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爹爹的好闺女,纵使她惠贵妃再怎么权势涛天,只要是我晋阳王想护住的人,我都不会让她如愿”晋阳王说完将宋默递给陈叔,独自上马。
他坐在马上,眉宇轩昂,不管是多么艰难的处境,他依旧朗朗而笑。
他对着宋默伸出手,豪阔的说道: “丫头,来跟着爹爹,看看这九重宫阙,谁有本事能拦住我们父女二人。”
宋默看着晋阳王,看着他目中的笑意和笃定让他整个人像是长空之鹰,翱翔九天之上,击碎万里层云。
多年之后,长大的宋默一直想,是不是正是因为儿时记忆里这句话,让晋阳王在她心中成了这世上最可靠的男儿。
第12章 夜宴
晋阳王幼时便跟着父兄生活在军营,那时候他爹爹对他讲,一个好男儿就应当有千里走单骑的洒脱和孤勇。
在他十七岁之前他也一直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怀里窝着一个温温软软雏鸟般的小孩子,走在这大周皇城道中,看着这看似尊敬实则监视他的阎党宫娥。
才愈加清醒,身为男儿,不仅仅只是独行千里,而更多的是承诺与责任。
他既然担了宋默这个责任,任是谁来劝他亦或是谁来逼他,他都不会卸下。
除非他死。
宋默从他怀里抬头,纵使这样晋阳王骑马有诸多不便,他也不愿她独自坐了马车,遇到任何不测,便心里更是感激。
“丫头,咱们到了,扶好了。”晋阳王看着那朱红色的宫门,心中略有些感慨,他下马之后,亲自将宋默抱下。
从这道门始,他能做的绝不假借旁人之手。
“丫头,可给爹爹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糊涂。”晋阳王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这才进了第一道宫门,就连番嘱咐宋默。
宋默自是明白。
晋阳王牵着宋默的手走在宫道中,一大一小,彼此依靠的背影,在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下,在这周遭的富贵风景里,却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鼓乐声中,夜宴开场。
“今日家宴贺惠贵妃诞辰,你们也不必拘着自个,怎么便宜怎么来。”当今圣上已过五旬,仍端正坐在金色九龙纹的龙座上,没有丝毫老态。
他额阔眉楚,目如点漆,虽有几分帝王的威严,却更像是一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
即便是圣上如此说,临下却没有一个人照做。
“祝娘娘千秋。”众人齐贺一声,纷纷落坐。
宋默本应当是跟着公主郡主坐在一席,但是晋阳王恐她贪嘴吃了她吃不该吃的脏东西,硬是无视了周遭鄙夷的目光将她携在身边。
“珏郡主何在?”高台之上的惠贵妃,身穿正红色的鹤纹緙丝衣裙,头戴点翠的凤冠,悬着两只累丝金凤步摇,娥眉淡扫,凤眼微挑,额间花钿一点红,樱桃素口别样娇。
乐曲声停,虽众人目光各异,阙都怀了看戏之心。
“在。”宋默答。
“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惠贵妃说。
晋阳王起身,想要与宋默同去。
宋默却拽了晋阳王额袖子对着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爹爹别动,免得先被那老婆子挑了错处去。”
“爹爹你要相信宋默。”宋默拍了拍晋阳王宽大的手背,起身迈着小小的坚定步子向前走。
她走到圣上与惠贵妃面前,欠身行礼,说道:“皇爷爷安,惠贵妃安。”
惠贵妃看着宋默系着大红色的披风,说道:“若是本宫没记错,默儿还在热孝。”
“惠贵妃记性甚好。”宋默一边说一边将披风解了,递给宫女,披风之下穿的却是一身象牙白的蝉纹衣裙,让她整个人看上素雅高洁,娇而不蛮。
“父母之孝宋默不敢忘,但是今日是惠贵妃的好日子,宋默若是一身素服则是对惠贵妃的不敬。宋默愚笨,只得穿了素衣身披红袍,一则不至于失仪于娘娘,二则可全宋默的孝心。”说完宋默又行一礼,拜了惠贵妃。
惠贵妃眉头一横,原以为时个好对付的小丫头,却没想也是个伶齿俐牙的。
“珏郡主既然说孝道,想来我也有一事想求一求陛下。”
“爱妃请说。”
“近来我宫中冷清缺个可人疼的孩子热闹,而珏郡主养在外姓也不妥,不如让珏郡主养在我膝下?”惠贵妃说道这里撒娇似的朝着圣上笑了一声,说道:“我也算是这孩子的祖母,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默儿,你说呢?”
“宋默不肯。”宋默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每个人的耳里。
“宋默的祖母是王皇后,是皇爷爷的妻子,而惠贵妃是妃是皇爷爷的妾,平民百姓家的妻妾尚有分别何况皇家?”
“大周人人皆知妾所出之子且不能唤母为母,所谓天纲有常,妻妾有别,宋默要是首肯便是于礼不合,有失孝道。”宋默直言不讳,语惊众客。
惠贵妃更是恼羞成怒,大怒道:“晋阳王,看你教的好女儿!”
听了这话,宋默却是起身站起说:“惠贵妃,你是我皇爷爷的妃子就应当恪守妇道,看你今日的穿着打扮都出离了你应有的品阶直比皇后之尊,你这样言行无态才是丢了你父母之面!”
宋默这番话说的直戳心窝,大快人心。
惠贵妃平日里的言行早已让一众官员皇室不满,只是碍于其受宠于陛下久矣,不敢言语。
但事物皆有利弊,宋默的这番话也着实将她与晋阳王推到风口浪尖。
众人纷纷向晋阳王投以同情的目光。
养女如此,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周遭的冷眼旁观在晋阳王眼里都不过浮云而已。
他虽不知道宋默为何宛如重生敢对惠贵妃直面发难,但是他信宋默不会故意将自己推到刀刃上。
“陛下…”惠贵妃理了理云鬓,对着圣上哼叽道。
“默儿。”圣上的神色安抚了惠贵妃,唤到宋默。
“皇爷爷。”宋默对着圣上又行一礼,脖子低垂,那玉牌从衣领间滑出小半。
圣上点头无意中扫到一眼,遂半眯了眼定眼一看。
心下明白晋阳王真是把这孩子放到心尖便心安许多。
“方才听默儿所言,看来默儿很喜欢读书。”圣上不问惠贵妃之事却眼其他。
“是。”
“告诉皇爷爷,最近可读了些什么书?”
“默儿在读《论语》”宋默回。
“《论语》,讲来听听。”
“默儿在读《论语》里关于管仲的一段话。孔子说 :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也。”
圣上听了面有赞赏之意,因问道:“作何解?”
“孔子说,若是没有管仲礼仪文化之守,那么现在的人就和蛮夷之地的人没有区别。孔子还说微管仲相恒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所以宋默以为,一个好君主要有好的臣子辅佐,坚守文化礼仪论理纲常,让子民世世代代能享其恩泽,这样帝王之业才能像宋默的衣衫上的蝉纹寓意一样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圣上欣喜的看着宋默,这样的话这样的见解不应该是她这四五岁大的孩童所有。
“是谁让你说这番话的?”圣上问:“是不是晋阳王?”
宋默摇了摇头,说道:“康熙帝八岁临朝,怎么宋默也是皇室血脉却不能知道这些道理了?”
“默儿这话说的好!不愧是我的孙女!”圣上不怒反喜。
“圣上!”惠贵妃发现事情愈发的不对劲,开口提醒。
“臣妾说的事……?”
“爱妃说的何事?”圣上偏头,笑道:“这果然是年岁大了耳聋,爱妃说的话宋默说爱妃的话,朕竟然一字也没听到。”
圣上居然这般无赖,惠贵妃也是从未预料到,只是张口结舌的望着圣上。
“晋阳王。”圣上唤道。
“臣在。”
“宋默你教的很好,她养在你那里朕比谁都放心,今日朕要赏你!”
“父皇既然要赏晋阳王,不如赏个大的。”诚王李成景拱手行礼,脸上堆满了笑意。
惠贵妃的怒气未发正郁结于胸,看到儿子离席替晋阳王讨恩赐脸上的怒意半腿竟添了些许笑意。
来者怕是不善。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儿臣若是没有好主意,自然不会开这个口了。”
“讲来。”
“晋阳王今年已经十七了,早该是成婚的年纪,父皇既然要赏不如赐晋阳王一段好姻缘,宋默也能多个母亲疼。”
“四弟这话说的没错,儿臣小时候也常听母后说道一句俗语,说女儿家若是没了母亲教养就容易长成野丫头,太子妃已去,宋默也确实缺个母亲教她姑娘家的规矩。”长公主亦是出言相助。
“成儿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也确实该给晋阳王赐门亲事了。”圣上点头,沉思片刻,看向晋阳王问道:“晋阳王,你觉得如何?”
第13章 心上人
“朕听闻刘至家的大女儿样貌淑美,德才皆备,正值及笈之龄,想来与晋阳王甚是相配。爱妃觉得如何?”圣上也不待晋阳王答言,兀自开口问道枕边人。
惠贵妃对着晋阳王妩l媚得意一笑,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气势,她回道:“臣妾在这深宫之中都时常能听到关于这位小姐的夸赞,想来必定不差。”
“何止是不差,是很不错。”长公主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面孔:“父皇觉得女儿生的怎样?”
“你生的像极了你母亲,自然是万里挑一。”
“儿臣在太紫观中修行与刘大人家的小姐曾有过数面之缘。父皇可曾预料,饶是女儿生的这般模样,在刘家小姐面前可是硬生生的被比下去了。”
“那看来当真是个美人。”圣上没有见过这刘家女儿,但是听闻惠贵妃和长公主皆是青眼相待,心下也定了这主意。
“晋阳王有福了。”诚王对着晋阳王拱手道贺。
皇子提议公主相辅圣上首肯,晋阳王娶妻之事似水到渠成,尘埃落定。
高台之下,众人心里各有算计。
刘至刘大人官拜都察院右都御史,位居正三品,此人善于拍马,为诚王党羽。
若是晋阳王娶了刘氏女,朝中势力更是诚王居大。
“晋阳王,你觉得如何?”
听到圣上的问话,晋阳王肃立而站,清冷月色下,灯红光影里,他微微抬着下颌,眉目清朗,似饮露高洁不可轻攀。
“回圣上,臣觉不妥。”晋阳王说。
惠贵妃戴着护甲拈了一粒葡萄,慢条斯理的剥着,已经做足了看戏的准备。
长公主朝着晋阳王递眼色。
诚王似料到晋阳王有这一遭,眉间目色有难掩的欣喜。
敢当众对圣上说不妥,晋阳王怕是大周以来建朝头一人。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被拂了面子的圣上,转脸变了脸色,语气像载了千斤石要压的晋阳王不得不应。
“因圣上说今日家宴,小王才敢与圣上坦露真心。”
“臣说不妥并不是刘大人家的姑娘不好,而是小王已有心上人。小王也曾在情深之时与天发誓今生非她不娶。圣上惠贵妃情深似海,必然能体谅小王之心。”
“小王年已十七,为人易怒易暴,不修品格。圣上爱民如子,对臣更是如此。臣承蒙圣上不弃,才有幸报国报民,正是圣上仁德之心小王才敢对圣上吐以真言。”晋阳王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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