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颜恍然回神,她捏了捏涵涵的小脸蛋:“没什么呀,你去睡觉吧。”
“好的,那我去睡觉啦。”
霍朝颜笑着帮她盖上被子。
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她一个人跑到室外,在角落里蹲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被冻得通红,划开屏幕拨号。
午后的天色渐沉,冬天的天,阴得很快。
大雪飘落,寒风袭来,霍朝颜吐了口气,面前一片白雾。
她仰头看着漫天雪花飘落,纷纷扬扬的雪花像织了一张网一般,笼罩着这座城市,她眯了眯眼,胸口莫名有种被紧紧捏着的感觉。
连喘息都觉得困难无比。
没多久,电话就被接通了。
江衍的声音透过手机变得低低沉沉的,带着磁性,“嗯?”
霍朝颜眨了眨眼,“陆希音是鹿鹿。”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饶是江衍,也愣了几秒。
霍朝颜接着说:“你不记得了对吗,我也快忘记鹿鹿是谁了,当年霍叶走散,在福利院的时候,不是有个小姑娘很照顾他吗,那个人叫鹿鹿,她现在叫——陆希音。”
与此同时,江衍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开。
他的特助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一份文件,放在江衍的桌子上:“江总,这是陆律师的所有资料。”
江衍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他打开文件夹,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耳边霍朝颜的声音被冬风吹得支离破碎,有股空洞之感:“所以说,她就是因为我们家没有领养她,才做这些事的吗?江衍,我……我觉得好可怕啊。”
处心积虑的成为她的同学、做她最好的朋友,然后关系破裂,抢夺她的保研名额,最后又让文静纠缠着她……
陆希音真的只是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所以才做出这些举动吗?
江衍已经看完所有,结合他之前查到的消息,他略微颔首,沉吟道:“确实如此。”
从所有调查出来的东西上来看,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陆希音不被领养这件事而已。
但最主要的一个证据是,陆希音的证明。
在得到陆希音亲口说法之前,所有的推断,还为时尚早。
霍朝颜吸了吸鼻子,“太……我没有办法理解。”
江衍拧了拧鼻子,他也同样难以理解。
沉默许久,耳边只有风声呼啸。
霍朝颜说:“我挂电话了。”
“你在哪儿?”江衍问她。
霍朝颜:“福利院。”
“我来找你。”他这样说。
霍朝颜看着被他挂断的电话,整个人再度陷入茫然与无措之中。
片片雪花落在她裸露的手背上,不消几秒,融化成水。
霍朝颜把下巴垫在手背上,她愣了好久,手机突然响起,打破她的思绪。
她以为是江衍,也没看来电人,直接接了:“你到了啊?”
对方一头雾水:“什么到了?”
“妈……”是苏花朝,霍朝颜及时回神,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她抖了抖身子,跑回室内。
苏花朝:“你刚在干嘛呢?”
霍朝颜老实交代:“在思考人性的复杂。”
“……”沉默几秒,苏花朝说,“说人话。”
霍朝颜十分委屈:“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呀,没有骗你。”
苏花朝:“那就说清楚点,不要给我出阅读理解题,谢谢。”
“哦。”霍朝颜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她在大脑里组织了下语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的仔仔细细的。
说完之后,她问苏花朝:“妈,你说这是为什么?”
苏花朝:“因为你笨。”
霍朝颜大怒:“挂电话了啊!”
苏花朝却笑了,许久之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在我们眼里很小的一件事情,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件天大的事。我们领养她或者不领养她,不过是家里多一份开支罢了,但是对于她来说,是希望的破灭。”
“待在福利院的孩子,都希望被人领养走,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在等待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被父母疼爱,享受他们的照顾与关心。我们当时说要领养她,更多是给她一个希望,让她觉得,哦,原来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家庭,在那里有人照顾我、疼爱我、关心我,而当我们说不领养的时候,是她希望破灭的时候。”
“有的时候,希望破灭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霍朝颜反复咀嚼着苏花朝说的这些话,她似乎明白很多。
她常来福利院,也大概了解这些人的情况,在这里的人,比其他的同龄人都要成熟、敏感而又脆弱,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着渴望,那是一种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每天都有人来领养他们,但也有很多人放弃了。
被放弃的时候,那种痛苦是难以言喻的。
就如苏花朝所说,给了希望却让人失望,这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下去,苏花朝莞尔道:“你说的没有错,人性是很复杂的,它的复杂体现在方方面面,这世上存在着很多人,他们做的很多事你都不理解、也不赞同、甚至持反对意见,但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对你有着这样的看法。”
她声音轻而缓,说:“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做他的、你做你的,只要不干涉到你,就不要去评价别人做的对还是错,更何况你的对错是在你的角度上的,要知道,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苏花朝真不愧是知名纪录片总导演,见多识广,自有一番心得体会,任何事情在她眼里似乎都很淡,旁人似乎总是影响不了她的情绪,所有的事情经过她口,总是会变得淡然许多。
霍朝颜很认真地思考着她的话,许久之后,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理我都懂,但妈妈,我很想知道,她真的有过那么一刻把我当作好朋友过吗?”
年轻的姑娘啊,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与憎恶,但在至亲之人面前,把柔软的心摊开,里面纯粹的真心滚烫而又灼热地燃烧。
在她的内心里,感情仍旧占了很大一部分。
友情很重要,爱情也很重要,亲情更是重要的无以复加。
苏花朝想了想,“这你得问她。”
“但我很难冷静地面对她。”
“那就歇斯底里地去质问她好啦,你这样明烈快意的人,就应该明烈快意地面对每一件事情。”苏花朝说,“反正,别再窝囊了。”
霍朝颜一下子就读懂了她话里的含义:“喂!妈,你是我亲妈吗?”
苏花朝漫不经心道:“估计当时抱错了吧。”
霍朝颜:“……”
“江湖再见。”她说完,想把电话挂掉,结果苏花朝动作更快,赶在她面前就把电话给挂了。
霍朝颜对着空气都能想象到苏花朝此时得意忘形的脸了。
母女俩每次争着抢着,觉得先挂电话的人就是胜者,也是没谁了。
不过经过苏花朝一番教导之后,霍朝颜也清醒了很多。
搞那么糊涂干什么呢?直接去问陆希音不就好了么。
她这样明烈快意、爱恨分明的人,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把事情问的清清楚楚,这样才不留遗憾。
霍朝颜这样想着想着,便在暖烘烘的暖气中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张床上,床边有人坐着,黑色羊绒大衣衬的他背部轮廓笔挺绰约,他背对着她,没发现她醒了。
低头和涵涵说着话:“她在睡觉。”
“我能上去和她一起睡吗?”涵涵声音也很轻。
江衍说:“不行。”
涵涵瘪起嘴角,“为什么啊?”
江衍的声音里带了点小得意,说:“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只有我能和她一起睡。”
“唔……女朋友是什么?”
“就是要睡一辈子的人。”
“那是老婆的意思吗?”
江衍捏了捏涵涵的脸,“嗯,是老婆。”
霍朝颜眨了眨眼,她拉了拉被子,埋在被子底下的唇角,不可遏制地扬着,她敢保证,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即便这个逼还没和她求婚。
但她也,好开心。
嘻嘻嘻。
第56章 不喜欢
霍朝颜和江衍离开的时候,室外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视线所及之处,像是罩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隐在夜色里的道路幽闭阒寂,道路两旁的灯光隐隐绰绰地亮着微光。
像是这座城市的喘息声一般。
骤停、又起。
霍朝颜的心情却很好。
她坐没坐相地倒在副驾驶上玩着手机,没一会儿,她说:“许梁颂让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去。”江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让手机那端的许梁颂听到。
许梁颂哇哇大叫:“你俩够了!自从你俩在一起之后,缺了多少次聚会?今儿个必须得来,我老梁家的长公主在,你们必须来!”
霍朝颜愣了下,许梁颂虽然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但是他向来提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自然是江衍,另外一个则是梁亦封的大女儿钟笙晚。
钟笙晚小了霍朝颜三岁,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一派长姐风范,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温婉大气、从容淡定。
霍朝颜是平辈里最讨喜的姐姐,而钟笙晚则是平辈里女孩子们最崇拜的姐姐。
“可是她不是在国外吗?”霍朝颜疑惑,“她回国了?”
许梁颂:“对啊。”
霍朝颜好气:“她竟然没有和我说!我要和她绝交!”
许梁颂说:“你知道啥?梁初见那个疯丫头把学校实验室给炸了,长公主一下飞机就来给她处理烂摊子了,我正好去学校办点事,撞见她了,想着大家好久没聚了,就把她拉出来了。”
手机那端,梁初见嗷嗷大叫的声音传来:“祸水姐姐,过来吃烤全羊啊!”
霍朝颜看向江衍,“晚晚回来了哎。”
江衍:“地址。”
许梁颂麻溜地报了一个地址过来,“快点过来啊,大姐。”
霍朝颜:“等着等着。”
挂了电话之后,霍朝颜看向江衍,她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问他:“那我们今天还去见陆希音吗?”
出福利院之前,两个人原本是商量好去找陆希音的。
也不是两个人,主要是霍朝颜她自己。
她不想拖了,没有意思。
她想一次性问个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她都想问个究竟出来。
“联系得上她吗?”江衍问。
霍朝颜又泄气了,她早就把陆希音的联系方式给删了,她倒是可以去问律所的人,但当初许梁颂那个大嘴巴在律所里说她和陆希音关系特别不好,她现在又去要陆希音的联系方式,岂不是很奇怪吗?
江衍把手机扔给她:“给陈特助打电话问问。”
霍朝颜眼前一亮,“遵命!”
打完电话之后,霍朝颜纠结地看向他:“所以我们到底是去见陆希音还是去见晚晚?”
“先去见钟笙晚。”江衍说,“而且陆希音,她不一定会见你。”
霍朝颜轻飘飘道:“如果某人说要见她,那她肯定会出来啊。”
江衍睨了她一眼,薄唇微抿:“说话阴阳怪气的,嗯?”
霍朝颜:“我又没有说错,好歹她喜欢你!”
江衍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车厢内的氛围陡然变了,霍朝颜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底气十分不足:“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江衍:“这是可以随口一说的东西吗?”
霍朝颜:“那……我又没说你喜欢她,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江衍气笑,“我要是喜欢她,还轮得到你?”
听到这句话,霍朝颜也不开心了,她把他手机一甩,转身面朝着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什么叫’你喜欢她,还轮得到我’?你要清楚,是你,暗恋我很多年,不是我!暗恋你很多年的。”
静默许久。
江衍说:“所以你就可以随便拿这种事打趣吗?”
他低垂着眼眸,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灯光照在他的眉眼上,他的脸一半隐于暗色,一半处于光亮中,光影晦涩交错之中,霍朝颜从他的脸色读出了一抹失意与怅然。
霍朝颜心里咯噔一下,她急得不行:“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正好此时,车子在会馆外停下。
江衍看向车窗外,语气很淡:“到了。”
“江衍!”霍朝颜要哭了,她真的没有找茬的意思,就是想着打趣玩儿罢了。有的时候她也忘了,开玩笑是建立在双方都觉得有意思的前提下才能开的,当对方没有笑,她就该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而是嘲讽。
江衍叹了口气,“你先下去。”
霍朝颜抓着他的衣袖:“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这样好不好?”
江衍说我怎样了,“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那我送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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