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抱着田梓橙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把她放了下来,说:“没事的,什么大鹏乌鸦,听着就是不上道的货色。现在混社会的,哪还有这么土鳖的名字,别怕。”
田梓橙坐在长椅上也不撒手,还是往程黎平怀里钻,说:“那两个警察呢,真要打你一顿,有什么办法?还有那个六叔,警察看见他都客客气气的,看着就让人害怕。”
程黎平搂着田梓橙的腰,略一用力,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笑道:“金沙路派出所所长叫杜德永,是我朋友,咱后面也有人的。听话,别哭了。”
田梓橙说:“你骗我。”
程黎平说:“没有,我骗你干吗啊?”
田梓橙伸手刮了刮程黎平的鼻子,说:“要是派出所所长是你朋友,你还用推着小车子卖水果啊?随便给你安排安排,你就穿上两道拐了。”
程黎平咧嘴一笑,说:“哟,你还知道两道拐啊。”
两道拐是一句术语,指的是见习警察的肩章。猛的从田梓橙嘴里说出来,程黎平显得有些惊讶。田梓橙翻了个白眼,道:“我弟弟在北京读公安大学呢,我当然知道了。”
程黎平哈哈大笑,说:“原来小舅子以后也是当警察的,那咱朝里有人了。”
田梓橙俏脸一红,嗔道:“呸,谁是你小舅子,脸皮真厚。”
程黎平拿出手机,调出杜德永的号码,说:“其实,杜所真是我朋友。不过我只是个小贩子,没资格当警察。再说,他那个人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不徇私情的。”
田梓橙还没接口,程黎平的手机突然亮了,扫了一眼,竟然恰恰是杜德永打来的。程黎平不满的嘟囔一句,按下接听键。
“老程,马上来所里,你那个朋友出事了。”
程黎平心里一紧,说:“是红彬吗?”
杜德永叫道:“什么红彬?噢,不是程红彬,浙江湖州那个刘总,你快来所里,我们要过去看看。”
程黎平刚舒了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刚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德永把电话给挂了。田梓橙一脸笑意的看着程黎平,说:“还骗我,人家所长都亲自给你打电话呢,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黎平捏了捏田梓橙的面颊,说:“以前是卖水果的,现在是养鱼的,他叫我过去聊几句,估计是刚才饭店里的事。放心吧,我先送你回家。”
田梓橙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但也没有多说,乖乖的拉着程黎平的手回家了。看着田梓橙上了楼,程黎平急忙叫了一辆出租车,心急火燎的赶往金沙路派出所。
进了大门,顶头碰见那两个给自己上手铐的警察。两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聊天,看见程黎平进来,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说:“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程黎平没工夫跟他们敷衍,张口就问:“所长办公室在哪?”
开车的那个警察说:“找所长干吗,告我们黑状啊,我说你小子有点不凭良心啊,我们又没难为你,半道上把你给放了……”
程黎平没理他,拿手机打电话给杜德永:“几楼?”
杜德永说:“三楼。”
程黎平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的向楼梯冲去。两个警察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推开办公室的木门,杜德永正在跟人通电话,不时的用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看见程黎平,用眼神示意他先等一下。过了两分钟,杜德永把电话挂了,走到程黎平面前说:“刘总的老婆孩子都被杀了,尸体已经找到。现在刘总还不知下落,可能也已经遇害了。”
程黎平没说话,缓缓的坐在椅子上。
“我们是最早的报案人,湖州警方那边想让我们过去协助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到什么忙。”杜德永说,“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去,只不过人命关天……”
“什么时候动身?”程黎平不客气的打断了杜德永。
杜德永说:“明天一早。”
程黎平点点头,扭头就走。按理来说,程黎平和刘总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而且是初次合作,他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事如此难过。可是,在电话沟通里,刘总的诚恳态度给初次创业的程黎平很大帮助,没有他的悉心指导,自己根本就没有信心搞起来那个鱼塘。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对方竟然杀了刘总的老婆和孩子,凶手到底有多残忍,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下到一楼,两个老警察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满脸的不自然:“小伙子,找所长办什么事啊?”
程黎平勉强笑笑,说:“杜所让我明天陪他去出差。”
开车的警察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说:“原来是自己人啊,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也不早说。”
程黎平没接话,门口喊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开往盛世饭店。背后另一个老警察嘀咕道:“不对呀,我在所里十几年了,没见过所里有他这号人啊。”
还没到十一点钟,盛世饭店就已经歇业了。大厅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想不到两个小时之前这里曾有过一场争斗。看见程黎平若无其事的走进来,正在收银机前算账的服务员头也不抬,说:“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程黎平笑笑,说:“我来找六叔。”
收银员打量了一下程黎平,问:“找六叔有什么事?”
程黎平从兜里摸出来一叠钞票,说:“付刚才的饭钱。”
收银员这才明白过来,抓起内线电话打了过去。没过一分钟,跟在六叔身旁的两个瘦削汉子跑了来,一左一右将程黎平夹在中间。程黎平将钱放在收银台上,淡淡的说:“现在我心情不好,不想动手,请六叔下来,我说完话就走。”
右面的瘦削汉子干巴巴的笑道:“六叔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左边的汉子更是干脆,双拳如风,由上而下击向程黎平的下颌。这两拳要是打中了,食管气管就要严重受损,非得当场昏迷不可。程黎平右手握拳,针尖对麦芒的迎了上去,只听见清脆的骨裂声,那瘦削汉子一跤摔在地上,痛的脸上都变了形。
眼见同伴受伤,右面的汉子却丝毫不惧,拳来脚往,守得门户密不透风。程黎平跟他过了几招,竟然没有占到优势。收银员顾不上程黎平放在台上的钞票,吓的躲在台下,浑身直打哆嗦。混战中,不知是谁一拳打在收银台上,一沓子钞票四散飞舞。
两人打了几分钟,谁也占不到便宜,都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程黎平很明显的察觉到,两个瘦汉子都是练家子,传统武术的继承者。受伤倒地的那个家伙太过轻敌,只想一击致胜,忘了自身防御的问题。如果不是先行打倒一个,现在趴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第31章 客串的警察
六叔终于下来了,换了一身紫色的长款风衣,嘴里叼着香烟。跟程黎平交手的汉子恭敬的喊一声“六叔”,走到另一边,把躺在地上的同伴扶了起来。六叔一脸平淡的走到收银台前,瞟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钱,轻描淡写的说:“小子,你是跟我盛世饭店杠上了?”
程黎平摇摇头,道:“刚才吃了饭没有付钱,我是来付饭钱的。”
六叔笑了:“在我店里打架,影响了我的生意,这么点钱就想打发了?”
程黎平不卑不亢的说:“我那桌上就消费了这么多,其它的帐,你找大鹏去算,跟我无关。”
六叔伸手夹过嘴上的烟,似笑非笑的看着程黎平:“照你这么说,干吗还回来给钱,全推给大鹏不就完事了?”
程黎平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分明是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男子汉大丈夫,是非分明。
六叔点点头,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不是道上混的,也不想跟你们道上混的扯上关系,小伙子,看你是条汉子,走吧。”
程黎平道声谢,转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说了一句:“我也不是道上混的,我是养鱼的。”
回到鱼塘好好睡了一觉,次日一早,程黎平把饵料添了一遍,跟爸妈扯个谎,说要去南方看看小龙虾的生意,如果回来的晚,让老爸帮忙照看一下鱼塘。然后又跟田梓橙打了个电话,同样的谎话又说一遍,倒也没出什么漏子。来到金沙路派出所,杜德永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见到程黎平,杜德永板着脸说:“几天不见,你越来越长本事了。好好养你的鱼不行,连六叔都敢惹。”
程黎平上了警车,道:“去他那儿吃顿饭而已,谈不上惹他。”
杜德永吩咐司机开车去临市机场,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假寐。程黎平有点好奇,便问杜德永这个六叔是什么来路,怎么那么多人都怕他。杜德永一开始不想搭理程黎平,被他问的有点不耐烦,只得坐起身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原来这个六叔姓石名柳书,省城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在黎城开饭店了。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喊他石榴树,简单易记,朗朗上口。后来发了财,大家才开始喊他的本名,挺文雅的一个名字。再后来,听说省城的某个大官是他的亲兄弟,石柳书摇身一变,就成了六叔。在黎城道上,六叔从来不欺负人,也没人敢招惹六叔,像程黎平昨晚大闹盛世饭店,这十多年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什么大官,哪个大官?”程黎平好奇的问。
杜德永没好气的说:“我哪儿知道,我连黎城的官儿还认不全呢。”
车行一个半小时,来到临市机场。两人取了机票,顺利通过安检,坐在候机室里,杜德永感慨道:“黎城虽然属于沱滨省,但离省城也太远了,乘飞机坐高铁,都不如苏徐方便。”苏徐是邻省的地级城市,老牌工业重镇,早在上个世纪就兴建了民航机场,一直是周边城市的经济中心。按照辐射作用来说,苏徐市对黎城的带动作用,反而比省城育徵市强的多。
程黎平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因为黎城地下有煤炭,搞不好连个火车站都没有。”
杜德永说:“前几任官员目光短浅,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时机,太可惜了。”
程黎平说:“现在谭书记还不错,勤政爱民,我爸都成他的铁粉了。”
杜德永笑了:“确实,谭书记来了才半年多,黎城各个部门的风气都大变样了。听说上次开会的时候,住建局的一个副局长,就因为中午违反规定喝点酒,当场就被扒了官帽子。”
程黎平说:“扒的好,也算给你提个醒,改天你要徇私枉法,搞不好也要被谭书记摘帽子。”
杜德永一脸严肃的说:“哎,你这是什么话,姓刘的是你的朋友,要不是兄弟警方求助,我才懒得跑这么远的路呢。再说了,市局不同意,我敢脱岗啊,别忘了,我可是一所之长。”
程黎平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等了大半个小时,值班员通知他们登机。飞机是一架中等的a318型客机,由欧洲空客制造,在空客家族当中属于最小的一类。杜德永和程黎平坐的是经济舱,位置在中间部分,从遮阳板上可以看到银白色的机翼。
十点十分,飞机准时起飞。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之后,飞机降落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
湖州警方派来的车子已经在机场外面等着了。顺利接上杜德永和程黎平,车子一路向北,直接把两人送到德清县城。在德清县局里,杜德永和程黎平听当地警方介绍了案情。刘总名叫刘卫国,退伍军人,从部队复员后就回到德清承继父业,搞水产养殖生意。用了五六年的时间,身家挣到了数百万。两年前,刘卫国听信小舅子的建议,拿出全部身家跑到东海养珍珠蚌,没过半年,亏的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债。为了东山再起,刘总找人借了两百多万,再次回到德清养鱼,但债主隔三差五就上门讨债,弄的刘卫国苦不堪言。据知情人说,这几个月光讨债的人就来了不下十几拨,几乎每过几天就能看到一次。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过春节的时候才消停下来,邻居们还以为债主也回家过年了,但连续几天都不见刘家人出来拜年。上门一看,家里一片狼藉,一个人都没有。邻居们大吃一惊,赶紧报警,警方搜索了两天,没找到任何线索,正束手无策时,一个乡下的村民报案,说在河里发现两具尸体。
经过警方查证,确认死者是刘卫国的老婆和女儿。
杜德永端着水杯,问:“刘卫国失踪前的活动轨迹查明了吗?”
一个名叫王义的队长说:“那天你联系我们时,我们就梳理了刘卫国的活动情况。当天他的手机信号地址锁定在县城一家宾馆里,我们派人过去查了,那里可能是绑匪暂时落脚的地方。宾馆的监控录像里,几个人的样子都比较模糊,提取不到有用的信息。在那之后,他的手机就关闭了,再也没有开过。”
杜德永说:“刘卫国的小舅子呢,他坑了自己的亲姐夫,可能会知道点什么。”
王义和身边的几个警察对望了一眼,说:“这就是另一个难题了。刘卫国的小舅子死了,就在昨天晚上,因为酒后驾驶撞在了桥墩上,人当场就死了。”
杜德永愣了。
本地警方也不是无能之辈,也有自己的分析判断。以王义为首的本地警察,他们认为凶手是讨债者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那群人的目的是钱,而不是刘卫国一家人的命。想想看,杀了刘卫国的家人,怎么可能还要的到钱。刘卫国除了做点小生意,没有别的爱好,既不打牌也不酗酒,社会关系极为良好。所以,侦查方向有两个,一个是流窜作案,被刘家人发现以后激情杀人;另一个是刘家的熟人,生怕刘家人报警所以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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