王八蛋,居然……叶挽懊恼地将衣衫穿好,走上前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的衣袂。那张漂亮的不似凡人的脸幽幽凑在门口,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花无渐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哼道:“回来大半天了也不知道来找我,真是个死没良心的。我在这将军府呆的可是快要生霉蛆了。”
叶挽将身后房门掩好,推开花无渐走至院中,问道:“我倒是听说你在这玉岩关呆的好生安定,吃喝玩乐的可不像是要发霉的模样。怎么,与将军谈妥了没?”
“你不在,他连见都懒得见我。”花无渐无奈一摊手,委屈道,“无眠,你看他对我这么过分,怎的也要帮我报个仇才好。”他从那日跟着运粮的中护军回了玉岩关之后,就被赤羽安排住在了谢将军府上,被人严加看管,不得出府半步,连褚洄的面都没有见着一下,真是委屈死了。虽说那些看管对他来说形同无物,但是被人盯着的感觉总归是不好受的嘛。
叶挽抽了抽嘴角,暗自腹诽,别说他对你过分了,对我也是过分的不行……想到几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叶挽顿时面皮发紧。她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嘟囔道:“也许是你长得太好看了,他自卑害羞,不敢见你。”
暗中,听从主子吩咐守着叶挽的某人不由脚一滑,险些从树上滑下去。
虽说花无渐的确长得很好看,一张脸具有足够不食人间烟火的假象,但要说主子长得比他差那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主子那张脸也是十分惑人有欺骗性的呀,只是主子的气质实在冷冰冰了点,才让人觉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花无渐那么和蔼可亲罢了。
朱桓面无表情,脑中思绪已经拐了好几个弯。他紧盯着花无渐,在他慢条斯理地出手想要亲昵地搂抱叶挽之时飞速地射出一粒石子。叶挽是个姑娘,又是主子的心上人,怎么可以被这些不知所谓的咸猪手玷污。
花无渐勾唇一笑,那笑靥如花顿时引得天地失色。他任由那粒小石子打上自己手腕,吃痛地“嘶”了一声。
当然叶挽也看见了破空射来的小石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她头疼地扫了一眼朱桓的方向,没什么诚意地问道:“你没事吧?”朱桓的确武功高强,比她更甚,但以花无渐的身手若说看不见这颗石子那也太假了点。她没什么心情和这些无聊的男人玩这种把戏,还不等花无渐回答便转身离开自己的小院子。
天色昏黄,日渐西斜。夕阳的余晖将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的将军府映衬的格外萧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小兵站岗。
叶挽在府中转了一圈,只有冯凭这个监军的院子里还有些人气,连曾宁宇都不见了人影。她心中存疑,也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后头的花无渐幽幽跟上,笑嘻嘻地道:“怎么了无眠,你在找什么?”
“人呢?”叶挽问。
“哦,一个时辰前北汉大军倾巢而出发起战斗,城里所有人除了守城的全去迎战了。”花无渐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挽的身后,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叶挽脸色一沉,喊道:“朱桓!”
暗中立刻有一道黑色人影落下,悄无声息地站在叶挽对面。
“既然兵起,为何不叫醒我?”叶挽气极。全城的人都出去迎战了,她堂堂一个校尉却缩在房间里睡大觉,还毫无所知,简直可笑。
朱桓冷冷地瞪了一边好整以暇看戏的花无渐一眼,道:“主子说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吩咐我不要叫醒你。”
叶挽嘴角一抽,她累?她为什么会累褚洄心里没有点甲乙丙丁数吗?
☆、141
玉岩关外金鼓连天,昏沉的斜阳在广袤无垠的沙场之上洒下一片片孤寂不甘离去的橙光。
喝声与兵戈声相交织,敌我两方倾囊相出,在这片疆场上洒下最后一滴期盼和平的汗水与血泪。
直到真正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铮铮兵马之声中什么叫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在这北境,烈日曝晒,飞沙走石,所有男儿当以身相填,以血肉相搏。
这可以说是北汉与大燕的最后一战,双方都派出了所有的兵马。北汉那边那木亚已然被逼至绝境,无论是已经断了一日的水粮,还是这些日子以来被阴险狡诈的褚洄屡次突袭,亦或是他主动出兵被打的满地找牙,两个月了,大小二十战役,竟无一场胜利,简直就是一记狠狠闪在那木亚脸上的耳光。
他堂堂北汉第一猛将呼察汗之子,苦习武习兵法十年,他以为自己已有了与褚洄一战之力。可真当面临战争之时,他才不得不承认,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草原的头狼,天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学的再多都无法与之匹敌。因为那种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顶端,你在进步,他也未必会退步,即使再努力拉近两者的距离也相差甚远。他这次是主动请缨来此侵略北境的,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丝办法替自己的父亲和大伯报仇雪恨。
那木亚站在高处,遥望低端奋战厮杀的将士们,还有人群中那鹤立鸡群的墨甲男子。
他如一汪深潭中的一块巨石,气质超然,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营中粮草已经断绝,派出去接应王庭来的运粮大军的人迟迟没有回音,连人影都见不得一个。北境的平岭边缘又没有半点生物出没的景象,他们可以说是半点食物的来源都没有。若今日一败,不是灰头土脸落荒而逃,就是成为这些燕狗的刀下亡魂。压在那木亚身上的压力宛若一块铁锭,让他艰难的喘不过气来。
底下交织拼杀的将士们,无论是北汉人或是大燕人,仿佛在沙盘上被打乱的棋子,颠三倒四的交织在一起。
近四十万人的大战,厮杀震天。
褚洄没有像那木亚那样在后方指挥,而是亲自带兵提枪打马上前。照夜四蹄如风,所及之处无不哀嚎连天鲜血飞溅。
一袭墨衣黑铠,一杆乌枪,已成了这个战场上敌军日夜难以逃离的噩梦。
强,真的太强了。他所流露出的惊人的爆发力和带给所有人的压迫感,不是传闻中随意喊几句“大燕战神”就能体会到的。当身处这位魔鬼一般的大将跟前,才能领略其中无限的杀意和震撼力。嘲风将军褚洄,当属当代武将第一,也许当年的威远大将军也难以匹敌。
连城骑马紧跟其后,他受谢远吩咐保护褚洄,见之场景不由震撼咂舌。褚将军这所向披靡的厉鬼模样,哪里需要别人的保护。他们碍手碍脚的给褚将军添乱需要褚将军的保护还差不多吧。
但到底拿下一军主帅人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纵使褚洄再如何使人胆寒,也禁不住那一堆又一堆为了名利功绩前仆后继地扑上来的北汉壮汉们。连城跟在褚洄身后,是人人都要顺便招呼一下的目标,他提刀劈砍着,大喊道:“褚将军,你还是去后方坐镇吧?前线太危险了,你要是有点闪失,末将不好跟谢将军交代呀!”谢远是历经三皇的老将,有些年纪了,自从那日从鹰涧峡回来之后身体就一直没有大好,故才将主帅之位交予褚洄。
褚洄没有理会连城,一双凌冽无波的桃花眼泛着无限的死气。他瞥见远处谢家军独有的信号,勾唇凉笑道:“谢青闻已经绕到北汉人后方,叫大家加紧了,天黑之前务必把敌军全都留下。别再给他们下一次机会了。”先前那几仗那木亚的试探,并未出动所有的北汉士兵,今日不同,他们无粮草补给,本就有如砧板上的肉,今日之袭不过是垂死挣扎奋力一拼罢了。若此次战败,那就等着北汉王庭给他们写降书吧。
“什、什么?”连城惊愕地瞪大眼。谢小将军受了褚将军吩咐绕道北汉大军后方他是知道的,可是要在今日一役拿下全部北汉人,谈何容易?还要在天黑之前……眼看着已经夕阳西下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会天黑,褚将军莫不是跟他开玩笑的吧?
褚洄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没有谢青闻乐观?”那小子知道今日要将北汉大军一举拿下兴奋的不行,主动请缨绕道包抄,去堵北汉大军的后翼,直接将他们阵型冲溃。加之这些日子以来大大小小的几场战役让那木亚损失惨重,原先的三十万大军直接溃成二十,若说今日要将他们击溃也不是白日做梦的事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拿下他们么……褚洄将目光冷冷投向远处山坡上几不可见的小黑点,让他活的够久了,也是时候解决他了。
旁边的赤羽挥剑无情地割断附近北汉士兵的喉管,大笑一声道:“连将军,你就放宽心吧,主子说可以天黑之前解决掉北汉大军,那就绝不可能拖到天黑之后。你不相信我们主子,难道还不相信谢家军嘛?”
“不是,没有,我当然相信褚将军的能力。”连城被他说的一怔,也肆意大笑了两声。他就爱听别人夸谢家军,若是真能一战击溃北汉,那当真是一件谢家军举军荣光之事了!他们驻军北境几十载,若能有此殊荣,只怕燕京那边也再不敢轻举妄动对他们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枪尖挑起的黄沙,洒满天际。
夕阳下的战场带着血腥的迤逦与凄寒。
十三万燕军加上两万余武州守军,每个人今日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击溃眼前的北汉士兵,击溃那木亚,击溃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汉王庭。边境和平六年,因着种种不可告人的阴谋和秘密再次拉开战争的序幕,而逾期两月,他们将再次亲手把战争的种子从北境百姓的家园旁边挖出赶走。
那袭黑衣,有如夕阳之后高耀的辉月,泛着蚀骨的冷意,却高高笼罩大地,驱散浓稠的黑夜,为夜晚带来光明。
嘶吼连天,战鼓擂擂,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底下厮战的人越来越分明,倒下的北汉人远远多过于穿着红衣银甲的谢家军,一波又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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