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勉一说完,场上好几位都附和,殷鹤成没说话,嘴角微微扬了下,分不清是认同还是嘲讽。
冯勉见状往外头吆喝了一声,歌舞厅的老板即刻带了舞女过来,这样的场合没有女人怎么能行?那老板是个人精,这几位爷的喜好他早就摸透了,看到殷鹤成的时候却吓了一跳,“少帅怎么也过来了,哎哟,我都没注意到。”殷鹤成他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来的少罢了。
殷鹤成喝得半醉,只靠在沙发上瞥了一眼,倒是冯勉给他做了主,“挑最漂亮的给少帅!”
第172章
就算没有冯勉这句话,歌舞厅那位老板自然也是不敢糊弄的。最后送到殷鹤成跟前的的确是个出挑的,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将妩媚与清纯拿捏得恰当好处,说起话来更是温言细语。
舞女在殷鹤成身边坐下,殷鹤成只扫了她一眼,依旧蹙着眉喝他的酒,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殷鹤成即使坐在那也是不怒自威的,那舞女起初并不敢上前冒犯,但殷鹤成就坐在她跟前,这是怎样的机会?何况哪个男人是不沾荤的?那舞女不甘心,往殷鹤成身上靠了靠,手也试探着去碰他的手背。
哪知殷鹤成撂了下手,将她的手拂开了。舞女始料未及,即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少帅,是我让您不高兴了吗?”
然而她话音刚落,殷鹤成已经站起身来。
冯勉怀抱佳人正玩得尽兴,看到殷鹤成站了起来,惊讶地唤了声,“少帅?您这是?”
“我明天还有事,你们玩。”他一边说着,已经一边往外走了。
冯勉瞪了伺候殷鹤成的舞女一脸,一桌子人面面相觑,见殷鹤成走了都站起身来送他,冯勉更是追了上去,“少帅,要是不满意再换一个?”
殷鹤成本就不高兴了,冯勉这样死缠烂打更容易惹得他厌烦,倒是任子延回过头喊了一句,“冯勉。”冯勉从任子延的语气里明白了什么,这才罢休。
殷鹤成的车到达帅府的时候,一轮月亮刚好中天。殷鹤成喝了不少的酒,还是黄维忠扶着下的车。
走到三楼的卧室门前,殷鹤成推开黄维忠的搀扶,扭开锁,自己一个人扶着墙跌跌撞撞走了进去。
毕竟这么晚才回来,他怕打扰顾书尧睡觉,也没有开灯。卧室里黑漆漆的,他看不清什么,扶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并不在,这卧室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她的那只皮箱也不在了。
他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惶然四顾之间目光一不小心停留在床头柜上,上面放着一张他们两结婚时的照片,照片上她挽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穿着洁白婚纱,脸上有恬淡的笑容。他脸上也有笑意,那天的他是真的高兴。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殷鹤成不明白。
他将视线移开,酒精和疲惫便一同涌了过来,他整个人往后一倒,沉沉往下坠去。
顾书尧黄昏时分便回了官邸,原是从帅府匆匆跑出来的,连颂菊都没有拉住她,可回到官邸后不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
他们结婚后摩擦虽然一直都有,但多半是他主动哄她,他们之间还是第一次这样吵架。或许她不应该将她受的那些气撒在他身上,可他今天的态度也不好。
顾书尧最后选择麻痹自己,装作和往常一样,她将皮箱中的衣服一件件挂好,又去洗了澡,换了条丝质的睡袍,然后上床睡觉。
顾书尧闭着眼睛躺了许久,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卧室的门突然动了一下,她的心也随之跳了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并没有人回来。
她打开床头灯看了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时钟轻轻偏移一个角度,凌晨两点了。殷鹤成并没有过来找她。
帅府那边,殷鹤成半夜起来吐了好几次,幸好黄维忠知道殷鹤成喝醉了,安排了几个佣人进去照顾他,伺候着醒酒汤后才稍稍好了些。
殷老夫人半夜醒来的时候,佣人便将这件事说给她听了,她自然知道殷鹤成是为了什么。晚上的时候她便听五姨太跟她说了顾书尧的事,说她一句话不说便拿着行李从帅府里搬走了,像是在怨她们。
一想到这,殷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顾书尧虽然晚上没有睡好,但是第二天照常去了燕北大学,她之前已经因为私事耽误得够多了。
然而刚走到离实验室楼下,便看见孟学帆正站在走廊上跟人说话了。那个人的背影顾书尧熟悉的很,果不其然,那各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就是何宗文。
也不奇怪,何宗文跟她说过他这次回盛州就是来和老朋友告别的,何宗文在燕北大学做过助教,燕北大学这边熟人不少。何况孟学帆和他认识多年,自然是要见的。
顾书尧走上前去和他们主动打招呼,三个人站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很多话前一天顾书尧已经和何宗文说过了,因此主要是孟学帆和何宗文在说,顾书尧只在一旁听着。
只是话说到一半,孟学帆就被学生喊了去。何宗文回过头来看了眼顾书尧,见她眼下两团青影,便问她:“书尧,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么?”
顾书尧笑了笑,“失眠了。”
何宗文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了个话题道:“刚刚孟学帆跟我聊起燕北乃至全国的教育、医疗的现状,虽然近几年有较快的发展,但是和国外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如果有更多像你像孟学帆一样的人回国引进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理念便好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等你学成归国。”
“我一定会回来,毕竟我的朋友、家人还有我的祖国都在这片土地上。”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有很多朋友也回来了,可能你们还不知道。”
顾书尧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好奇,“还有谁?”
何宗文真诚道:“我有一个朋友美国一所大学的医学系毕业,还是位女医生主治女科,我才知前半个月前她已经到了盛州,现在还在法租界开了家诊所。”
“是么?那真不错。”顾书尧虽只这样答应了一声,但她一听到女科心里便明白了。何宗文这是在帮她,但是这是她的私事,他又不好将话说得太明白,因此只拐弯抹角说这些。
顾书尧吃了一个多月的中药并没有气色,这位医生是从国外的医学系毕业,又是专攻这个方向,说不定会有办法。
那一边殷鹤成虽然喝了酒,但他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清醒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殷鹤成一想起就头疼得厉害。他原本想找根烟抽着缓解一下,可是他找遍了他原本放烟的地方都一无所获——他的烟都被她藏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她那侧的床头柜,鬼使神差一般的走了过去将她拉开。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丝巾底下藏着的硬质小纸盒,他原本以为就是香烟,可拿出来才发现并不是。
那并不是香烟,那是一个更为细长的纸盒子,上面还印了英文,殷鹤成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写着的是“LADY’S FRIEND.”他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不过凭他的经验这应该是什么药。
然而正当殷鹤成纳闷这到底是什么药时,他在盒子上看见一行更小的汉字——避孕药。
第173章
燕北大学实验室那边,因为抗菌素已经到了培育高产量菌种的步骤,实验量庞大。顾书尧记得曾经高产青霉素的菌种就是经历了大量的实验,最终从烂西瓜中获取的。
好在六月初的时候从法国、美国那边回来了几位博士,燕北大学这边的学生也开始可以进行基础的实验操作。实验室的大小受限,当时孟学帆和顾书尧便商讨和盛军一起再建立一个实验基地。
殷鹤成曾派了一位曾团长专门负责抗菌素的保密工作,除此之外的决定这边大多是全权交给顾书尧,不过因为前些日子顾书尧在帅府伺候老夫人去了,这件事孟学帆便主要和曾团长沟通。如今实验基地的事情盛军已经批准通过,只等着建设完成后开始实验。
不过实验怎么展开,如何安排人手还是需要考量的,顾书尧和孟学帆等人讨论了一下午总算有了眉目。顾书尧从学校回官邸已经快黄昏,因为殷鹤成交代过他最近不回官邸,因此厨房只替顾书尧准备了晚餐。
因为忙碌,顾书尧一天下来倒没有来得起去想其他的,不过用晚餐的时候看到餐桌对面的位置空着,心思也从食物上移开了。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分居,在官邸她的确要自在些,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也不用每天去喝苦到心里去的中药。
但是今后会怎样顾书尧不清楚,殷鹤成已经连续两天有没有来找她,一来是他还在与她置气,二来想必殷老夫人对她也有成见,不然也不至于都无动于衷。
不管怎样,顾书尧还是决定明天先去何宗文说的那家诊所看看,或许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顾书尧还是觉得有些失望,她原以为殷鹤成会和她一起面对这一切,只是当她真正需要她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何宗文是晚上九点的轮船去法国,大家晚上七点半在盛州港附近的餐厅给他践行。
顾书尧怕耽误了给何宗文送行,因此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法租界的那家诊所。诊所离复兴药房并不远,顾书尧没走几步便看到了。
不过诊所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冷冷清清的。顾书尧一进去便看到了何宗文口中的那位叫作袁馨的女医生。她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顾书尧跟她说明了来历,因为有共同的朋友,又都有留学的经历,袁馨和顾书尧聊起天来倒十分投机。袁馨一边和顾书尧攀谈,一边和护士一起帮她检查身体。袁馨扶着顾书尧在检查椅上躺好,遗憾道:“现在西医妇科在国内并没有被大家接受,很多人都认为这样的检查是羞耻的。”
初步检查了之后,袁馨的眉轻轻蹙了蹙,然后带着顾书尧去了盛州医院做卵巢、输卵管的检查。顾书尧才知道袁馨除了在法租界开这家诊所外,还在盛州医院坐诊,不仅今天并不是她出诊。盛州医院妇产科的另一位主治医师顾书尧也不陌生,便是给姨妈剖腹产接生的那位。
这项X光检查卵巢、输卵管的设备和技术便是袁馨回国之后引进来的技术,因为现在愿意尝试这样检查的人少,因此很快就轮到了顾书尧。
虽然不算慢,但从诊所折腾到了医院,很快也就中午了。妇产科很多都是怀着身孕待产的孕妇,因此都有丈夫陪着,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顾书尧心里有些凄然。其实,之前那位黄医生也奇怪,一个人到医院来检查的他本就见得少,何况还是少帅的夫人。
袁馨看到x光检查的结果之后,脸色就变得沉重了,问顾书尧:“你是不是之前流过产?”
顾书尧听到“流产”两个字,心里头“咯噔”一声,但还是强作镇定应道:“是的,两年前的事情。”
袁馨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目前我能够确认的是,你当初因为动手术消毒不彻底引起了一系列的炎症,从而一直无法怀孕。目前除了子宫和输卵管,其余一些部位暂时不方便检查,很有可能也出了问题。”说着,她叹了口气,“很麻烦。”
顾书尧一双眼紧紧看着袁馨,“那还能够治好么?”
袁馨不忍心伤害她,只答:“我一定尽力。”
顾书尧听出了袁馨的语气,又想起那天那位吴大夫的神情,心里便明了了。顾书尧轻轻吐了口气,抬起头问袁馨:“袁医生,你跟我说实话吧,我今后是不是可能一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
过了许久,袁馨才艰难地道:“有这个可能”。
“我知道了。”顾书尧只应了一声,便失魂落魄地回了官邸。她想起那天在冯府,冯夫人说的那句,“她是个生不出孩子的。”比这句话更令她难受的是那位四姨太的慌张的怜悯,她不想要谁怜悯!
顾书尧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官邸的,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思考着她和殷鹤成的将来。老夫人和殷鹤成是怎样盼望孩子,顾书尧是清楚的,何况,她也想和她爱的那个人有自己的骨肉。
而现在,这一切此刻已化成一种巨大的压力施加在她的身上,让她在这个本就混沌的年代更加看不清前路。
顾书尧出了很久的神,甚至都没有察觉窗外的夜色已经悄然降临。顾书尧突然想起还要给何宗文送行,于是换了身衣服后准备出门,然而她刚走到门口,门却从外面推开了——殷鹤成回来了。
他突然回官邸,顾书尧十分惊讶,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殷鹤成说那件事。然而在顾书尧开口之前,殷鹤成直接站在她身前,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殷鹤成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是顾书尧知道他不喜欢她和何宗文有任何关联,犹豫了一下,笑着道:“今天孟学帆请客,要我过去一趟。”
“不准去。”他三个字拒绝地干脆。
“为什么?”顾书尧原本不想和殷鹤成发生冲突,却被他强硬的态度惹怒了,抬起头道:“我虽然是你的妻子,但不是你的附属品,无论我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说完,直接绕过他往外走,哪知才走了两步便被他一把拉住手臂。
殷鹤成一拽,顾书尧直接到了他的怀里,“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现在。”
第174章
都说夫妻争吵是床头吵架床位和,可明明是这样一句话,他说出来却依旧是冷冰冰的。冷战了好几天,一见面便是这幅样子,那些藏在心里的委屈便更加说不出口了。
顾书尧只看着殷鹤成不说话,殷鹤成却推着她往里走,他进一步她便被逼着退一步,直到逼退到床边,他将她推倒在床上。
顾书尧狼狈地倒在床上,盘好的发已经全部散开,她艰难地用手撑着想坐起来,哪知还没有起身,就被殷鹤成死死按在了床上,洋裙的领子也被他全扯开了。
顾书尧不敢置信地去看眼前的人,他的眼底没有爱意、也没有情欲,有的只是疯了一样的发泄。
究竟是怎么了?
她实在不想和他在这个时间、在这样情绪下发生关系,扯住自己的衣服制止他:“殷鹤成,我现在不想这样。”
殷鹤成不理会顾书尧,反而将她的手禁锢在头顶,然后告诉她:“我是你的丈夫,这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殷鹤成埋下头去吻她的颈,却带着侵略的意味,没有多少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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