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月想把伞还给他,却遭到他白眼,“谁知道你老板带伞没,你才打完针就又想生病是不是?”
周加成说完就跟那个司机共用一把伞,步伐匆匆的离开了。雨下的很大,两个大男人一把伞有些拥挤,陆星月看到他走出去没几步,肩头的衣服全打湿了。
陆星月呼了口气,盯着手里黑色的雨伞看了看,蹲在门口等江越来。
二十分钟后,江越给她打电话说到了,她戴上口罩,撑着雨伞跑到路边上了车。
陆星月没想到车上只有江越只一个人,她亲自开的车,陆星月坐上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瞥她一眼。
衬衣加半裙,正式却不刻板,黑色卷发披散,淡妆精致,耳朵上缀着不规则形状的耳坠,衬着纤长的脖颈精致又优雅,大概是一直都有保持形体管理,就算是开车,上半身也是挺直端秀。
陆星月一直觉得,她虽然不是特别惊艳漂亮,可是气质独特,有种说不出味道。
陆星月实在忍不住又过看了两眼。
江越发觉了,微微侧眸看问她:“你看什么?”
陆星月忙把视线移开,登时有点不自在,“没什么没什么。”
因为下大雨,原本就拥堵的路段更加的前行困难,车子就这样在车流之中艰辛的走走停停,雨水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陆星月背靠在座位上,听到江越在旁用蓝牙耳机接了通长长的电话。那边说很久,江越才接一句。
虽然江越的语气很平淡,但是陆星月却莫名的听出了深深厌烦和疲惫。
“又要多少?上次给的一百万呢?”
“用完了?你是赌完了吧?”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真把我这当提款机了?”
“我姓江,不姓齐,江家再有钱那也是江家的,跟你们齐家没任何关系。”
“你要搞清楚一点,这些钱并不是你们该有的,而是毫无自尊廉耻的乞讨得到的。”
“白眼狼?呵,这句话形容你们齐家人正正好。如果不是当年她留下遗言让我要帮衬你们,你们一分钱也休想从我这儿拿到。”
“……五十万,没有更多了,拿了滚。一年之内别给我打电话。”
江越脸色紧绷,单手摘了耳机随手扔在车里,声音冰冷仿佛是从齿缝挤出来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一群吸血鬼。”
陆星月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装睡比较好,她忙闭上了眼睛。
虽然江越没有点明任何身份,但是陆星月有种敏锐的直觉,从她字里行间的内容很快就猜测出一些东西。
遗言,帮衬,齐家人,异姓的……
陆星月之前从小茹那里得知江越跟江漾并不是一个妈生的,此时看来,打电话来要钱的,应该是她的亲戚吧,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江越妈妈那边的亲戚。
看着江越的侧脸,陆星月只有轻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走过了拥堵的路段,车子行驶起来就快了。
江越目视前方继续开车,嘴里却突然问:“江漾没给你打电话?”
“打了,可是我没接到。”听她提起这个,陆星月不由坐直了些身体。在诊所门口等的时候,她又打周叔的电话和家里的座机,可是没人接。
“江总,江漾他……”
江越摇了摇头,叹道:“他察觉被你丢下,生气了,又哭又闹找了你一下午。”
陆星月屏住呼吸,心情复杂。
就知道事情并不会这么顺利。这要怎么办才好?
江越道:“你想一套说辞,回去哄哄他,今天这个不喜欢,下次再带他去见其他的人,总有一个能看对眼的。”
陆星月正沉思着,安静了一会儿的江越倏地又出声:“陆小姐。”
“江总你说。”
“你交过男朋友没有?”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陆星月的预料,她愣了一下,才回答:“还没。”
倒是有向她表示过好感的,可她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而且一身的债务,根本没法正常心去谈恋爱,索性不谈。
“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呢?”
陆星月捉摸不透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没有很快接话,江越笑了笑:“别紧张,我就是开车无聊随便问问罢了。”
“没有特别固定的类型……因为没碰到之前,我也不会知道会喜欢什么样的。”陆星月说的是真心话。要等喜欢了动心了,她才会知道答案。
江越点点头,缓声道:“说的极在理,框框架架太多,反而限制了自己的选择。到最后,或许最意料不到的那个,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你说对吗?”
陆星月轻轻附和一声,结束了这个话题。后面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讲一句话。
雨渐渐变小,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水雾蒙蒙。车子还没行驶到,陆星月就远远看到了别墅门口有两道撑伞的身影伫立在那一动不动,是周叔跟江漾。
江越也看到了,眸光深沉,无声叹了一下。
车子缓缓靠近,停到了门口,陆星月推开车门,赶忙撑伞下车。
江漾转头看到了这边,他迈开长腿,大步的走过来。
陆星月看到了江漾被雨水溅湿的头发,和湿了半边的衣服,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等了多久。
陆星月还看到,正步步逼近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直直望着她的眸中似有红色的血丝,整个人仿佛和周身的风雨相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也不知是不是江漾这幅样子有些微陌生让她不太适应,她打了个突,握紧手里的伞柄,微微睁大了眼睛,在江漾快走到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受控制的,心虚又心慌的朝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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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陆星月退一步,江漾紧接着逼近一步,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有些低:“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丢下我?”
“呃,我……”他凝视的眼神太过于强烈,陆星月视线不由朝旁边飘了飘,才硬着头皮对他对视,她道:“对不起啊江漾,我那时突然不舒服,出去看医生打针了。并不是故意要扔下你的。”
“你不舒服?”江漾闻言蹙眉,一把牵住了她的手,“你哪里不舒服?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陆星月这段时间多半都是晚上才发烧,江漾那时都睡了,并没有察觉她的不对。
江越过来了,陆星月忙把自己的手往回抽,江漾却死死攥着,不肯让她抽离。
江越仿佛像没看到这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站到了陆星月的身边对江漾道:“她发烧去打针了,我刚去医院接的她,她没骗你,江漾。”
江漾仍然盯着陆星月,只是眼眶一下红了,“那,那你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肯接电话,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啊?”陆星月忙安抚他,解释道:“我手机没电啦,不是故意不接的,你乖,别乱想。”
“那你可以找我,我陪你一起去。”江漾眼底有水意闪动,握着她的手更加的用力,无比沮丧,“你不见了以后,我找了你好久,我很难过,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陆星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江越明显还是打算让她继续骗江漾的,她也无法跟江漾保证说下次不会这样了。
陆星月万分想要赚这份钱,可此时望着江漾委屈发红的泪眼,心中却有点翻搅的难受。
周叔适时在旁劝道:“少爷,人都回来了,这外面下着雨,陆小姐也还病着,我们进去说话吧。”
江越用手拨了拨江漾额前湿漉漉的头发,也担忧道:“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快进去洗澡换身衣服,当心生病。”
江漾却站着没动,湿润的黑眸看了陆星月半晌才低下头小声的问:“星月,你要我去见的……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进屋后,江漾跟陆星月分别都回自己房间洗澡去了。陆星月洗去了一身的汗,换了衣服,擦干头发在床边坐下。
然后开始出神。
江漾刚才问她那句话,她愣了一下,点头说:“真的是我朋友。”
江漾抬眼看她,目光纯净,回了一句:“那我信你。”
也不知道为何,陆星月觉得江漾其实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希望他不傻的时候,他傻乎乎的,你希望他能傻一点,他又出奇的敏感!
陆星月闭上眼睛往床上一扑,双手抱住脑袋,有些伤神。
出来混社会也这么多年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只要有利于自己的那就成了,她就是这样的世俗,也早都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到了江漾这儿,她却渐渐的感到有些良心不安呢?
或许,还是这孩子实在太纯粹了,他与别人都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复杂的与世故,他只是全然的信任喜欢她这个“玩伴。
他的信任,让为钱去欺骗他的她显得格外过分,格外的无耻。
陆星月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了一会,把医生开的药吃了,看了看时间发现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江漾竟然没有下楼来找她。
江漾很黏她,在家的时候只要她离开一会儿,他就满屋子,楼上楼下的到处找,到处喊她的名字,找到了才罢休。
此时竟然没动静,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推开门走出去,扫视一圈,发现周叔正站在落地窗边朝着外面看,陆星月迈着步子过去,“周叔,江漾呢?”
周叔回头,示意她看外面,陆星月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雨已经停了,江漾正在院子里吹泡泡,他换了身黑白细条纹的棉质休闲家居服,浅色裤子,身形挺秀修长,头发还湿着,在院子里边吹边小步的走动了一会儿,转而到秋千椅上坐下了,鼓起腮帮,继续吹。
满院子大大小小的泡泡飘走的飘走,破裂的破裂。
江漾突然将泡泡瓶拧紧了,微微扬起脸来,睁大眼睛,神情空茫的盯着昏暗的天空发起呆来。
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将他笼罩住,莫名的透出几分孤寂和冷清。
陆星月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揪的一疼。
周叔好像跟陆星月有同感,表情心疼,沉声一叹,“他这是伤心了。”
看出来了,也感觉到了。陆星月转过脸来问他:“周叔,程小姐怎么样了?”
周叔摇摇头,“让她走了,少爷不喜欢她,以后不会再跟她见面。”周叔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些,“少爷虽然有些东西弄不懂,但其实很固执,我怕再这样继续下去会适得其反,唉,少爷条件这么好,要是他小时候没有……没有出事,现在何至于此!”
周叔眼睛一下湿润了,他抬手蹭了蹭眼角的泪,非常伤感。
陆星月表情微凝,小声问:“江漾小时候?他出什么事了?”她其实曾经有猜测江漾是不是天生的傻,可听周叔这么说,很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
周叔或许是太需要宣泄内心糟糕的情绪了,他也没有再隐瞒陆星月,悲痛的道:“陆小姐你不知道,少爷并不是天生就是傻的,相反他很是灵巧聪慧,不到一岁就会说许多话了,当时老爷夫人都很高兴,周围的人也说他长大以后一定会很优秀。谁知……老天爷不长眼,少爷快两岁的时候,有一回发高烧,家里的一个保姆为了抢功,竟然没有先告诉其他人,而是私下里给江漾喂退烧的药。”
陆星月心头一紧,蹙眉看向他追问道:“药有问题?”
周叔痛恨道:“药没问题,可是她、她无知愚蠢,竟然给少爷喂了超出剂量二十几倍的药!”
二十几倍??陆星月彻底无言以对了,目光转向窗外江漾仿佛定住的那道孤单的身影。
她小时候带过陆星曜,知道小孩子的药有的是按照身高体重来的,医生都会叮嘱,用量非常严格。一般只要有点常识的人就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这个保姆要么是真无知,要么就是故意伤害。
可是如果她是真无知,江家这种显赫的家庭怎么会请到如此差劲且不专业的人来照顾江漾?
莫非……其中是有什么隐情?
周叔对此好像也有未尽之言,但脸上隐忍着最终没有继续。
他望着外面突然站起身来继续吹泡泡的江漾,语气怅惘的道:“少爷虽然被送到了医院抢救,但是造成大脑损伤,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从医院回来后,人也变得呆呆傻傻,反应迟钝,话都不会说了,夫人在家里哭了整整一个月……”
陆星月听得怪难受的。原本应该拥有美好前程的富家少爷却因为一个保姆的失职而毁了一生,越想越令人痛心。为什么会有如此不负责人的人呢?
江漾如此好的相貌,如此好的家庭,天之骄子,如果没有变傻的话,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扎堆了,哪里会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相亲还遭到对方的挑拣和背后的轻视?
“夫人这些年常在国外,也会询问一些名医,可惜啊,带着少爷出国治了几次,都没有太大的好转。”
陆星月安慰道:“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会有机会的。”
周叔感慨道:“希望吧,我只想少爷走的路能平顺一点,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对他好有耐心,而他也喜欢,离不开的人……至于对方是什么身份,真的不重要了。”
陆星月点头:“一定会有的。”
她说完沉默一会,察觉有些异样,缓缓转过头去,却发现周叔正若有所思的将她看着。
陆星月奇怪的问:“周叔,怎么了?”
周叔反应过来忙把视线挪开,少有的结巴了一下,“没,没什么。诶,少爷他进来了。”
江漾进来了,陆星月主动过去搭腔,江漾却看都没看她,低头闷声说了句:“我先上楼了。”然后就真的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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