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娘还想再拦。不让琅王回京。可是楚邪的主意已定, 哪个人又能劝阻?便在春末之时出发,正好可欣赏沿途的大好风光。一起同行的还有她的哥哥崔传宝和大嫂陈剑秋。
如今琼娘的两个小儿已经三岁,而小侄子锁儿也一岁有余。
若华很有姐姐的样子,在船舱里寻了杯碗来,学着娘亲的样子,将油茶当做菜肴,放在特意给她铸造的小号铁锅里炒,玩起了家家酒的游戏。
只是那油茶不冲泡,真是难以下咽,若华装模作样地用小木铲翻搅了几下后,装进小盘子里就让羲和,还有锁儿吃。
羲和还算给妹妹面子,皱着小眉头往下咽。而锁儿便有些不上道了,一岁的娃娃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咽下一口后,直接吐出来,然后小手一扬掀翻了盘子。
若华一看小表弟如此的不捧场,立刻扬起眉毛,翘着下巴道:“这么挑食,以后什么都不给你吃!”
看那说话的架势,简直是缩小了的琅王妃。锁儿被姐姐凶道,小嘴一瘪要哭,羲和在一旁经验老道地说:“别哭,一哭,若华便不带你玩了。”
结果锁儿小嘴一咧,哭声更大。
琼娘赶紧将锁儿抱在怀里,哄着他吃甜甜的果儿,又对若华道:“不准欺负弟弟!”
若华扬起鼓鼓的包子脸儿,犹自不服气道:“可是娘亲你便是这般教训父王的,难道你也在欺负父王吗?”
这楚邪是挑嘴惯了的,偶尔琼娘摆起姨母架势让他不要偏挑肉食时,被女儿看到,竟然是学得有模有样。
只是这等关起房门来的闺房私乐,却是不好教别人听到。
没成想猝不及防,便被小女儿在人前兜了底儿,楚邪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自抬眼望向远山,自当听不见。”
琼娘也赶紧道:“不可乱说,娘亲何时这般与你父王说话。”
不过听者确实心道:还是小儿实诚,说的都是真言啊!谁能想到,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琅王,在琅王妃面前却是个温顺的猫儿呢!
因为担心大哥柳将琚,虽然沿途风景秀美,可是琼娘一行人也无心欣赏。
到了京城,哥哥崔传宝带着妻儿去岳父陈家探亲。而琅王则带着自己的一家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王府。
王府留守的仆役一早便将屋堂院落收拾干净,等待着主子们归来。
当琼娘进府稍事休息才发现,她还人没到,昔日旧识的拜帖却早早挤满了桌案。
这除了是琅王妃人缘极好之外,盖因为琅王如今的身份摇身一变。
当初琅王初入京城时,乃是外乡的土鳖藩王。后来的隆宠圣眷,也不过是一宠臣罢了。
而如今那江东的风波虽然没有昭告天下,可是琅王乃万岁流落在外的爱子一事,已经是满朝堂皆知。
而却是个婚外生子竟然这这般的能耐,一连扳倒了太子和立储呼声甚高的二太子。
如今万岁就算要立储,也暂无成年能干的儿子可以挑选了。剩余的嫔妃所出,就算要立哪一个,都得跟这个无冕的皇子打好交道,以免重蹈覆辙,步了两位皇子的后尘。
这满满一大推的拜帖,可是愁坏了琼娘。
不过琅王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了定心丸:“如今又不是要你去巴结人,为本王买人情。此番办事后,我们自会去江东,觉得好的便见一见,不好的便不用给他们面子!”
于是琼娘自拣选了昔日要好的几位夫人,其余的一律不见。
不过有一人却是不能不见,那便是公孙二姑娘。
当初柳将琚被押解归京。公孙二姑娘亦是跟随。
只是以前那个雌雄难辨的假小子倒不见影踪,此时的公孙二姑娘却是长得越发明艳。虽然依旧身着男装,可是身形曲线明显。
琼娘倒是苦中作乐,调侃了下公孙二姑娘道:“原以为你与我大哥同去塞北,你可替他挡些桃花。怎知那匈奴公主看上了我大哥,却没看到红颜遍京城的你?”
公孙二姑娘却有点笑不出来,只闷闷道:“你以为那个瘟病女人看上了谁?我明明已经表明了自己是女儿身,甚至不再束胸抹上了胭脂,可那女人却偏要嫁过来,跟我共侍一夫姐妹,来个朝朝暮暮,他娘的,匈奴的男人不济事吗?竟养出个喜欢女子的公主……将琚便是不想上面迁怒于我,便自己一力承担了下来。”
琼娘一听,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这等子的糟烂事儿,就算刘大哥据实说来,只怕也无人肯信啊!
不管怎么样,在琼娘看来,这等子风流私事,都不至于闹得如此飞扬,据公孙二娘言,当时是有人立刻想要柳将琚死的,若不是共孙二娘及时找来了临近的都尉大人阻了阵前法场,将他移交到了刑部,恐怕柳大哥此时早就成为了刀下的冤魂,
琅王听完,觉得这里有些隐情,便去了刑部打探情况。
而琼娘,她自是要拜见自己的义母,当朝的太后。
太后多年未见,眉眼见老了些,可是精神头儿却是不错的。
母女二人久别,太后只将她拉拽到自己的身边道:“这么多年不见,可是想死哀家了。”
看见了琼娘来,她眉头舒展,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琼娘笑着应道:“臣妾也想念母后,如今一看母后还是这般神采奕奕,凤体顺祥。”
琼娘说话柔声细语,天生自带着人缘,太后还真是挂念着这位远嫁江东的女儿。
不过以前是喜欢琼娘,多少带着施恩的意思。可是经过那江东一事后,太后是越发觉得这个女儿,竟是比亲生的都要疼人。
说实在的,自从晴柔去世后,她这些年来心内也不舒服,总是疑心是自己最后话说得太狠,让那丫头一时想不开,郁郁而终。
而现在,当年的疑团总算是解开了。原来是静敏妃在那作怪挑唆。
太后到现在想想都恨,若不是当初她发现及时,又跟琼娘这丫头说了,现在连忘山再加上皇上,不都是要疑心是她害死了晴柔?
光是想想都觉得糟心。如今看来,楚邪娶了琼娘就算对了。
当初江东事发,琅王却能识大体,维持君臣的礼仪,却坚决不肯回归皇家,也避免了这一桩陈年的丑事被拎到朝堂上来议。
这姑娘不多言不多语,却是个家中之宝,不但化解了琅王的戾气,也识得自己的位置,并不是那种如静敏妃一般野心横生的女人。
趁着与太后聊得高兴时,琼娘趁机会提了提柳将琚的事情。
太后闻言道:“这些个朝堂上的事情,哀家向来是不管的。那柳家如今不得皇上的重视。加之这次边关闹得甚大,你不若叫忘山去探探圣上的口风。”
其实琼娘也知,这事儿得经过万岁,可是她又担心琅王与皇上父子二人一处,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才先跟太后打声招呼,探探她的口风。
太后叹气道:“说句心里话,哀家原先是担心着忘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有委屈,想着回归刘氏,这样一来万岁的声誉必然受损,而忘山也会遭人非议。没想到现在,是忘山唯恐避之不及,而万岁却心有不甘。”
琼娘倒是没有觉得难堪,只微笑着听着,不过心知太后说得乃是实话,其实不光是太后一人担心。那些个有子嗣的嫔妃也是忧心自己的儿子多出这个通往帝业的拦路虎。若是楚邪流露出认祖归宗的意思,不知道要生出几多的事端来。
太后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哀家也曾劝过皇上,让忘山归刘的事情,万万难成,可是看着皇上的意思,恐怕是不可死心啊!”
第199章
在认死理这方面, 楚邪倒是与他的亲老子是一脉相承。
琼娘从太后那探知了皇帝的意思, 心内也有了底,便命人拿出她特意给太后做的药膳品尝。
太后也是许久不曾吃到琼娘的手艺,自是吃的顺畅,并嘱咐着她常常来宫中看望她。
这几年,许是知道了晴柔的去世的真相, 心结解开的缘故,太后倒是不再长久停留在皇山上, 而是回到宫中安享天年。
除了心结解开, 不用再诵经超度的缘故,其实也是太后厌恶那二皇子,不愿跟他同一处山上居住的缘故。
琼娘回京时, 便细细打听,二太子自入了山中, 便再也没有下来过, 听说身染重病, 无法见人。
这与前世里楚邪被囚皇山上, 却能隔三差五下山, 招蜂引蝶,撩拨她的情形是天差地别。
琼娘心内叹了口气, 心知这万岁爷的确是个偏心透顶的爹爹。
不过琅王虽然嘴硬不肯与皇上相认,可琼娘心知他也是个嘴硬心软的。
不然前世里,楚邪揭竿而起,都一路打到了京城门口, 却被皇帝一番谈话劝得偃旗息鼓。
那时他大约是知道了万岁乃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不愿坐下杀君弑父的勾当,才情愿被囚皇寺。
毕竟已是上一世的事情,琼娘实在不知当时皇帝说了什么,但是楚邪心内应该还是不若面上那般的嘴硬。
琼娘倒不像做好人劝琅王认父,但是担心皇帝逼迫的太紧,反而磨损了本来应该随着时间缓和的父子之情。
心里便想着若有机会,当时面见圣上时,委婉地劝谏一下皇帝,楚邪乃是吃软不吃硬之人,不可像在江东家宴时,那般的强势。
楚邪进京后,嘉康帝几次命文泰安来找琅王入宫,如以往一般陪王伴驾,下棋聊天。可是琅王都是找借口推拒了,不想私下里去见万岁。
万岁也是思儿心切,既然私下里不肯见,那便以为琅王接风洗尘为由,举办宫宴一场。
这样一来,琅王自是不能推却,便携了琼娘一道参加宫宴。
琼娘自如京来,一直未在人前露脸,这一次也算是阔别京城多年后头次露脸。
当她随着琅王入了宫殿之时。华灯引香,酒色正浓。却见一风华正好的女子,着一身若翎羽渐变的柔缎长裙,翩然而入。
琼娘离开京城太久,以至于许多妇人都心有遗憾,那等子喜好打扮的美人,到了僻壤江东,便似鱼儿脱水,当不知新近京城的锦衣霓裳,眉黛浓淡的变化,这次回来,也不知带了几多江东土味。
可是当琼娘踏上台阶出现在人前时,她那股子迥异于他人的气质,顿时唤起人们的回忆——这等气定神闲的风华,岂会因为在偏辟的乡土而改变?
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刻意迎合时下京城流行的裁剪方式,可是无论那独特渐变的布料,还是服帖显出纤细腰段的裙子,却丝毫不见落伍,样样显得高雅而叫人移不开眼。
其实她们不知琼娘乃是重生,莫说近几年的服饰变换,就是再过几年也是烂熟于心,更是知道哪些个妆容现在看着时兴,却耐不住时间推敲,回头再看惨无忍睹。
是以她自行设计的妆容虽然不迎合京城的流行,却是最适合她自己的,看着也温婉大气,隔几年看,也好看。
当琼娘一一见礼,坐下把酒畅饮时,便有人迫不及待问她身上这渐变的布料是何处买来。
琼娘笑着言道,这时江东的丝造局织染的布料,别处是买不到的。
结果众人这么一探听下来才知,自己身上的大部分新鲜雅致的布料,都是江东丝织的上品,而这些花色,也皆是琼娘亲笔落稿描画的。
原来这位王妃气定神型,远在万里之外,便已经坐镇京城的风尚变换,亏得有人在宫宴前还想着这位王妃不定要做什么不合时宜的打扮呢。
不过琼娘倒不是故意穿得出风头招摇。毕竟她在江东时,也是天天如此。
她是个天生爱美的,只是前世身为尚夫人,不宜太过招摇,虽则打扮出众些,却不宜太贵过招摇。就算今世嫁给狼王后,亦是如此,穿衣打扮总要顾虑这赴宴时,不可太过抢了其他宫妃贵妇的风头。
可是到了江东,所有的包袱皆无,她又是不断缺钱银的,每每出街,发式衣服皆不重样,百姓皆是喜好看个新鲜的王妃,再依着她的样子模仿。
毕竟是被江东父老供奉在娘娘庙了一尊神仙,时日久了,琼娘便又有了新的包袱——那便是,究竟该怎么打扮,才能叫围观的百姓看得不厌烦。
往往每次出门前,都要换上个三五套,头面佩饰,皆是耗费脑汁,偏偏每次蹙眉用心苦恼时,那楚邪又来凑热闹,只说她这般真是透着可爱,便搅闹得发散钗歪,嘴上的胭脂皆被他吃了去,又得重新来画。
如今回归京城,今日出门也不过依着在江东的习惯,稍微打扮了一下而已,一不小心来个艳惊四座,实在不是琼娘的本意。
毕竟他们此行,是来大狱捞人,不是来招摇炫耀的。
可是琼娘虽无此意,看着她眼红心热的,那是大有人在。
如今京城里那些嫁人的,都是心自后悔,当初还有人嫌弃他是乡土藩王,与皇族不睦。
谁不知,这江东的琅王当真是个有福之人。
原先那江东算不上什么富庶的地方,要不然几代琅王也不会过得捉襟见肘,因为四处讨要军费。虽然琅王四处经商,但也是在江东之外筹备了银两。而这几年江东的丝绸也是声名鹊起,行销各地。
如今再看,江东已经成了百姓安居,商人乐业的富有之地。
宴会上,众人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集在圣上和琅王之间。以前只是觉得圣上待琅王甚好,如今细细观察下圣上看着琅王的眼神慈祥欣慰,分别便是父亲看到中意儿子的样子。
圣上对琅王的一对小儿女,若华和羲和更是爱不释手。尤其是若华,虽然还是小儿模样,但那眉眼活脱便是晴柔的样子,若非太后咳嗽了几声,圣上便是要落下泪来。
琅王行事甚是麻利,酒宴之上便趁机和刑部尚书聊了一阵,疏通了门路,酒宴过后当晚便进了大牢见柳将琚。
琼娘想着大哥在牢房已有段时日,饮食定然不好,下厨做了几样可口的饭菜,盛在食盒里让琅王带给大哥。
看守监牢的牢头殷勤地给琅王带路,来到柳将琚的牢房前。
这牢房不大,仅数尺见方,粗看还算整洁,仔细看却能看出刚刚打扫的痕迹。柳将琚正盘腿坐在牢房一隅,脊背挺直,面色平静,只是脸色有些焦黄,身体也比往日瘦削不少。在他身前摆着两只新碗,分别盛着饭菜。
见到琅王进来,柳将琚倒是深感意外。只因为他二人向来互相看不顺眼,不过维持表面的和气罢了。没想到此时自己深陷囹圄,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却只琅王肯来牢中探望。
他连忙站起,说道:“劳驾琅王探望,却是罪过。”
琅王让侍卫将牢饭放到一旁,再摆上一张矮桌,自己亲手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请柳将琚坐下,自己也入乡随俗地盘腿坐在柳将琚对面,说道:“琼娘自从听说你进了牢房待审,便茶饭不思,担忧不已。这几样饭菜俱是她自己作的,给你补补身子。琼娘让本王劝慰你无需担心,本就无妄之灾,必然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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