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无奈的跪在朱桓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将朱桓整个人抗了起来:“还好,没死,有什么事情都先回去再说。”他还不知道叶挽怀孕的消息,看她只是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并没有受什么伤,遂也就放心下来。
山脉之内的悬崖边上,徒留一群北汉人正在气急败坏的大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像是要将他们撕碎一般。
再次回到玉岩关军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军营中将士们看到七队百人或伤或残的回来之际大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个个都好像是在外经历了一场苛刻的战斗一般,现在才回到军营中。
“这……叶将军,甄将军,段将军,你们这是……”众人大惊,今日守岗的一名都尉连忙迎了上来,看着浑身鲜血的朱桓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们这是怎么了,被谁伤成这般模样?”他小声问道。
“怎么了,你还来问老子怎么了?老子倒是想问你……”段弘杨原本已经精疲力尽的没有精力生气,但是此时看到这名都尉装聋作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大耳瓜子抽死他。叶哥早就将信号弹放出,他不相信在玉岩关会看不到信号,但是这帮人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摆出这副惊讶的模样来,不是装腔作势是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甄玉打断:“老段,”甄玉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先去找方军医,其他人都还好,或多或少都是轻伤,朱桓大哥伤重,赶紧请他来医治。”
段弘杨也知道此时不是他任意发脾气的时候,他瞪了那一脸无辜的都尉一眼,烦躁的踹了一脚地上不知道是谁摆放在这儿的木匣子,背着手风风火火地朝着方思勰的营帐赶去。
不仅仅是那个都尉,还有不少镇西军的士兵们都朝着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看叶挽,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叶将军会一脸狼狈的回来。
“叶将军,甄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七队众人脸色难看非常之际,突然就从一边传来了燕绥的声音。他款款从后头走出,看向几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叶将军,你不要怪我多话。你现在身怀六甲,实在不应当在这个时候乱跑的。这是去哪里了,怎的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若燕绥不是无辜的,那他就当真是一个演技绝佳的演员了。叶挽目光沉沉的看着一脸无辜的燕绥,勾唇讥笑道:“我们去哪里了,燕副将难道不是知道的最清楚了吗?”
“等等等等,身怀六甲,谁?夫人?你怀孕了?”丹青将沉的像猪一样的朱桓交给甄玉,敏感的捕捉到了燕绥话中的词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这个时候不是应当在自己营帐中梳洗么?我又怎会知道你们到底去了哪里?”燕绥看着叶挽,眼睛微瞪,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丹青没有理会燕绥和叶挽的对话,还在执着的揪着燕绥刚刚说的话不放:“夫人你是不是怀孕了嘛?我们是不是要有小主子了?不对啊……夫人在北境已经有三个月了,难道怀的……不是主子的孩子!”他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眼睛还在上下瞄着叶挽的肚子。这肚子明显是刚怀啊,明显不是主子的种啊!完了完了,他应当告诉主子还是不告诉主子,他不会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被主子杀人灭口吧?
周围围观的将士们越来越多,都不知道为什么叶将军和燕将军之间会出现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是互相有什么仇怨一般。
叶挽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那眼神带着面对自己人时很少有的犀利和杀气。因为现在在她眼里,燕绥已经算不上是自己人了。她没有理会旁边丹青神经兮兮的问话,一字一句说道:“斥候营屡屡在鹰涧峡出事,是因为你,燕将军,跟他们说鹰涧峡乃战事必经之地,必有诡谲埋伏。所以无论是哪个斥候,甚至马都尉,都会毅然决然的决定往鹰涧峡去,而不走别的道路。”
“叶将军这话就说的有些牵强了,你也说了,鹰涧峡是必经之地,他们往那边走也是再正常不过,我又如何能够决定的了。”燕绥一摊手,嘴角带笑,丝毫不将叶挽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叶挽没有理会他的辩驳,继续说道:“我们在来时的路上遇袭,战马全部被杀,本就是你所设计。且附近城镇的马匹全都被军营所买,并非是如燕将军所说的因为我们中护军的战马和北汉所适应的战马有所不同,你才将所有马匹都收买过来,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战马被杀之后买马赶到玉岩关来。因为就那两天,你要将马都尉也派出去,让他殒命,但怕我如时到了玉岩关发现有问题。”
七队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合着他们当初马匹出问题也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燕绥抬了抬手,摆出一副“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表情。
“我与朱桓瞒着所有人,第一次过了悬崖,从另一条你不知道的路抵达鹰涧峡时,是瞒着你偷偷行动。所以你根本就来不及通知北汉那边。但是元炯早就安排了人手埋伏在鹰涧峡的附近,就为了在那时活捉我,并没有想到北汉士兵带着火把进去会引起鹰涧峡的爆炸,所以我和朱桓安然回来了。”叶挽说。即便是元炯,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又怎么会猜到腐烂的尸体会形成尸气和沼气,遇明火即会爆炸呢。
“第二次,我带两万士兵潜行,不可能再瞒过你的眼睛。所以北汉早就安排了人手蹲守在悬崖附近,同样的想要将我,将镇西军一网打尽。”
“这也可能是你们的行动太过招摇,所以引起了北汉人的注意。”燕绥耸肩。
叶挽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书生模样的将军并没有他长得那般无害,相反的,他心机深沉,且胆大心细。只是叶挽怎么都想不到,他与褚洄从小一起长大,又为什么会做出背叛褚洄的事情来呢?
“那时你已经发觉我和谢青闻怀疑军中有奸细,不过还没有怀疑到你的头上罢了。是以你再次与元炯联手,推了不少北汉士兵出来,在临死之际故意用北汉语向谢青闻喊出‘救救我,你不能过河拆桥’之类的话语。你知道我听不懂,但是必定会留心……但是你却没有想到,我回来之后就晕了过去,根本没有来得及主动下手查证谢青闻的事情。迅速找个替死鬼出来的事情迫在眉睫,如若不然我们定然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于是在我昏迷之际,你主动下手,亲自将谢青闻暂时收押了起来。”
“你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燕绥的笑容淡了下来。
叶挽摇头道:“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证据。”她转头看向刚刚那名都尉,问道:“昨夜丑时分,你可有看到北边亮起的闪光?”
“看、看到了。”那都尉点了点头,颇有些害怕的看了燕将军一眼。
叶挽道:“既然连你都看到了,那燕将军为何没有看到?没有派人前来断崖处救援?还是燕将军心里想着,反正你叶挽也要死在北汉人的手里了,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殆尽,还有谢青闻这个替死鬼护着,所以你根本就无所谓救不救援,会不会落人口实?”
那都尉正襟危立,想要跟叶将军解释一下他昨晚上的确是想要派人去看看的,但是燕将军说那可能是敌人的奸计,叫他们不要放在心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一个个看向燕将军的表情中都充满了审视,好像他是个陌生人。
燕绥叹了口气,摇头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怀疑我?只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救援而已吗。”
“自然是早就怀疑你了,只是经过昨夜所以确定了而已。”甄玉在旁补充道。他早就觉得燕绥有问题,但是碍于从小就要喊他一声大哥,所以只是心中怀疑,半点不敢确信。
“是么。”燕绥淡淡的应了一声。
就因为燕绥……所以斥候营死伤百人。叶挽一直都在怀疑,为什么以马都尉的老道经验都会出事,原来原因在这里。马都尉又怎会猜到,是他追随了十几年的人要在背后捅他一刀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背叛镇西军?”叶挽问。
☆、第489章 燕绥的过去
就在叶挽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有暗卫上来将燕绥押住,以防他突然逃跑。而旁边站着的一众将士们还在犹豫,毕竟燕绥和褚洄一样,是他们跟了十几年的正负两将,要说燕将军竟然与北汉人私通想要毁了镇西军,当真是打死他们都难以相信的。
“这个……叶将军,会不会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啊?”一旁有人喃喃问道。
“是啊,燕将军……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叶挽也不想相信是燕绥害了谢青闻,害了斥候营百人,还有马悠。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说不相信。
“为什么要背叛镇西军?”她没有理会旁边的人,只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燕绥,问话直击心灵。
此时就连丹青都不再纠结叶挽怀的到底是不是主子的孩子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燕绥,这个燕副将也是他们接触了许久的老将,深得主子信任,怎的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除了幺蛾子?一会儿若是燕副将要跟夫人打起来,他是帮燕副将呢还是帮夫人呢?
燕绥被暗卫押住,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为什么背叛啊……”他笑了两声,“没有依附,又何来背叛呢。”燕绥扬起头看了下初升的朝阳,似乎是眼睛被阳光刺到了一般闪烁了一下,随即伸出一只手来挡在自己眼前。“元炯抓住了我的把柄,逼我按照他所布置的行动,将你骗到他的面前,好将你捉回去。”
他挣扎了许久,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本还在迫切的想要说些话为燕副将开脱的众人顿时就像是哑了壳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燕绥的方向,一下子就好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傻在了原地。
“什么把柄?”叶挽淡声道。她所猜测大约也是这样,燕绥几乎是和褚洄从小一起长大,并没有什么憎恨仇怨和非要背叛镇西军的理由。那么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他被元炯算计了,或是被元炯拿捏住了什么把柄。要知道元炯那个人,手段非常,元桢都有可能在他手上吃瘪,燕绥会被他拿捏当做棋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燕绥耸了耸肩,对丹青道:“能不能先放了我?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若是换做之前,丹青或许还会给点面子。但是现在怀着“小龙种”的叶挽就在这里,他怎么敢轻易的放了燕绥让他任意妄为?要是他想不开想要拉着主子的崽同归于尽可怎么办?
看着丹青犹豫的表情,燕绥无所谓的笑了笑,淡道:“好吧,就这么说也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生母其实就是北汉人,我也算是半个北汉血统,所以被元炯拿捏住了而已。”
众人惊呆了,燕绥轻飘飘的说着,说的确实令人惊讶的话。谁都不知道燕绥原来有北汉的血统,难道他并非是宪钧侯的孩子?不过即便他有半个北汉血统,他也是从小在大燕长大,和褚将军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啊!
“仅仅是因为这个,只怕元炯控制不了你。”叶挽轻描淡写地说,她脸色微白,看向燕绥的表情不似以前那般平和友善,而是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杀气。
“是。”燕绥点点头,“你说得对,仅仅是因为我生母是北汉人,的确控制不了我,让我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举动。真正要说的话,事情有点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耐心听。”
叶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默默地抄起了胳膊。
“好吧,看样子叶将军是有兴趣听的了。”燕绥继续道。其他人也是表情揪紧,似乎是就算没兴趣听燕副将的身世,也要听听到底镇西军是哪里对不起他了,所以他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起来,这件事情跟谢侯爷也有点关系。三十年前,谢远和我爹燕阳都不过是高祖陛下手下的小将,跟随高祖陛下一起南征北战。这北战当中,自然是有北汉的……不过男人么,再怎么征战,也总是有刚柔并济的需求的,谢远与燕阳二人,同时看上了北汉平民女子中的一对姐妹,分别将他们带回了大燕。”燕绥说。
叶挽微抬起下巴,她倒是也听说过谢青闻的母亲是北汉人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宪钧侯燕阳第一个娶的也是个北汉人么?
“起初,兄弟二人同娶姐妹二人,当时还传作一段佳话。后来,高祖陛下将谢远封作定国侯,镇守北境。燕阳却是想要回到燕京去生活,高祖陛下也没有强求非要他镇守一方的道理,遂将他带回了燕京,封作宪钧侯。”燕绥见众人听的全神贯注,不由的启唇笑了笑。
叶挽原先就注意到,燕绥的两只眼睛都是灰绿色的,想必是遗传了母亲。谢青闻倒是正常的很,应当是遗传了定国侯爷吧。
“我倒是听说你的生母原是宪钧侯府的婢女,因为后来的宪钧侯夫人善妒,不愿府中婢女先诞下长子,遂将婢女赐死,将长子赶出府去。”叶挽突然开口问道。这是她以前听说的版本,原来还有其他的版本的么?
“你听我说完。”燕绥哭笑不得,“若是如谢远这般镇守北境,娶一北汉女子为妻,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毕竟当时的北汉战败之后,玉岩关的关卡几乎就等于是打通了,与北汉互通,北汉人也可以来大燕,大燕人自然也可以去北境。是以镇守北境的定国侯的夫人是北汉女子,在这儿并不会引起什么过多的争端。但是在燕京就不一样了,宪钧侯将我母亲带回之后,才发现燕京人对北汉人诸多排斥,天生的高高在上,天生的富贵非凡。他们可看不起北汉蛮子……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就连宪钧侯自己都觉得,他娶一名北汉女子到底是对是错。”
说起来,定国侯与宪钧侯两人其实还互为姐夫妹夫的关系,反过来那两位侯夫人同样也是互为妯娌,若是能够一同生活在北境,想必会将两侯府的关系拉的更加亲近才是。
“再后来,燕阳终是忍受不住周围奇异的目光,将我母亲休离下堂,生生打死,对外称病,然后将我远远的扔到城郊的破庙里。要不是被袁弘老将军捡到,我一个干瘦的孩子,可能早就会成为野狗啃食的对象了。”燕绥耸肩道。
“那照你这么说,镇西军更应当是你的恩人,你为何要恩将仇报?”甄玉忍不住开口问道。燕绥也算是他从小就认识的大哥了,他实在是很难以接受燕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燕绥看了看甄玉,笑道:“小玉子,世上很多事情并非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是你想要如何就能如何,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在甄玉忍痛的目光中,他接着说从前的事情:“后来,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和褚洄一样,在军旅中度过,靠着自己的本事升将,娶妻,生子……我也的确是做到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心仪的姑娘罢了。可是偏偏,人生这种东西的轨迹啊,往往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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