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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长嫂为妻)——墨书白

时间:2018-10-24 10:19:55  作者:墨书白
  楚瑜听这话,便知道谢太傅是缓过神来了。
  她和曹衍冲突,故作这样狼狈姿态,为的就是让谢玖领谢太傅来。而谢玖领了谢太傅来后,她那一番慷慨陈词的痛哭,也不过是为了激起这人情绪,让这人忍不住出手。
  上一辈子,谢太傅是在卫家这件事上唯一公开站出来的人。他乃天子之师,当年卫忠乃天子伴读,他亦算是卫忠的老师。他与谢家人性格不太相似,如果说谢家人自私自利只顾自保,那谢太傅就是谢家一个异类,哪怕活到这个岁数,也有一份热血心肠。
  只是上一辈谢太傅出声的时候太晚,那时候卫韫已经在天牢呆了一阵子。天牢那地方,多是曹衍这样的宵小之辈,卫家当年树敌众多,卫韫待在天牢里,多一日就是折磨。
  于是楚瑜故意示弱,想要激一激谢太傅,让他看一看自己曾经得意门生如今家中惨烈的场景,再加上谢太傅心里那一点良知,以及谢太傅对皇帝的了解,谢太傅十有八九是要出手的。
  楚瑜心思转得很快,于是她坦然笑开:“见过一面,感情尚还算好。”
  谢太傅冷哼一声:“少夫人好算计。”
  “太傅若是无心,妾身又如何能算计到太傅?”
  楚瑜目光看向谢太傅:“圣上心中是怎样的意思,太傅难道不明白?”
  听到这话,谢太傅沉默不语,楚瑜便是确定,对于皇帝而言,果然,他并不想对卫家赶尽杀绝。
  这也是,如果要对卫家干净杀绝,上辈子就不会留下一个卫韫。
  可不愿意杀,又在明面上震怒于卫家,这是为什么?有什么事情,皇帝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打算放过卫家?
  楚瑜认真思索着,面上却是已经全然知晓的模样,低头给自己倒茶,胸有成竹道:“陛下要找人背这口锅,心中难道没有半分愧疚?七万精兵,七位良将……”
  “你……”听到这话,谢太傅露出震惊的表情,然而他很快又压制住,颇有些紧张道:“你知道些什么?”
  “在下什么都不知道。”楚瑜清清浅浅一笑,然而对上这个笑容,谢太傅却是绝不肯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太傅皱起眉头,看楚瑜端茶递给他:“太傅,您爱赌吗?”
  谢太傅没有接茶,他盯着楚瑜的眼。楚瑜的目光一直如此,平静从容,没有半分波澜惊慌,从他遇见她开始,这个明明只是少女年龄的女子,就呈现出了一种超乎了自己年龄该有的镇定。
  看着谢太傅警惕的审视,楚瑜双手捧茶,放在谢太傅面前,继续道:“如今的卫家,就是朝堂一场赌局。如今大多数人都将筹码压在了另一边,没有人肯压卫府,可是如果有人压了卫府,那就是一人独占了所有收益。”
  “太傅,”楚瑜神色郑重起来:“若此番能救的七郎出狱,我卫家可许给太傅一个承诺,日后有任何事,卫家可无条件让步一次。”
  谢太傅没说话,似乎还在思索。楚瑜继续道:“太傅若是赌赢了,所得的,便是圣心,是卫府这个绝对可靠的盟友。而太傅若是输了,太傅乃陛下之师长,以陛下的性子,并不会对您做出什么,不是吗?”
  谢太傅神色有些动摇,楚瑜盯着他,语调颇为急切:“太傅,这一场豪赌,稳赚不赔。”
  听到这话,谢太傅笑了笑。
  “楚家大女,”他抬眼看她:“你与卫世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良心。”楚瑜平静开口,声音中却带着不可逆转的坚定。
  “这世上总有人要牺牲,牺牲的人是英雄,我不能成为英雄,那我至少要护着这些英雄,不堕风骨。”
  “我从未怪过谢玖或他人,”她的话题骤然拐到其他人身上,谢太傅颇为诧异,楚瑜抿了口茶,淡然道:“这世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心怀善良,却也趋利避害。谢玖、姚珏、张晗、王岚,她们的选择并没有错,只是普通人。”
  “可有人牺牲当了英雄,有人当了普通人,那自然要有人,当这个介于普通人与英雄之间那个人。追随敬仰着英雄的脚步,将其当做信念,维护它,保存它。”
  “这条路很苦。”谢太傅有些惋惜。楚瑜漫不经心道:“可总得有人走。”
  总得有人牺牲,总得有人付出。
  当一个普通人并不是罪过,可付出更多的人,理应尊敬。
  谢太傅静静看着楚瑜,好久后,他端起楚瑜捧给她的茶,抿了一口。
  “等一会儿,去祠堂抱着卫家的灵位,跪到宫门前去。卫韫不出来,你们就跪着。”
  楚瑜点了点头,看见谢太傅慢慢站起来,她皱起眉头道:“还有呢?”
  “剩下的有我。”
  谢太傅叹息了一声,有些惋惜道:“少夫人,陛下并非您所想那样铁石心肠。卫忠年少伴读,而后伴君,再后保家卫国,护君一生,陛下……”
  他没说完,最后只是摇摇头,将所有话藏进了这秋雨里。
  然而话到此处,楚瑜却也明白了谢太傅的意思。她退了一步,弯下腰去,深深作了一揖,真诚道:“楚瑜替卫家谢过太傅。”
  谢太傅点点头,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看着楚瑜。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虽为女子,但大楚有你这样年轻人在,我很放心。”
  楚瑜微微一愣,谢太傅转过身去,走进那风雨里。
 
 
第19章 
  谢太傅走出几步后,楚瑜才反应过来。
  她思索了片刻,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追了上去,扬声道:“太傅!”
  谢太傅停下步子,楚瑜走上他面前,咬了咬牙,终于道:“太傅能否给我一句实话,此番事中,卫家到底有罪无罪?”
  谢太傅没说话,他目光凝在楚瑜身上,许久后,慢慢道:“少夫人该做聪明人。”
  聪明人,那便是如果你猜不到、不知道,就不要开口询问。
  楚瑜何尝不是要做聪明人?可当谢太傅说出那句话时,她也忍不住有了那么点期盼,或许谢太傅会比她想象中做得更多。
  楚瑜没有回话,谢太傅见她神色坚定,沉默了片刻后,慢慢道:“有罪无罪,等着便是。”
  楚瑜明白了谢太傅的意思,如今既然被抓,那必然有罪,可是天子心中,或许还在犹豫,所以才有可能无罪。
  她明白了谢太傅的意思,斟酌了片刻:“那,若卫府有罪,我如今便带人去跪宫门,于陛下而言,又岂可容忍?”
  谢太傅想了想,没有多言,楚瑜打量着谢太傅的神色,继续道:“不若,太傅做个传信人,替妾身向陛下传个意思,求见陛下一面?”
  “你见陛下想做什么?”谢太傅皱起眉头,楚瑜平静回复:“如今一切依律依法,七公子尚未定罪,我自然是要去求陛下开恩。若陛下不允,我再寻他法。”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其实只是去找皇帝走个过场,至少先和皇帝商量一声,给他一个面子。
  谢太傅想了想,点头道:“可,明日我会同陛下说此事。其他事宜,我也会帮你打点。”
  楚瑜拱了拱手,同谢太傅道:“谢过太傅。”
  谢太傅点了点头,看了看渐渐小下来的秋雨:“不必送了,我先回去罢,之后若无大事,你我不必联系。”
  “楚瑜明白。”
  楚瑜躬身目送谢太傅走出去,没走两步,她便将管家招来道:“赶紧准备两万银送到谢太傅那里去。”
  管家愣了愣,却还是赶紧去准备了。
  楚瑜舒了口气,回到大堂,蒋纯忙走上来,焦急道:“如何了?”
  楚瑜点了点头:“太傅说会帮我求见陛下。”
  说着,蒋纯坐下来,倒了杯茶,颇有些奇怪道:“你不送谢太傅?”
  楚瑜摆了摆手:“他既已答应帮我们,我们此刻不要走得太过于近了,否则陛下会猜忌谢太傅到底是真心被卫府所触动,还是别有所图。”
  “那你送那两万银……”
  蒋纯有些疑惑,楚瑜抿了口茶:“他答应帮我们,这上下打点的钱,总不能出在他身上。”
  蒋纯点了点头,楚瑜放下茶杯,同她道:“你安置父亲和小叔们,我还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
  “还有其他要打点的地方。”楚瑜面上带了疲惫之色:“可能也不会见,但也要去看看。”
  说着,楚瑜吩咐了管家准备了礼物,便往外走出,蒋纯有些踌躇道:“你身上还带着伤,要不休息……”
  楚瑜摇了摇头,直接道:“小七还在天牢,我不放心。”
  说完便出门去,上了马车。她列了一份名单,将说的话、可能会帮着说话的人全都列了出来,一一亲自送了礼物上门去。
  那些人一听是她来了,纷纷闭门不见。
  长公主府也是如此,然而楚瑜却是知道,长公主从来都是一个爱钱的,她面色不动,将银票暗中压到了前来交涉的奴仆手中,小声道:“长公主的规矩我都明白,这些碳银端看长公主的意思。”
  那奴仆倒也见怪不怪,不着痕迹将银票放在袖中后,便将楚瑜送了离开。
  一连走访了十一家大臣的府邸后,楚瑜见入了夜,便悄悄赶到了天牢,亮出了楚府的牌子,随后又散了银子,这才换了一刻钟的探望,被看守的士兵悄悄带了进去。
  卫韫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楚瑜进去时,看见卫韫端坐在牢门边上。他换了一身囚衣,头发也散披下来,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见楚瑜来了,他微微一笑:“嫂嫂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楚瑜没说话,她上下打量了卫韫一圈,旁边士兵谄笑着道:“少夫人,您说话快些,我帮您看着。”
  楚瑜点点头,含笑恭敬道:“谢过大人了。”
  说着,晚月就从后面递了银子又过去,那士兵赶忙摆手:“不妨事,不妨事的。”
  一面说着,他一面同一起退了下去,晚月将食盒交给楚瑜,也跟着推下去,牢中便只留下楚瑜和卫韫,楚瑜见卫韫神色平静,关切道:“他们没打你吧?”
  “没呢,”卫韫笑了笑:“毕竟天子脚下,我又无罪,能把我怎么样啊?”
  楚瑜没说话,她走到门边,将食盒打开,把菜和点心递了过去:“你若饿了就吃点菜,点心和馒头你藏起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你接出去,别饿坏了……”
  听到这话,卫韫有些无奈:“嫂嫂这话说得,这天牢又不是虎狼之地,我每天就在这里吃吃喝喝喝睡睡,饿不着。嫂嫂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过天牢呢。”
  其实也是做过的。
  楚瑜恍惚想起来,上辈子,宫变之前,她作为顾楚生妻子,便被关在天牢里。
  那日子哪里有卫韫说得这样轻松?
  她抿了抿唇,没有多说,只是将糕点塞了进去。
  卫韫知道她不信,忙道:“我说真的,我刚才还在睡觉呢,你就进来吵我……”
  “地上有血。”
  楚瑜开口,卫韫僵了僵,听她继续道:“从刚开始,到现在,你没有换过姿势。卫韫,你敢不敢站起来?”
  卫韫沉默下去,楚瑜盯着他,冷声开口:“站起来!”
  卫韫没动,楚瑜目光落到他脚上,卫韫艰难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崴了脚……”
  “骨头裂了没?”
  楚瑜垂下眼眸,拉开食盒底层:“这些都是府里顶尖的药,你藏好。牢房里会松动的砖头大多是能够拉开的,里面很多都被犯人掏空了,你就藏在里面。我会尽快救你出去,不过你先给我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韫没说话,楚瑜捏着食盒,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去之前,我便同你们说过,不要追击残兵,一切以稳妥为主,为什么,还会追击残兵而出,在白帝谷被全歼?”
  “我不知道……”卫韫沙哑出声。
  楚瑜皱起眉头,听他摇着头道:“我也不明白,明明父兄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那天他们就像是中蛊一样,我都去劝了,可父亲就一定要追,我劝了没用,就罚我去清点军粮,他们就都去了。去之前,大哥还和我说,事情不是我像的那样,让我别担心。然后……”
  卫韫哽住了声音,楚瑜平静听着,声音镇定:“小七,你别难过,长话短说,事情从你觉得有异常的时候开始讲。”
 
 
第20章 
  “其实太子来之前,一直并无异状。”
  卫韫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始仔细回忆:“我自十一岁开始随军,虽然很少上前线,但是却也熟知军中事务。我们到了前线之后,和北狄正面交锋了一次,将北狄逐出城外之后,双方便进入对峙,甚少有交战。父亲惯来稳重,他曾说,北狄自远处来攻,粮草难继,我们只需守城不出便可。”
  楚瑜点了点头,她当年也曾了解过大楚各将领带兵的风格,卫忠风格的确如此。卫韫继续道:“对峙不过七日,太子便来了前线,持圣旨任监军,太子曾言,如今国库空虚,需速战速决,但父亲并未同意,两人曾在帐中有过争执。但因父亲固执不肯出兵,太子无法,倒也相安无事。”
  “不日后,姚勇来了白城。”
  “姚勇为何会来白城?”楚瑜皱眉,姚勇本是青州统帅,白城死守并无压力,为什么姚勇会出现在那里?
  卫韫摇了摇头:“我的品阶不足以知道。但我清点粮草,管理杂物,我知道,当时姚勇是偷偷带了九万精兵暗中过来。他的军队没有驻扎进入白城,反而是躲在了周边。”
  楚瑜听着,细细捋着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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