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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容光

时间:2018-10-24 10:13:51  作者:容光
  宋诗意一惊:“他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我不知道,但他应该和我一样担心你心情不好,一个人躲起来cosplay没头脑和不高兴,所以这么轻易批了假。”
  “……”
  难以消化的信息令她钝钝地站在原地,大脑还在急速反应中。直到下一秒,有人懒洋洋地伸手,把她圈了入怀。
  宋诗意微微抵着他的胸口,“你干什么?”
  “安慰安慰我们没法参赛的宋选手。”
  “我并不难过,用不着安慰,撒手。”她语气很坏,还在为他如此轻易就放弃一场比赛而吃惊加恼怒。
  “那你安慰安慰我好了。”牛皮糖不松手,死死圈着她不让她走。
  “你没什么需要安慰的。”
  “我有。”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哀哀地叹口气,说,“从知道你没法参赛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没用。想替你撑腰,替你打抱不平,但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运动员,没能力替你伸张正义就算了,还连站出来公开为你发声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是地下恋情,因为她不让他告诉别人。
  她越是故作无恙,他越是暗里着急。她有多在乎这个赛场,有多重视每一场比赛,他比谁都清楚。就好像刚才看见他的第一刻,她不可置信地问他为什么放弃比赛。
  辗转反侧才归来,好不容易有所提升,拿到的第一场比赛资格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取消,她真的毫不在意吗?
  这是她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宋诗意挣扎片刻,也不动了。人来人往,不少人侧目看他们,毕竟就在公众场合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还是很引人注目。
  她压低声音说:“松手,大家都看着的。”
  “看就看啊,有本事他们也抱一堆。”
  “……他们没你这么有本事,麻烦你当个人吧程亦川。”
  “情急失态才是人之常情。”辩论选手再次上线,程亦川口齿伶俐,见招拆招。
  虽然最后还是撒手了。
  距离景区关门还有一个小时,可他来都来了,说想去看看夜景。
  宋诗意恨不能把他塞回飞机上打包回哈尔滨,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她冷着脸看他买了票,仿佛压根没察觉到她脸色有多差劲似的,笑吟吟拉着她又进了景区。
  程亦川左顾右盼,宋诗意没这个心思,走了没两步,问他:“全国赛也是赛,说放弃就放弃,你一点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哂笑,琢磨片刻,模仿她那日的语气道,“我现在只想心无旁骛地训练,一个全国赛而已,我还没看在眼里。有就练练手,没有也无伤大雅——是这么说的吧?”
  “……”她咬牙咬得腮帮疼,正色道,“程亦川,我是无可奈何参加不了,所以说这话。可你既然拿到了机会,就理应参加,没有任何事值得你耽误比赛。训练只是成长的一方面,正式比赛才是运动员飞速成长的地方。”
  “是吗。”
  “难道不是吗?”
  “对我来说,它没你重要。”
  她忍无可忍,“你是被感情冲昏头脑了吧?”
  “是啊。”程亦川欣然承认,“一直以来你都说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路还长,能参加的比赛也很多,这一场没有了,还会有下一场。只要实力在,不会没有比赛。”
  他抬眼看她,“可是宋诗意只有这一个。因为总是很坚强的样子,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也不多,我只好抓住这一刻。”
  少年,或者该称他为青年了,年轻人站在灯火辉煌的水乡小镇里,脚下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周遭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头顶有摇曳的大红灯笼,眼里却唯独她一个。
  他双眼明亮,带着义无反顾的执着,低头下头来毫不知错地看着她。
  宋诗意一顿,没了言语。
  她依然为他放弃比赛而懊恼,依然认为他很孩子气,做事全靠冲动。可除此之外,也有难以言说的感动。
  肯为她千里迢迢赶来相伴的人,她又怎么会不感动?
  于是责备和感动混杂在一起,令她纠结无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抓起他的手,重重地咬了下去。
  程亦川嗷的一声,吃痛地叫了出来。可当宋诗意抬头时,看见的却是一双饱含笑意的眼。
  他看着手腕上泛红的齿音,似笑非笑地问:“气消了?”
  “没有!”
  “那——”他沉吟片刻,递来另一只手,“要不再咬一口?”
  “滚!”
  程亦川笑了起来,伸手去拉她,被她甩开了。可是没关系,他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被甩开多少次都照抓不误。与她相处这么久,足够他摸清她的脾气。
  这位师姐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足够坚韧不拔,铁杵都能磨成针,何况区区一个软心肠的宋诗意?
  最终还是被他牢牢握住了那只手。他含笑抬起头来,说:“很漂亮。”
  “什么很漂亮?”
  “这地方——”他侧头看她一眼,道,“和你。”
  “……”
  这位程选手应该是吃了兴奋剂不能参加比赛,所以带着这股兴奋劲儿找上了门来吧?
  理智在说:你该生气的,别妥协,要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宋诗意绷不住了,沸腾的面颊出卖了她,眼底的柔软也泄露了心情。
  她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叹口气,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敲了敲脑袋,很是头疼。
  这种又是生气,又是开心,还带点娇羞的矛盾心情,可真他妈要了命了。
  程亦川排队买了热腾腾的定胜糕,又寻着举灯笼的人流向前,找到了灯笼店,买了一盏粉红色的灯笼给宋诗意。最后两人坐在河边的石凳上,一边啃定胜糕,一边看江南水乡的夜景。
  程亦川问:“你住哪?”
  “景区外面的民宿。”
  “都来乌镇了,怎么不住景区?临河而居才是这里的特色。”
  宋诗意摊手:“西栅景区都被旅游公司承包了,没有民宿,所有酒店都要在官网订,我看了下,价格是外面民宿的十倍不止。”
  “住一晚体验一下,十倍就十倍吧,来都来了。”
  “我比较抠。”
  “这是大实话。”程亦川吃完最后一口糕,伸伸懒腰,“好在你遇到了不那么抠的我,可以互补一下。”
  宋诗意想把油纸糊他脸上。
  程亦川却站起身来,说:“走吧。”
  “去哪?”
  “带你去住水边小屋。”
  “我都入住民宿了。”宋诗意拒绝,“总不能浪费一晚的房费吧?一百来块呢。”
  程亦川回头冲她笑,“那怎么办?我也订了景区里的小屋,你说我们是浪费你那一百来块呢,还是浪费我这两千来块?”
  宋诗意:“……”
  他问:“走不走?”
  “你订了几间房?”她还在挣扎,“你可以住景区里,我住景区外。”
  “两间。”他言简意赅,终结了她的犹豫。
  小镇沿河而建,民居都在水上,潺潺流水,飘摇花草,夜色里灯火汇成海洋,与静水楼台相互依偎。
  两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他订的酒店。一人一间房是真的奢侈,屋子很大,床还是双人木架床,很有江南复古的味道。推窗往外,有一个阳台,上有一张小几、两把凳子。阳台就在水边,可以看见来往船只和蜿蜒向前的河水。
  宋诗意说:“我的背包还在民宿。”
  换洗衣物、日用品都在里面。
  程亦川说:“冬天的衣服也不用每天换,你先凑合着吧。洗漱用品这里也有,比你那民宿高档多了。”
  “……”
  他还歧视低端消费。宋诗意白他一眼,把门关上了,心道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可住在街边的民宿,与住在水乡的河边,的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宋诗意洗了个热腾腾的澡,披散着头发去了阳台,坐在小几旁看河。
  景区已经关门了,剩下的是为数不多住在景区内的游客,此时对岸的街道上人已经很少,但乌镇还亮着灯,夜色辉煌中又透着一丝寂寥。
  这样寂静的时刻,心下却有一丝莫名的惶然,夹杂着等待与不安。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手机上来了他的消息:在干什么。
  她低头看着屏幕,答:看风景。
  他:一个人看风景这么可怜吗。来来来,我陪你。
  宋诗意笑了,还没来及回答,下一刻,房门被敲响。她一顿,起身去开门,就看见同样顶着一头湿法的程亦川,手里拎了一只塑料袋,非常自觉地挤进了门。
  他看见她时也明显一顿,因为她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只穿了件毛衣裙,小腿裸露着,下面是一双酒店的棉拖鞋。
  “不冷吗?”程亦川皱眉。
  “不冷,屋里开了空调,坐阳台上也挺暖和。”
  程亦川拎着袋子到了阳台,把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瓶红酒,两只高脚玻璃杯,最后还有一只漂亮的香薰蜡烛,和暖黄色的蜡烛罩。
  “……”宋诗意匪夷所思,“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从家里带的。”
  “你跑这么大老远,还带两只红酒杯???”
  “嗯,你可以叫我精致boy。”
  “……”
  他把东西摆好,又把蜡烛点燃,罩上了罩子,回头命令:“把外套穿上再出来。”
  呵,离了队里,他也变得很有气派了。没大没小,还端出了架子。
  宋诗意还是把外套披上了,走到阳台坐在他对面,说:“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程亦川很镇定:“我什么时候和你分过尊卑大小吗?”
  她一想,卡住片刻,“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我师姐的?”
  “除了在日本遇见的那一次,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师姐了?”
  桀骜不驯的少年打从一开始就不服她,表面上叫着宋师姐,实际上也没有半点师弟的样子。后来进了队里,就开始宋诗意宋诗意地叫起来。她因为他嚣张的态度,居然也没觉得奇怪。
  如今一想,才觉得失算,因为没有师姐弟的距离,这关系转换起来好像也更容易。要是当初摆出师姐的架子,估计这小子也不敢造次了。
  程亦川倒了两杯红酒,端起一杯示意,她顿了顿,也拿起了另一杯。酒杯与酒杯相碰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明亮而动听。
  潺潺流水,他们对坐着,很长时间里也只是懒洋洋说着话。她看着远方,回头时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越发汹涌。
  夜深了,两人依然坐着没动。
  宋诗意问他:“不参加比赛,会遗憾吗?”
  “不会。”他唇角含笑倚在那椅子上,像个懒散的富家公子哥,今夜只穿了黑色毛衣,越发显得温和无害起来,“不参加比赛就能换来这么一个晚上,我赚大发了。”
  宋诗意笑出了声来,“我还怕你哪天醒悟了,后悔因为我耽误了你的运动生涯。”
  程亦川还是那么懒洋洋地笑着,说:“运动生涯很短,五年,十年,不会更长了。滑雪可以陪我很久,但竞技陪不了我多久。所以这笔账该这么算,有的人能陪我一辈子,耽误一点运动生涯的时间把她留住了,就是赚了。”
  “你才多大,就拿一辈子说事。”宋诗意有些嗤之以鼻。
  “好,那我不说一辈子。不管将来后不后悔,至少今天不来,会后悔。”年纪是他的弱点,他也不以此取胜,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时间会证明。
  也许是红酒也醉人,话题东拉西扯,也变得很不矜持了。
  “程亦川,你喜欢我哪一点?”
  “每一点。”
  “我麻烦你具体一点。”
  他思索片刻,笑道:“可能是凶巴巴敲我脑袋的那一点,也可能是明明很伤心但每次都会笑着假装潇洒走人的那一点,可能是自己一堆烦心事还总有功夫替别人操心的那一点,也可能是和我一样看着雪山的时候眼里好像有太阳的那一点。”
  年轻的他说着略显天真浪漫的话,漆黑透亮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她。
  宋诗意忍不住挪开视线,心道,你现在的眼睛里就有太阳。很烫。
  “那你呢?你又看上我哪一点?”
  她很不客气地说:“看上你不要脸,刚好我脸皮薄,可以互补。”
  程亦川:“开玩笑,我脸皮是出了名的薄。”一边辩驳,一边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你再摸摸看,仔细感受一下。”
  于是猝不及防的,她的手心贴在了他的面上。
  那一个瞬间,他身体前倾,离她很近很近。她看见他亮如星辰的眼,也看见他润泽漂亮的唇。手心相触的是他清俊好看的面容。
  辉煌夜色照耀着他。
  风还在吹,带起她的头发,吹动了罩子里的蜡烛。波光摇曳,人影晃动,她的眼前也花了。
  他还在低声问她:“厚吗?”
  她已然分辨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他一开一合的唇,顿了顿,她凑了上去,主动伸手攀上了他的肩。
  到底是谁更主动,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红酒杯被带倒了,残余的红宝石似的液体流了一地。蜡烛的罩子被谁的外套蹭歪了,风一吹,蜡烛就灭了。
  唇齿相依,舌尖纠缠,气息不稳,理智全无。
  她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攀附着他不松手。而他从未如此鲁莽过,仿佛用尽全力将她摁进怀里,死死掐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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