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群废物!为何半点都没有伤到叶挽?”冰冷清脆的女声紧接着茶杯落地的声音在静谧无声的宫殿之中乍然凸起,隐蕴着丝丝怒意。
殿中还有两人,一人须发皆白,正是宫宴之上出现过的曾老国公。另一人是一位年将半百的中年男子,鬓角已有斑白,神色却异常恭敬,是现任庆国公,曾后的亲哥哥。
“太后,褚洄武功高强,大燕境内已罕见敌手,有他护着,我们的人根本接近不了叶挽半分。”庆国公曾如琥面色凝重,声音低沉。是太后说到时有她牵制褚洄,却没想到没等她做出什么举动,刺杀提前就被叶挽发现了,太后和不少死士都措手不及,所以行动失败。曾家损失了一百死士也是颇为惨重了。“到底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杀叶挽这个区区校尉?”曾如琥问道。曾后只吩咐他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叶挽,却并未告诉他原因。他实在不明白,即使这个少年天资卓绝,站在镇西军一方对他们不利,却也并非需要付出大的代价去除才是。
曾后绝艳的面容沉寂片刻,幽幽道:“哀家有预感,叶挽此人若是不除,以后或将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曾老国公捋胡不赞同道:“要说心腹大患,眼下最大的祸患应是豫王和褚洄才是,叶挽毕竟年幼,官职低微,现下并不棘手。倒是褚洄这小子,武功日渐精进,又用兵如神,心思缜密,豫王麾下有此人才是我们最大的麻烦。若是不得以策反此人,只怕于皇室有碍。”
褚洄这个人能力太过强大,屡立战功,在民间声望已逐渐有与豫王齐平的趋势。若是放任他继续如此,只怕民心皆会导向豫王。
曾后也知道自己父亲分析的有理,不满地看向自己亲哥哥庆国公:“露儿这孩子心思单纯,手段太嫩,只怕哥哥和嫂子还要多费些心思才是。实在拉拢不了褚洄,只怕咱们还要尽早除了这人才是。”得知曾零露对褚洄有意他们也有过考虑,如果褚洄的心能被曾零露把握在手那确实是一大妙事,然现在情况看来并不乐观。
“是,我会请娘亲和夫人多加教导露儿。”曾如琥点头。
“对了,哀家今日欲赐婚于露儿和褚洄,褚洄却说自己在陇西已有婚约。哀家估摸着是搪塞之词,去查查有没有此事。”
“是。”
☆、第85章 男人心海底针
这一日是叶挽名下的淬玉阁重新开张的日子。木娘紧赶慢赶地日夜忙活,终于赶在这一日之前做了不少优质的首饰摆件。
一大早,段弘杨和周建就自告奋勇地准备了鞭炮和红绸,带着一众今日没有当职的七队兄弟们齐齐在大清早就凑到了淬玉阁,说是要给叶哥撑撑场面。淬玉阁前夸张的站着一众五大三粗又虎背熊腰的将士们,气场煞是强大,引得了不少人的好奇围观。
加上接到叶挽邀请的姚清书和花滢,还有一众好奇围观的内城百姓们,一时间,整个场面在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热闹非凡。
淬玉阁在叶挽和木娘的重新调整之下,换上了一批木娘这半月来日夜赶工做出的品质十分优良,又独特标新的首饰,数目虽然不多,但胜在精巧新奇。并且件件都是燕京独一份,绝对不做两次。不少闻讯而来的千金和闺秀们围在一楼的摆台之前,瞬间就被眼前琳琅满目从未见过的首饰吸引了目光。
木娘身坐一台由叶挽拜托人去打造出来的木质轮椅,换上了簇新的优雅襦裙,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当风华正茂之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烁烁,颜色姣好。她脸上挂着温柔的淡淡笑意,看着自己亲手做出的首饰被不少小姐们围看,只觉得内心一阵热流涌动。
若不是公子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只怕她现在已经被卢大头逼着做妾,或是呆在那破旧的小小院落中落魄地度过这一生了。如今她却身着新衣,坐在柜台之后,看着同样精神焕发的木子在人群中穿梭介绍,在这济济的燕京占得一席之地,这些全都是因为叶挽。
她内心感动,面上带着如水的温柔笑意。
赵掌柜酸溜溜地看了一眼收拾地干干净净精神奕奕的木子,对木娘说道:“公子还真是大手笔,之前那些首饰说送人就送人,半点不带含糊的。”
之前店铺那些定价离谱的首饰摆件,已经在叶挽的安排之下让木娘重新估算价值,贵重一些的重新标了便宜的离谱的价格摆进各个柜中待售,一般一些的竟是让叶挽直接捆绑销售,买木娘打造的首饰就搭配送一件普通的。
虽说是一般一些的,但那些捆绑送出的首饰加起来也约莫有个几千两银子。赵掌柜看的心头仿佛在滴血……虽然都不是他的钱。
木娘和木子住在淬玉阁后院这些日子,虽然有叶挽的警告,赵掌柜不敢做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但是他时不时阴阳怪气地酸他们几句也够恶心人的了。木娘沉得住气些,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木子年轻气盛一些总是被他挤兑的十分暴躁。木娘学着叶挽的样子淡淡地看了赵掌柜一眼,道:“这些只是蝇头小利,即使按照赵掌柜你的标价卖出去了,以后也不利于铺子的名声。公子心有丘壑,自然目光长远。”
赵掌柜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小丫头片子!直接说他目光短浅只注重蝇头小利不就好了?他冷哼一声,瞪着生意兴隆的场面气的说不出话来,横竖赚的钱也跟他没关系,站在这里白白的糟心!
二楼一间较大的雅间之内,聚集着不少年轻男女。
分别是叶挽,甄玉等人,还有前来到贺的姚清书和花滢,还有两个齐王和康王分别派人送来贺礼的下人。
叶挽将花滢特地送来的巨大牌匾吩咐七队的士兵们抬去挂上,失笑道:“花小姐怎么还带了这么大的门头来,早知道我就在楼下等你先挂上了。”
小姑娘花滢今日穿了一件嫩粉的夹桃袄裙,脖子上仍挂着那只粗重的金珞,老气横秋地吹了一口自己的指甲,骄傲道:“这是本姑娘这几日派人连夜赶去江南请圣手吴灭子提的字,当然要好好裱起来送给叶哥哥你啦!现在抬下去现一现眼也是一样的嘛。”
叶挽虽然不知道吴灭子是谁,听花滢的口气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并且此字绝对价值不凡。“那小的就多谢花小姐赏字了。”她打趣花滢道,一边想着回头给花滢送什么回礼比较好。想了想叶挽又说,“你哥哥今日没有空闲么?”她也一同给花无渐下了帖子,他帮了自己那么大忙,又叫花滢“特地”给她带话了,还想着今日事毕之后先请他吃个饭谈谈自己如何回报之事。
同样对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甄玉三人不明所以地看了那副飞扬凌厉搬下去的“淬玉阁”牌匾,心中好奇叶哥又是哪里认识的活宝小姑娘,竟然一点大家闺秀的派头都没有,活泼嚣张的紧。旁边那位姚小姐他们早在来淬玉阁的时候就见过,看她对花小姐温柔的模样,似乎也是早就认识的。
花滢嘟嘴:“我昨晚还跟哥哥说了今天要来给叶哥哥捧场的事情呢,他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不知道干嘛去了。真是的,还跟叶哥哥是好朋友呢,真是没脸皮。”
“没关系,花公子生意遍布大燕,事务繁忙也是正常的。”叶挽笑着跟她说了几句,目光投向一边安静恬笑的姚清书,“清……姚小姐这几日觉得如何?伤口可好些了?”姚清书先前让自己不嫌弃喊她清书或是姚姐姐,可是当着甄玉他们的面她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那日夏荷宴刺杀事情结束之后,叶挽去一楼寻姚清书和花滢。两人躲在桌子底下避开了刺客,只是在船体的剧烈摇晃之下姚清书为了扶住花滢,手掌被打碎在地的碗盆划了道口子,伤口还挺深。
姚清书晃了晃自己处理过的伤口笑道:“伤势不严重,已经结痂了,这几日痒痒的怪难受的……还说我呢,你那日被燕悦打裂的伤口如何了?你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徒手去接燕悦的鞭子,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不成?”
听她这么一说甄玉和段弘杨、周建三人立刻炸了,甄玉急忙道:“怎么回事?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还徒手去接那个燕悦的鞭子?”他那天看着叶挽跟段弘杨他们打完就担心叶挽的伤势,只是见她脸色如常自然而然的就当没事。没想到第二日她还敢用手接鞭,还遇到了刺杀。“姚小姐说得对,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那天叶挽调笑说自己要回陇西娶媳妇的事情,他就知道叶挽这是在委婉的告诉自己她对自己没什么意思。他苦恼了好几日,现在听到叶挽受伤的事他还是觉得十分揪心。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想看看叶挽的伤到底如何了。
周建是跟着叶挽时间最久的人,自然心底对叶哥是无比的尊重爱戴。也不赞同地抿嘴说道:“玉哥说得没错,叶哥你真是太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了!前几日还偷偷摸摸拉着我去看燕帝赏下来的新宅子……”
“你说什么?!”甄玉顿时恼了。伤口开裂了还不呆在府里好好休息,还拉着周建偷摸跑出去,真是没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眼里呢。
段弘杨的关注点比较不一样,他急的跳脚拉着周建的衣领:“你说什么?你们溜出去玩竟然不带我!你信不信我跟将军打小报告!”
叶挽无奈地忍受着三人的攻击,频频向姚清书和花滢投去求助的目光。这三个小弟实在是太不把她这个叶哥叶校尉放在眼里了,要算账回去再算嘛,干嘛在女孩子面前让她丢脸!
四人其乐融融兄弟情深的气氛让花滢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无视了叶挽求助的眼神捂着嘴和姚清书聊的开心。姚清书也抿唇笑着,一时十分羡慕这样毫无顾忌的打闹。
“哟,本公子不在,你们倒是玩的开心啊!”一个如泉水淙淙清脆悦耳的低沉男声在雅间的窗口处响起,拯救了在三人围攻之下狼狈不堪的叶挽。叶挽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朝窗边看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美如妖孽的红衣男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赤着足优雅地坐在窗口,一条长腿悠悠垂下,另一条勾起,斜靠的姿势露出了松垮衣襟下如玉温润的半边胸膛,白皙精壮。
慵懒魅惑雌雄莫辩的俊美脸上挂着一丝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容,正一手托着下巴眉目含情地望着他们。
“啊,你怎么突然来了!”花滢指着窗口惊讶的喊道。
花滢的哥哥打扮一向如此风流,即使见过几面姚清书还是觉得十分尴尬,将头扭到了一边。
“哼,小瘪犊子,看见哥哥也不喊,真是没规矩。”花无渐幽幽地从窗口跃进,却腾空而立,足不沾地。一身轻功竟已是出神入化。
叶挽心中有些羡慕,又想到了某人说过教自己轻功的鬼话,竟然是到现在都没有兑现。她微微扬眉,朗声道:“花公子,好久不见。”
“无眠还知道有我这号人存在?我还当你早就忘了呢。”他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一个闪身将坐在叶挽旁边的段弘杨挤开,自己一屁股坐下去伸出玉指调戏地挑起叶挽的下巴,“无眠真是贵人事忙。”
花无渐与叶挽靠的极近,一个红若晚霞一个清如松风,两人皆是俊秀的雌雄难分眉目如画的类型,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个朗月清风的美人,正缠绵依偎在一处。
甄玉眉头一挑,拍开花无渐的手,神色警惕地侧身挡在叶挽之前:“你是谁?不要动手动脚的。”他虽然已经听出来叶挽与此人相识,但是看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适。不说对叶挽有好感,就算是作为哥哥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子被人调戏。即使这个妹子比他还要彪悍……
“你又是谁呀!我哥哥和叶哥哥是老朋友了,你杵在中间做什么?”花滢小姑娘是个护短包,不能看自己这么美的不似凡人的哥哥被人打手。更何况她有时候还会盯着哥哥的盛世美颜看呆呢!
甄玉能质问花无渐,却不能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计较甩脸子看,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叶挽无奈地拉开和花无渐的距离,拍了拍甄玉的背示意他放松下来,苦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燕首富花家花无渐,我与将军在却州破获的案子是有他在其中帮忙才能有结果,那份失踪人口的名单就是他给我的。”她与甄玉解释道。那天碰到花无渐的时候并没有一同带着甄玉,甄玉这才不认识他。
花无渐:“哼。”
叶挽转头对花无渐和花滢、姚清书说道:“这位是甄玉,是邵州甄将军之子;这位是段弘杨,是甄将军麾下段右将军之子;这位是周建,现在都在我麾下斥候营任职什长,他们三人都是我的好兄弟。”
甄玉:“哼。”
段弘杨:“……哼。”玉哥不知道在哼什么,我也跟着哼一哼好了。
周建:“……那个,各位公子小姐们好。”他好像没什么本事能跟燕京的贵人哼,还是夹紧尾巴道德做人吧。
“还有工部尚书之女姚清书姚小姐,和花公子的妹妹花滢花小姐,你们都认识了。”叶挽无奈地摸摸鼻子,花无渐和甄玉这个一见面就有些不合的磁场是怎么回事?难道两个人有什么旧仇不成?别说女人心海底针了,这个男人心她也觉得难捉摸的很。
“无眠刚刚说的受伤是怎么回事?”尴尬的雅间内一时无话,好半晌才听到花无渐开口问道。
话题一下子又转到叶挽的伤势上来,叶挽牵了牵嘴角,暗恨花无渐琢磨不清形势没话找话。先前暴躁的三人组又絮絮叨叨地念着她受伤了还不安安分分呆在府里要乱跑的事。
“没什么……不小心罢了。”叶挽头大地回道。
“哼,本公子看是被某些人牵连了吧。要不你住到我家来,本公子定护你周全。”花无渐挑眉笑的有些邪气,对花滢眨了眨眼,示意花滢也劝说一二。
花滢呆萌地缩在姚清书的怀里,小心眼一转直觉现在气氛有些不对劲,精明地根本不开口。
甄玉看他装腔作势的派头就不爽,哼道:“大将军威武神勇,若是连大将军都护不住我们叶哥,你一个小小商人又怎么保我们叶哥安全,别是吹牛吧。”
“你们大将军又是什么三头六臂能长着天眼时时刻刻护着无眠?别因为自己连累了无眠就谢天谢地了。”花无渐讽刺道。燕京谁不知道夏荷宴那天的刺客是冲着褚洄去的?他虽然调查过此时另有隐情,线索却卡在半途断了,查不到真相如何。不过既然褚洄想让人觉得刺客是针对自己的,那他顺水推舟拿出来嘲讽嘲讽甄玉也不错。
叶挽有些头疼,甄玉已及弱冠,花无渐看起来也和褚洄年纪差不多了,怎么两个人还会这么幼稚的绊嘴?明明不是什么相对立场有冲突的人,偏偏要表现的有仇似的。她不想理两人,扭头对姚清书道:“对了,说来也巧,那日你买的蝴蝶玉簪,我聘用了做簪子的姑娘作为淬玉阁的匠人,来时你应该也看见了吧?就是那位坐轮椅的姑娘,她还做了不少其他有意思的东西,不妨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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