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季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交了新男朋友。”春夏将削好皮的土豆在水龙头下冲了冲,递过去。停了一下,垂着眼睛道:“他愿意接受我的问题。”
妈妈手中的刀停下来:“那就好。你对人家也要上心一些,这都是双方的事,只靠一个人撑着太辛苦。”
春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寒假跟以往并无什么不同:帮妈妈做一些家务,辅导茂茂的功课,晚上画稿子。
陆壹每天都和她视频通话。有时候春夏家里事情多,错过了约定的时间,他便要求她在画画的时候开着视频。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出声打扰。
春夏画完稿子,常常会看到他趴在离镜头很近的地方,一眨一眨地盯着屏幕。
每逢这时候,他在屏幕里对上春夏的目光,便会笑着说:“你画画的样子真好看。”
咪咪有时会来抢镜,或是在他旁边嗷嗷叫,或是强行将毛茸茸的脑袋挤进他和镜头之间。陆壹便会将她按住,让她看屏幕上的春夏:“叫妈妈。”
咪咪通常会很配合地叫一声,但那声音还是像骂人。
后来,春夏发现咪咪的脸上被罩上了一顶人类的口罩,耳朵挂不住,用别针在脑袋后面固定。
“我爸快回来了,让他听到声音就完了,”陆壹解释,“先戴两天让它提前适应一下。”
“这个有用吗?”春夏问。
“有用吧。”陆壹说,“反正戴着的时候不叫了。”
他话音刚落下,咪咪便当场在镜头前表演了一个“一秒脱口罩”。
“……”
陆爸爸是在除夕前一天回来的。
除夕夜店里也放假,咪咪实在没地方安置,陆壹原本想求助童宪和谭风吟,随便谁先帮忙养两天,结果关键时刻,一生一起走的兄弟一点都靠不住。童宪今年要回外婆家过年,谭风吟的妈妈又对猫毛过敏。
不得已只能继续留在陆家。
陆爸爸回来之前,陆壹把咪咪抱到床上,再三对她进行教育。
“这两天在家里千万不许叫,被爷爷发现,会把你逐出家门的。你先忍耐两天,”他将咪咪肚皮朝天按在床上,“我们跟爷爷玩捉迷藏,你赢了才能活命。”
咪咪再次对他骂脏话。
俗话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但这棉袄你想不穿都不行,咪咪粘陆壹粘得厉害,他在身边时,还听话一些,一旦陆壹离开它的视线,就喵喵喵地叫,惊天动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把它藏在房间里安度两天的计划也宣告破产。
于是陆爸爸回来当天晚上,陆壹下楼吃饭时,在相当暖和的家里,竟然穿了一件厚外套。
陆妈妈纳闷地问:“宝贝,你在家里干嘛穿这么厚啊?”
陆壹咳了一声,偷偷向她递了个眼色:“我有点冷。”
陆妈妈秒懂,默契地帮他打掩护。
陆壹捧着一个微微隆起的肚子走到餐桌前,陆爸爸看了他一眼:“你的肚子怎么了?”
陆壹立刻做出一副疼痛的表情:“肚子疼,抱个暖宝宝。”
陆爸爸便没再搭理他。
陆壹坐下来,悄悄松了口气。
咪咪正在他衣服里呼呼大睡,因为坐下的动作有了醒来的征兆。陆壹一低头,从衣襟里对上它醒来时无辜的大眼睛。
赶紧把手伸进去,轻轻挠了挠她脑袋,咪咪翻了个身,换个姿势便继续睡了。
这一顿饭,陆壹吃得格外淑女,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被按了0.5倍慢速播放。
每次陆爸爸的视线即将投过来时,陆妈妈总会及时地说几句话,引开他的注意力,倒也算有惊无险。
但咪咪毕竟是一只活泼爱动且话痨的猫,躲得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
年三十一早,陆爸爸要派人去接奶奶过来,陆壹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活儿,上车时偷偷将咪咪也带上。
到了奶奶家,将奶奶扶上车,陆壹才把咪咪从包里掏出来,放到她腿上:“这是你曾孙女。”
“曾孙女呀。”奶奶撸了一把猫头,没被骗到,“这不是只猫吗?”
陆壹冷静地道:“其实我小时候就是猫。”
“你就骗奶奶吧,”陆奶奶冷笑,一脸精明道,“你小时候明明是条狗。”
陆壹:“……”
有时候真的会怀疑奶奶是不是在装傻,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启程回市里时,陆壹非常有心机地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陆妈妈接的。
“奶奶养了一只小猫,留在家里没人照顾,要不一块带回来吧。”陆壹道。
陆妈妈这个神队友一下子就领会了,和他一唱一和地,顺势就要答应下来了,陆爸爸在一旁听到,皱眉否决:“家里还有佣人,会照顾。”
陆壹瞅了瞅后座的奶奶,为难道:“可是奶奶非要带,不信你自己听。”他开了免提往后一伸,“奶奶,是不是你自己非要带的。”
让人捉摸不透的陆奶奶铿锵有力道:“是啊!这不是我曾孙女吗?”
陆爸爸:“……”
不管用了怎样黑暗的手段,咪咪总算是能光明正大进陆家的大门了。
陆奶奶还挺喜欢它的,记性又不好,喂完罐头隔一会儿就忘了,再喂一罐。
于是短短时间就俘获了咪咪的心,也不粘陆壹了,跟着她脚边打转。
陆爸爸虽然不喜,这下子却不好说什么。
春夏的祖父母都已经过世,与外公外婆那边也不亲近,因此过年只有家里三个人。
除夕晚上,11点多,陆壹的电话便打了进来,美滋滋地说:“我先占着线,免得一会有人跟我抢。”
其实哪有什么人抢,春夏朋友不多,电话也几乎不接,会在零点准时打来和她拜年的,只有陆壹一个人而已。
妈妈跟春茂已经休息了,春夏呆在房间里。
这个时间的小区很安静,因为禁放烟火的规定,这几年连鞭炮声都听不到了。
“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陆壹问。
老妈每年都坚持要放烟火,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布置。他们家正热闹的时候,奶奶都还没睡,没想到春夏家里如此的冷清。
“他们都睡了。”春夏说。
她能听到陆壹那边嘈杂的背景声,隐隐约约的人声,夹杂着猫叫。
和她像两个世界似的。
“那我给你直播看烟花。”陆壹笑眯眯地说。
老妈在叫他了,他把手机放在地上,支起一个刚刚好的角度,踏着草坪走过去。
春夏看到镜头里几个人影,有些远,不大清楚,但看着就挺热闹的。
陆壹将烟花筒摆成心形,老爸老妈跟奶奶都退到安全距离外去了,他看着手表,计算好时间按下点火的遥控器。
钟声敲响十二点。
“砰——”
在一声巨大的声响中,烟花点燃,天空乍亮。
春夏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残影,被吓得炸毛的咪咪猛地窜过来,撞翻了手机。
“啊!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陆壹跑过来捡起手机,看着碎裂屏幕上春夏变得模糊的脸。“你是不是没看到?”
春夏摇头,又道:“新年快乐。”
陆壹捧着手机倒在了草坪上,一脸荡漾的笑。
“新年快乐,姐姐。”
短暂的烟火结束,咪咪又出来了,踩着他的胸口盯着那边瞧。
陆壹冷不丁坐起来,它掉在地上,扭头气冲冲地骂他。
“我有惊喜给你。”陆壹的眼睛亮亮的,“你等我。”
说完便挂断了。
春夏是在隔天,大年初一的晚上,再次接到他的电话。
彼时已经夜深,妈妈偏头痛发作,早早回房间休息,春茂也按时上床睡觉了。春夏不赶着交稿,不想动笔,但也一直没睡,无聊地翻着以前的画册。
接通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这一通电话。
“你到阳台上,”陆壹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的,隐约有风声。
春夏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往下看。”
她低头,看到黑乎乎的楼下,一点光在闪,影影绰绰一道身影立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耳边的听筒里,传来陆壹带笑的声音:“看到我了吗?”
春夏一时没说话。
他说的惊喜是这个?
“姐姐,下来吧。”陆壹的呼吸在冷风中清晰可闻,清朗又温柔的嗓音,让那凛冽的风似乎也多了几分缠绻。
“我给你放烟花。”
第23章 两块三
春夏穿上外套,在玄关换鞋时,春茂房间的门打开了。他穿着一身珊瑚绒睡衣,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
“姐姐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春夏轻声说,“你先睡吧。”
“等一下。”春茂跑进她房间,将她的手机拿出来塞给她,“你带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春夏摸了摸他的头:“我很快回来。”
她下了楼,看到陆壹站在冷风中对她笑,身上只穿了件驼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绕着深色围巾,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好看又挺拔。
只是在北方零下的温度里,帅是够帅,冷也是够冷了。
他肩上背了一个巨大的双肩包,不知道装的什么,满满当当。
即便他穿的如此之薄,看到裹着羽绒服的春夏,却先问她:“冷不冷?”
春夏刚从供着暖气的房子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一点未散尽的热气。她摇头,陆壹却已经将她的双手拉了过去。
“那你给我暖暖手吧。”他拉着春夏热乎乎又软乎乎的手晃了晃。他很喜欢这个动作,小朋友似的。
他的手其实并不凉,正值热血之年的男孩子,为了心爱的人不辞辛苦折腾一通,从心口到四肢都是热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兴致高昂地牵着春夏,大步向前走。
在给春夏打电话之前,他已经事先打探好地形了,找了一处安静无人、方便放烟火的空地。
那是一片废弃的工地,离春夏家不远,一路而来没有遇到一个人。毕竟这时间,大多人已经休息了。
四周很宁静,只有潇潇淡淡的冬夜的风声,路灯在道路边沉默地矗立着。
陆壹领着春夏,踩着废石土路,走到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这个地方空间足够,隐蔽性也足够,他连坐的地方都提前看好了,一块儿干燥干净的草坪。
他将春夏带过去,打开双肩包,取出一卷薄地毯铺展在地面上。接着又从包里取出一盏户外马灯,打开,放在地毯上,照亮这一小块地方。
两样东西掏出来,双肩包已经空了大半。
“姐姐,”他把春夏拉过来,“你坐在这里。”
他把围巾解了,大衣也脱下,披到春夏身上时,还带着他体温的余热,和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是什么香水,他身上总是这个味道。
他拎着双肩包跑到前面,蹲在地上捣鼓起来。
春夏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很快他便起身,回头远远对她笑了一笑,“开始咯。”
陆壹点燃手中的钢丝棉,瞬间有星星点点的焰火从他手下迸散开来。然后他手臂一挥,在空中甩了半圈,金子一般细细碎碎的火花沿着那条轨迹划开一条金色虹桥,又分散,如同漫天星光坠落下来。
紧接着那道焰火从地上甩过,又仿佛在刹那间炸开了一条星河,绚丽的、金黄的珠粒滚落在地,弹了几下,很快又归于黑暗。
一圈又一圈,他怎么挥动,焰火便成怎样的形状。金色火花在空中纷飞,绽放;朗朗少年身处其中,把玩着花火,游刃有余又自得其乐。
钢丝棉快要燃尽时,他原地转了一圈,焰火随之划成一个圆,火花坠落,在他四周落下一地星火。
他踩着那遍地星光走来,黑色的瞳孔也像是落了两粒火光进去,明亮异常。
“好看吗?”陆壹走到跟前,单膝跪在地毯上。
“好看。”
“那喜欢吗?”他追问。
春夏点头。
陆壹心满意足地瘫倒在地毯上。
她一句喜欢,就不枉他为了练习这个烫伤两次手。
在家里试验的时候,老爸觉得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老妈跟奶奶倒是很喜欢,还命他以后逢年过节都要表演一次。
“咪咪可喜欢这个了。”陆壹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眼前还有金光在闪——这是眼睛受到亮光刺激的后遗症。
“这个没响声,她不怕,看到火花还想冲过来玩,幸好被我妈给抓住了。”
要不然他们家宝贝女儿,现在已经毁容了。
春夏完全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咪咪的顽皮她是领教过的。
陆壹把脸转过来,看着她,“孩子想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初七。”春夏说。
今天才初一。
陆壹觉得这个年,过得好漫长。
春夏回家的时候,发现春茂的房间门开着很小一条缝。
她正换鞋,春茂听到声音便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一直在等她呢。已经两点多了,他困得厉害,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春夏说。
春茂点点头:“姐姐快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大伯家。”
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是和大伯一家生活在一起的,过年三家便会聚在一起过;后来爷爷奶奶不在了,便各过各的。不过大年初一,他们和二伯家都会到大伯家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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