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吧。”并没有回头,苏烈沉声说道。
秦曼风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前男人高大的身影。
当天晚上其实她就已经找人查清楚了苏烈的身份,毕竟也算是成功的商人,她自然有自己的渠道。
说实话,知道他是航生的总裁之后,秦曼风是有一点惊讶的,当初之所以选中他弟弟和顾窈相亲,就是因为听到了一些知道内情人的消息,说这个哥哥虽然之前装作不掌权的样子,但其实做事狠辣,是个不一般的人。
那苏洲作为他的亲弟弟,虽然被压着一头,但以后势必也会跟着沾点儿光,起码过的不会差。
但她却实在想不到,女儿却直接搭上了本人。
心里升起各种想法,既责怪女儿什么事都瞒着她,又有一点儿满意,果然是她秦曼风的孩子啊。
给顾窈打电话她又不接,索性就直接找过来了。
“苏先生,你认识我吧?”秦曼风径直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抢先开口。
“当然,之前有些不礼貌了,还请阿姨见谅。”苏烈点点头,亲自泡了茶端过来。
他这样的态度让秦曼风比较满意,也更加认定了之前的猜测:
这个男人把她当成了长辈来对待,这也就说明他和顾窈的关系很亲密。
两个人面对面坐定之后,苏烈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并不主动说话。
就这么冷场了几分钟,秦曼风忍不住又主动开了口:“苏先生,因为之前所看见的场景,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女儿的呢?你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
苏烈抬头看他,表情淡然:“我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隐私,即使您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些也是不该过问的,毕竟顾窈她已经是个成年人。”
这话噎得秦曼风顿时说不出话来,才要张口责问,但想到对面人的身份,她还是不好发火,只得压下脾气,摆出长辈的架势,和气的说道:“孩子再怎么大,对于母亲来说,她也仍旧只是个孩子,我想苏先生你也有母亲,这种感觉你也能理解吧?”
“抱歉我并不理解。”苏烈摇摇头:“您作为顾窈的母亲,我是很尊重的,不过有些事情,只有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我才能对第三方提起,如果您真的好奇,为什么不亲自问问自己的女儿呢?”
无论如何都套不出话来,秦曼风只好改变策略:“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只问你的感觉,你对我女儿是认真的吗?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和她结婚?还是只是单纯的和她玩玩?”
对面男人的表情这才凝重起来:“当然,只不过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我会充分尊重她的意见。”
他说着看了眼手表,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抱歉,阿姨,我还有会议。”
等到秦曼风站起来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有时候适当的放手才是对子女最大的关怀,希望您可以想通这一点,当然,如果需要我的帮忙,您可以随时来找我。”
被秘书送出来之后,秦曼风抬头看了眼身后高高的大楼,表情阴晴不定。
虽然苏烈对她的态度很是尊重,但就是莫名其妙让人觉得有些不爽,作为一个平时很厉害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吃瘪。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她简短的说道:“关于这个苏烈,你可以再帮我详细的查查吗?酬金好说,一会儿先给你打一半过去。”
顾窈并不知道自己母亲都干了些什么,或者是她已经见怪不怪,母亲想怎么样就任由她去。
感冒好不容易好了点儿,这天坐在办公室,忽然听见有人叫她:“顾医生,有人找。”
岑溪在护士台遇到了一个中年女人,身材微胖,手机里是张放大的照片,举起来问她:“认识里面的女人吗?”
岑溪探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女人模糊的背影,好像是在傍晚,天色已经发暗,这只是照片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因为放大了的关系,不在屏幕里面。
“这个是……”她拉长了声音,盯着那件熟悉的浅灰色长款外套:“应该是顾医生吧,她常穿这件衣服。”
再要问些什么,那女人已经回过头,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了。
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拍了下自己那张多事儿的嘴,急忙追了过去。
顾窈出了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盆不明液体朝自己泼了过来,心里知道不对,她敏捷的一闪身,脸是躲开了,腿上和胸前却都湿掉了。
做了最坏的预测,她迅速把身上那件白大褂脱掉,刚要判断一下到底是什么液体,那中年女人已经猛地扑了上来:“狐狸精,勾引别人的老公,我打死你!”
眼见着这人皮肤上也沾了不少,并没有什么的损伤,再加上无色无味,泼过来的应该是水。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无暇顾及,这会儿却觉得头皮生疼,是头发被扯住了。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样狼狈,她伸手也抓住那女人的卷发,让这人在吃痛的同时,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
“这位女士,你干什么,快放开!”岑溪这会儿也及时赶到,大喊着加入进来,帮着她把那女人拉开了。
“狐狸精,死全家!我打死你!”那女人被拉到一边,还在张牙舞爪的大叫,态度嚣张到不得了。
“你不是……章主任的太太吗?”有人眼尖的发现了,顿时叫了起来,转身去楼下找人去了。
那章主任这会儿刚下了手术,手术服都没脱,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一见到自己老婆,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你来干什么了?丢人现眼,无理取闹!”
“你说我干什么?你整天在外面和女人鬼混,连家都不回,孩子都快不认识你了!”那女人一见他来,态度更加激动,连嚷带喊。
挥舞着手里的手机,她的眼泪哗哗的流:“要不是我姐姐那天在街上看到你们,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以为你是因为工作在忙!”
“可以给我看一下那个照片吗?”一旁的顾窈这时忽然开口。
那女人愣了一下,很疑惑她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顾窈已经走上前去,把那手机拿了过来。
把照片缩小,仔细看了看,顾窈心里就全明白了过来,这是秦晴偷衣服那天被偷拍的,和章主任两个人甜甜蜜蜜的走在路上,就跟两口子似的。
她和顾窈的身材差不多,又穿了同样的衣服,所以容易认错,而且手上还拎着医院的纸袋,章主任的老婆才找了过来。
将手机还回去,顾窈转头盯了一眼章主任,那男人低下了头,并不敢看她。
他明明知道认错了人,却不敢承认。
“窈窈。”岑溪奋力的抓着那女人的胳膊,担心的看了过来,张口想要继续说什么。
“不用,我自己解决,你把这个女人抓牢就行,一会儿我让你放开你再放开。”顾窈制止了她,微微一笑说道。
岑溪点头,顿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一张脸憋的通红,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没发现人,顾窈的耐心用尽,拦住一个护士:“秦晴在哪儿?”
那护士愣了一下,抿住嘴唇不说话。
“没事的,你说吧。”顾窈看着她:“我不和别人说就是了。”
那人这才说道:“在二楼的卫生间,我刚刚看到她在那儿。”
顾窈直接下楼,进了女厕所一间一间找过去,最里头紧闭了门的那间怎么敲门都没反应,她退后几步,一脚踹了过去。
秦晴缩在墙角,表情怯懦,身子一直在抖。
“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是吧?”顾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直接伸手把人拎了出来。
那秦晴一边求饶一边拖拉着脚步不肯往前走,顾窈干脆就拽着她的头发,感觉头皮发疼,她自然就不再反抗。
一路走到事发地点,一大堆人依然在这里僵持着,看热闹的看热闹,拉人的拉人,只有那章主任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转身跑路,却被好事儿的人拦着:“别啊,章主任,你不管你老婆了吗?”
看到顾窈拉了他的相好过来,这章主任的脸色发白,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他垂着头靠在墙边。
顾窈直接把秦晴扔到章主任对面,这才对岑溪说道:“放手吧。”
懒得再管,转身径直下了楼。
身后,越来越大的嘈杂声传了过来,热闹的像是在菜市场一样。
苏烈看到顾窈短信的时候,正在会议室和高层商讨一个投资方案,秦秘书拿了手机进来,低头悄声说道:“是顾小姐的短信。”
拿过来一看,自从存了就没有再联系过的号码此时蹦出来一条信息:“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好,医院门口。”简单的回复过后,他结束了会议走出来。
开车到了明希医院的门口,花坛边上站着一个人,外套湿漉漉的沾在身上,身影越发显得纤细。
皱皱眉头,他下车大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顾窈抬头看看他:“刚刚下雨了。”
“据我所知,今天y市以及周围都是非常晴朗的,所以你是从哪里淋的雨呢?”
“那你就当我淋了雨好了。”女人垂下头,连带着长长的睫毛都显得无精打采。
苏烈叹了口气,拉着她到了车子跟前,塞进去以后关好车门:“乖乖坐着,等我一会儿。”
冷风里站了一会儿,顾窈又有点儿晕晕沉沉的,她闭着眼睛点点头,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空调被人打开了,风吹出来暖暖的。
苏烈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放下之后说道:“你先换,我出去回避。”
顾窈打开一看,其中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宽大的套头卫衣,上面还挂着价签,随手把那签子扯下来,她说:“不用,你就在里面吧。”
说着将外套一脱,将卫衣套在里面的圆领t恤外头,而后胳膊伸进去扯了几下,里面的衣服就出来了。
她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完成了换衣,苏烈也就没有出去,打量她几下之后,又递上一条毛巾。
稍微擦了下头发后,顾窈这才显得不那么狼狈,稍微叹了口气,她按了下眉心,再抬头时,脸上的疲态消失不见。
转头看了一眼苏烈,她平静的说道:“咱们谈谈吧。”
“好。”
车窗的密闭性很好,外面的喧闹几乎都听不见了,顾窈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她皱皱眉头:“你之前听没听说过一个叫顾时今的钢琴天才?她少年成名,一度还登上过美国的报纸,曾经在国内名声大噪,人们都很确信的认为,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世界闻名的钢琴大师,然而在十五岁的时候,她忽然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出现了,传言说她的手指因为生病废掉了,再也无法弹钢琴。”
“我少年的时候就离家出国了,对国内的事情不怎么了解。”苏烈说道。
“嗯。”顾窈点了点头,抬手看了眼自己纤长的手指,她继续说道:“那个钢琴天才就是我,放弃钢琴的原因也不是因为生病我的手指很灵活,还能稳稳的拿着手术刀。”
苏烈的目光被她的手吸引,盯着那白皙的皮肤看了一会儿,他问:“那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弹琴了,看到钢琴就厌恶的想吐,甚至连琴音都听不得,重度焦虑的情况下,我在一个月内瘦了二十斤,最后用自杀来逼着妈妈把我送到了小镇的亲戚家,在那里修养了一年,然后考上医学院,从此再没碰过琴键。”
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表情很是淡定,就像在讲述一个故事,微微笑了一下,她说:“也许说这些有些偏题,但这是一个引子,可以引出我家庭的一些问题。”
苏烈没有说话,认真的倾听着。
顾窈便接着讲了下去:“说起来,我的家庭也许和其他千千万万的家庭差不了多少,甚至条件更好一些,因为我家很有钱,从小不愁吃穿,生活很优越,但我却丝毫没有感到幸福,相反压抑痛苦的常常想到死,我妈妈很严厉,从小生出来,她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同时也在严厉的管教着我,就因为我的手指长的比一般小孩长,所以她就认为我继承了爸爸的天赋,是个弹钢琴的好料子,就从五岁开始培养我,一天之中有十个小时是在钢琴前度过的。”
她说到这里,表情有些阴郁,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往事:“人们常常说,只有严厉的父母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孩子,这句话也许有一些是对的,但这样培养出的孩子,无疑都是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有些也许当时没有发现,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总会慢慢显露出来,并且终其一生,我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有了焦虑症的表现,却一直得不到医治,有时候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那么你的爸爸呢?他在家庭教育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苏烈忽然发问,看起来情绪并不好,眼里有些看不明白的情绪。
“爸爸?”顾窈有些茫然的想了想:“他的存在感很弱,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他是一个钢琴家,从我很小开始就到处飞来飞去的演出,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连家长会都没给我开过一次。”
“所以你家可以说是很典型的国内家庭模式,丧偶式育儿,父亲角色缺失,而母亲的控制性较强。”苏烈总结道。
“对。”顾窈承认了他的说法:“只不过我家更严重一些罢了,我弟弟也是这种模式的受害者,自从我放弃钢琴开始,妈妈就把精力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是我的替身,过的是我之前过的日子,我却没办法阻止。”
她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今天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说给你听,包括家里的一些隐私,只是为了让你能够理解我,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遭遇,让我的思维方式与别人有些不同,以前我们两个并未深交,所以我没有对你说过这些,但就在最近,我发现你已经渐渐侵入了我的生活,所以我必须做个了断。”
苏烈见她神情渐渐严肃,便也预感到了什么,眼眸暗了暗,他点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我是独身主义者,我很讨厌家庭,之后也不会结婚,所以我们没有可能,以后,也就不要再见面了,即使见了,也还是装作陌生人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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