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殷鹤成本交给潘主任负责,顾书尧大可不必操心,只是因为那是他的生日,她不想出任何岔子。
等顾书尧过目完,殷鹤成正好也回来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见她还在大厅有些吃惊,“书尧,你怎么还没睡?”
她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殷鹤成笑了出来,走到她面前,搂着她的腰往楼上走,“我现在回来了,上去睡吧。”这是她回帅府他们一起共度的第一个晚上。
待卧室的房门关上,顾书尧迫不及待地跟殷鹤成道,“我跟你说件事,憋了一天了,你走了,都不知道跟谁说去。”
殷鹤成见她眉眼中还带了些笑,于是问她:“什么事呀?”
她走上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歪着头看着他笑。“今天五姨太跟我说……”
殷鹤成鲜少见她这样,也饶有兴致地打量她,“跟你说什么?”
“她说你头一回被一个女人迷得魂不守舍的,还要带回帅府来。”
殷鹤成稍稍皱了下眉,即刻便掩下去了,望着她笑道:“不是已经带回来了么?”
顾书尧“啧”了一下,凑到他耳边靠近了道:“我就当她在夸我了。”
“夸你什么呀?”
“夸我本事好呗,赶都赶不走!”顾书尧瞥了一下嘴,学着五姨太的口气道:“人家也是雁亭看中的,这一个多月夜夜都宿在她那,是有多喜欢她呀?”
哪知顾书尧话还没说完,便被殷鹤成一把给抱起来了,压倒在床上暧昧道:“那你说你是哪种本事好啊?我怎么觉得还不够好。”
顾书尧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她实在没想到人前那么正儿八经、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怎么也说得出这种浑话,脸刷地就红了,“你好歹也是个总司令,在外头天天扳着一张脸,要是让你的部下听去了……”
殷鹤城听她这么说,忽地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得替我好好保密。”
第187章
听殷鹤成这样说,顾书尧忍俊不禁。她的嘴角弯起,唇红齿白看得人只想吻上去,哪知殷鹤成刚靠近,她便将他一把推开,“一身的烟味,先去洗澡!”
既然说了先做什么,后面的事情自然也是答应了。军校这个月就要招生了,他才开完会回来,一屋子将领抽了不知道多少烟,他身上的烟味的确是过于重了。
殷鹤成从衣柜里拿了睡袍去浴室,顾书尧翻了个身,枕着手趴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嘱咐道:“雁亭,以后少抽点烟。”
殷鹤成已经走到浴室门口,回头看了眼她,然后“嗯”了一声。
顾书尧顿了一下,补充道:“对你身体不好。”顾书尧其实记起了上一次让他戒烟的情景,那时候她说的是抽烟对孩子不好。
顾书尧轻轻叹了口气,下床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红酒和高脚杯来,十二点一过便是他的生日,过生日总该与寻常不同。
顾书尧之前一直在想该送他什么礼物?他最想要什么?或者是什么事情会让他最高兴?
那个答案是什么,顾书尧心里很清楚。顾书尧也想在这一天给他这个惊喜,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听到那句话时的笑容。
顾书尧原本还报了一丝希望,可前几天她的例假才来,这个世界上远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与惊喜。
顾书尧看着那两杯红酒出神时,殷鹤成已经洗完澡出来了,看了眼红酒笑道:“原来你还做了准备。”
顾书尧见他出来,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钟刚好指向十二点。顾书尧端了酒杯去迎他。她已经将刚才的情绪掩盖了下去,笑着说:“生日快乐,我可是第一个贺你生日的人。”
他接过酒微笑着和她碰杯。
她又说:“希望今后每年都是。”
“一定是。”他定定看着她道。
说着,他们两人一起将杯中的红酒饮尽。
红酒虽然喝了不上头,但也能给人些微的醉意。顾书尧才将酒喝完,手中的杯子便被他拿走放在床头柜上。他靠过来,手抵在她的后腰,猛地将她拉过来,低头找她的唇,深深吻上去。那个吻还带着红酒的滋味,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身上有些烫。
殷鹤成带着她又往床边走了几步,将她推倒在铺了弹窗床垫的法式大床上,“既然说好贺我生日,两杯红酒可打发不了。”
他俯身下来,她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道:“那我今晚好好打发你。”
他看了她一眼,揶揄道:“原来顾先生也会说这种话。”
她笑了出来,“那你也得替我保密才行。”
不知是否是他生日的缘故,她予取予求配合得极好。
黑暗中,她伸手紧紧搂住汗流浃背的他,头偏转过头来吻他的脸颊,“雁亭,以后我们都要尽兴。”她起初害怕怀孕耽误工作,还起过避孕的打算,只是那些药难免对她身体有影响。避孕的手段专门自然不止这一种,这个年代也有一种从英国进口的如意袋,和百年后的避孕套差不多,不过舒适度要差一些。现在也好,她再也不用去说服他,他也不用勉强自己。
殷鹤成看出了她的心思,低低道了声,“好。”然后也转过去找她的唇,和她纠缠。
晚上七点帅府举行殷鹤成的生日宴,虽然到的人不多,但盛军的人也占了大半,殷鹤成身边的亲信都到了。顾书尧陪同他一起招待,却总觉得少了谁。
梁师长过来敬殷鹤成酒,已经有了些醉意,他又是个直肠子,问道:“咦,怎么不见任参谋长?”他刚说完,他身边的徐师长突然咳嗽了一声,拉开梁师长跟殷鹤成赔笑着不是:“少帅,您看老梁,酒量不好又喜欢喝酒。少帅,我敬您!”
听他这么说,顾书尧环顾了一眼,的确没看见任子延,不过刚才有人替他送了礼来。这些天顾书尧都没有听殷鹤成提起过任子延,之前他伯父伙同殷敬林叛变,虽然任子延亲自将任洪安收押,可这件事依旧给任家带来了影响,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像刻意避嫌一样,和殷鹤成也渐行渐远。上次在任子延的婚宴上,顾书尧就看出了端倪。
任子延原本和殷鹤成是生死之交,想到这里顾书尧不免觉得遗憾,她看了眼殷鹤成的脸色,她看得出殷鹤成虽然脸上仍带着笑,可不会比她好受。
顾书尧突然想起来孔熙比她有福气,婚后一月就有了身孕,算日子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了。
任公馆那边,任子延亲自给孔熙端了碗乌鸡汤过来,孔熙本来就瘦,前段时间孕吐得厉害没吃什么东西进去,现在又赌气不吃东西。
任子延见他不看自己,腆着脸劝道:“你现在怀着孩子,总得吃点东西是吧。”
孔熙坐在桌前看书,看他进来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任子延也习惯了,将汤轻轻放在她桌子上,“你如果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别气着了自己和孩子。”孔熙脾气不好,他婚前便是知道的,可女人嘛,任性些也是应该的。婚后虽然摩擦不断,他没冲她发过一次脾气,可自打她怀孕后脾气便越来越大,上一回他回家晚了,又喝得有些多,孔熙见他这样,直接翻了脸准备回娘家。可深更半夜的他怎么放心,喝得醉醺醺的也上前拉她,劝道:“熙熙,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
她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不,你没错,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勉强自己嫁给你!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你虽然天天和他在一起,可你比他差远了!”
任子延本来心思就细,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从前他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那时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多心,可如今真真切切地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
孔熙自从说破之后,便连从前对他的假意也没了,即使有了孩子也不再留一丝余地。
那一边,酒宴还在继续,该来的人没有来,却有人不请自来。有侍从官过来通报,“少帅,有日本大使过来了,说带了礼物给您贺寿,让不让他们进来?”
第188章
虽然殷鹤成没有对外邀请,但毕竟是殷鹤成的生辰,英、美等国的大使都送了贺礼过来。然而,盛军和日军的战火半年前刚刚停歇,日本未免也太不计前嫌了些。
只是,既然日本大使都到了门口,便更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书尧抬头看了眼殷鹤成,他正好也低过头来看她,眼神不过一瞬的交汇,却足以明了他们彼此想到了同一处。面对这样关乎家国的大事,他没有让她失望过。
“带进来,先搜身。”
顾书尧扶着殷鹤成的手去招待其他的宾客,不一会儿日本那位大使便进来了。野泽晋作殷鹤成还押着没放,而这次来的大使也是位熟人。
石原胜平是田中相本的门生,早几年一直在盛州作驻中大使,和殷鹤成也有些交情。一见到殷鹤成,石原胜平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客气,摘下礼帽来和殷鹤成握手,用中文殷勤道:“少帅,生日快乐。”又朝顾书尧点了下头:“夫人。”
宴会厅中盛军将领有不少,他们都认得石原胜平,不免也觉得惊讶。
殷鹤成看了石原胜平一眼,并没有伸手同他握手,问道:“石原大使怎么过来了?”
石原胜平的手还伸着,有些挂不住脸,腆着脸道:“少帅您过生日,我当然得过来了。我刚从东京赶过来的,来的有些晚,还请少帅见谅。”石原胜平正难堪着准备缩回手去。殷鹤成却在这个时候碰了下他的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石原胜平方才僵住的笑意瞬间又恢复了,连忙让随从将礼物拿上来,“这是给少帅备的生日礼物。田中首相说您喜欢神户的清酒,特意给您带了些过来。”
石原胜平只字不提野泽晋作,也不提中日之间的关系,反倒带了清酒过来,好像过来就是专门为了叙旧。
可顾书尧心里清楚,石原胜平这样做自有日本的目的,眼下长河政府和南方政府关系紧张,日本一直支持穆明庚,但眼下形势并不客观,莫非是因为这个又来笼络殷鹤成了?只是,田中相本已经和殷鹤成断绝了师生关系,怎么又出尔反尔派人来套近乎了呢?
不过想想也并无可能,在政客眼中,从来都是利益至上,没有真正的敌友,石原胜平此次前来必有日本政府的意图,不知是又要拉拢,还是之前给了巴掌又来赏个甜枣?
石原胜平见殷鹤成不做声,又低声道:“少帅,我知道您还在为野泽晋作的事情生气,他是个愚蠢、浅薄的人,之前那些冲突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不要因为他伤了这么多年的情谊。”
殷鹤成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只道:“你客气了,我已经戒酒了,这些清酒还得劳烦你带回去。”
“哦?”石原胜平不可置信,刻意笑着化解尴尬:“少帅,您难道现在一滴酒都不喝了么?我可不相信。”
殷鹤成抬起头看了一眼石原胜平,又将视线转而投向顾书尧,带着笑道:“我夫人不喜欢我喝酒,现在只偶尔喝一点红酒,清酒已经完全不喝了。”
顾书尧也笑了,配合着摇了摇头,“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石原胜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情绪在殷鹤成的操控下波动起伏,有些不知所措,顾书尧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又活该。
殷鹤成能到今天的位置,除了袭承他父亲的职位,自然也是有手段的。顾书尧也觉得欣慰,殷鹤成从来都没有用他的手段对付过她,他是个分得清场合与对象的人。
殷鹤成很清楚石原胜平的目的,既不失风度,又能让在场的人知道他的态度。
虽然盛军和日军才交过战,但将领中也不乏有亲日或是曾经亲日的人在,石原胜平不仅会拉拢殷鹤成,也会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们,当着盛军将领的面摆明态度,也可以让他的部下心中有数。
正好梁师长过来找殷鹤成有事汇报,殷鹤成只跟石原胜平说了两句,便和梁师长离开了。
顾书尧原本扶着殷鹤成的手也准备走,却听见石原胜平道:“夫人,我还有东西要送您。”
顾书尧转过头去,石原胜平的侍从又端了两只锦盒过来。殷鹤成闻声脚步也停住了,回头扫了一眼,紧紧握了把顾书尧的手腕。虽说这里是帅府,石原胜平来之前也搜过身了,可石原胜平突然转向顾书尧,殷鹤成总隐隐觉得不安。
可顾书尧却不以为意,给殷鹤成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梁师长似乎确实是有事,何况她也看得出殷鹤成不想和石原再纠缠了。
顾书尧转过身去,问石原:“石原大使有和贵干?”
石原胜平道:“夫人,您和少帅成婚时我没能过来,实在失礼,这是我特意给您带来的礼物。”他的侍从将礼盒打开,是两柄白玉如意,如意上细细雕着龙纹福寿,一看便知是前清宫里头的东西。
见顾书尧似乎有些兴致,石原胜平连忙在一边道:“都说“好事成双”,这对玉如意也寓意少帅和夫人佳偶成双,还请夫人笑纳。”
顾书尧没推辞也没接受,只问石原胜平道:“石原大使,这一对如意是前清宫里头流出来的吧?”
“夫人好眼力,这就是明庆帝和皇后大婚时的如意。”
“那就更不能要了。”顾书尧笑着摆了摆手,“一来,这是明庆帝成婚时用的东西,雁亭只是一地将领,得了不妥当。二来,前清的东西也不吉利不是么?如果说是明庆帝成婚时的东西,到现在不过二十年,前清亡了不说,我们这个国家也差点跟着就没了……”顾书尧的语气很轻,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国家差点就没了”石原胜平自然知道顾书尧说的什么。石原胜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晚上被给了那么多脸色也不好发作,他稍稍偏过头,才发现殷鹤成就站在一旁。
顾书尧跟石原胜平稍稍点了下头,“失赔了。”说完,顾书尧挽起殷鹤成的手便走了,走了几步后,她抬起头和殷鹤成相视一笑,说不上苦涩,也说不上多高兴。
待顾书尧走后,石原胜平才觉得殷鹤成这位夫人有些眼熟,他站在原地出了好久的神,忽然想起一桩两年前的事。那次他找殷鹤成要过一回人——一个公开在大学发表抗日演说的大学生。石原胜平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顾书尧几眼,对比着他脑海中的人像,书尧?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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