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东主持的会试, 谢越彦还能脱颖而出, 说明徐东的势力还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只要越彦能够顺利步入朝堂,这一切就都还是活棋, 胜负未可知。
这才是李雁回最在意的。
“回老爷,回谢少爷……”
“真的是会元!”
“喜报人已经进了二门了……”
正说着,几个报喜人已经吹吹打打的进了大堂,见到一屋的人也不打怵, 大大方方。
喜乐一停, 其中一个长得颇为讨喜的报喜人, 笑眯眯的上前一拱手, 对李爹恭敬道:“请问丹嘉城谢越彦老爷可在?!”
李爹急忙一摆手, 指向谢越彦,“这位才是谢越彦!”
报喜人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这届会元竟然如此年纪。
但是报喜人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立刻就调整好情绪,满面带笑转身对谢越彦朗声道:“恭喜谢会元、贺喜谢会元,您高中本次会试第一名!”
“辛苦了!”,谢越彦淡笑,对报喜人一拱手,道:“同喜!”
“花佳……”
“是!”
花佳在谢越彦的身后转出,手上捧着几个做工精美的荷包,一一向报喜人递了过去。
“多谢会元公!”
报喜人们一摸手中的荷包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硬硬的几粒,肯定是碎银子,怕是得有十两银子。
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新一届的会员公出手真是大方!
报喜人欢天喜地的说了一堆的吉祥话然后就告退了。
报喜人走后,整个李府顿时就热闹了。
下人们一排排的跪在大堂说着吉祥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
也不拘着是那个院的,反是来贺喜的全部都有赏钱拿……郑大家也派人来说为了庆贺谢越彦高中会元,家里所有下人赏两个月的工钱,下人们都高兴极了,阖府上下全都喜乐洋洋。
李爹和宋松安都高兴异常的向谢越彦道了喜,谢越彦连忙回礼。
“十八岁的会元……”
“越彦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想起自己十八岁时,屡屡在科举场上碰壁,连个童试都过不了,一蹉跎就是十年。
再看看越彦……
唉……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不服不行!
李爹摸着自己精心蓄养的寸长美须,越看谢越彦越满意。
府里正热闹着,又从外面跑进一个下人,上气不接下气,一脸喜悦的道:“李……李老爷……也……也中了……”
“是五经魁中的第三名!”
哪个府有他们这府的福气?!
五经魁已经有两名出自他们府了,若是宋少爷再中一个,五经魁三个出自他们府,那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恭喜李伯父!”
谢越彦最先反应过来,笑着率先向李爹道喜。
宋松安和小姑李灵芝紧随其后。
会试第三名!
尤其是李灵芝看向李爹目光最为复杂。
曾几何时,三哥是李家最沉重的负担。因为要供三哥科考,家中花光了存银变卖了良田,引得大嫂、二嫂不满,差点分家,整个李家就像个火药桶,似乎随时会爆炸。
那个时候的自己自私又蠢笨,一心想要三哥中个秀才,她能做秀才的妹子嫁得好些。
可三哥却屡试不中,自己对三哥也是颇多怨怼。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真的不懂事啊……
比起雁回……
还真是差远了……
好在,三哥的苦没有白吃,他们李家这回真的是要翻身了。
李灵芝都能想得到,等消息传回新柳村,李家人会是何等的高兴。
李家终于改换门庭了。
李灵芝怀孕之后,情绪波动比较大,易多愁善感,高兴着又不禁泪珠“趴趴”的掉,直用帕子拭泪……把个宋松安急得不行。
现在,三人中就只有他没有喜报送来了……
灵芝会不会嫌弃他无用?!
灵芝他哥是会试五经魁,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给她到挣面子?!
等宋松安弱弱的把自己的心思和李灵芝一说,李灵芝都被气乐了,破涕而笑。
她一个小小的村姑,以前只是希望嫁个秀才公,没想到,现在却嫁了举人老爷……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灵芝嗔怒着白了宋松安一眼,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宋松安,宋松安一脸的感激。
无人注意下,夫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甜得不得了。
李爹忙着给报喜人打赏、给全家的下人打赏、又赏了所有下人一个月的月钱……乐得合不拢嘴……
但李雁回看到,李爹的眼角分明是红了。
十年寒窗,终于对自己有了个交待。
等第三波报喜人冲到李府时,李家就彻底沸腾了。
宋松安虽然不是五经魁,可是,却是甲榜第十名。
名次也不低!
几乎可以确定一个进士出身是跑不了了……
一门三进士!
这一天,李府家的门坎都差点让人踏破了……
邻里前来道贺的人是一波接一波,有的甚至是并不居住在此处的城中大户和三、四品大员也派家里的下人送了礼物……这在会试之时,可是从来没有的待遇,怕是看着这一门三进士的荣光而来的吧……
李雁回这一天差点没累死。
最后,不得不把郑大嫂从东淳院借来调度一切人手。
虽然很累,但李雁回还是抽个空,将谢越彦‘抓’到后花院‘严刑逼供’。
“为什么这次是徐东主考,你竟然还能中得会元?!我还以为他会把你黩落呢……”
李雁回有些想不明白。
心里像是揣了个小耗子一样,百爪挠心。
璀璨的星光下,雪白香花,风动自有花香来……
谢越彦将困惑的李雁回揽进怀里,悠悠的,慢慢的,将朝堂上派系林立、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一一说给李雁回知。
会元定下的情景,宛如谢越彦亲历一般。
……
“将谢蘅之子的试卷呈予圣上,若是圣上雷霆震怒,你们担待得起吗?!”,徐东色厉内茬,浑身肥肉乱抖。
十八位同考官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若是这谢越彦只是普通的举子,他们愿意为他保上一保。
可是,这谢越彦是前朝战神谢蘅之子,谁知道当今圣上有没有嫉恨谢蘅当年扬州之困?!
万一……
那他们可是担当不起啊。
没得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前程送掉,这么一想,有些人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了。
唯有曹峰正依旧毫不畏惧。
“徐东,谢蘅之子是否可以科举理应由圣上决断,你怎感擅自揣测圣心?!那可是大罪!”
曹峰正寸步不让,一脸的正气。
“曹峰正!”
“你敢污蔑本官!?”
徐东怒极,一双宛如绿豆般的眼睛射出刻骨的怨毒之色。
这个曹峰正真是活腻了!
一届小小的翰林,竟然敢公然顶撞他,还执意要将这谢越彦捧上五经魁。若是让那谢越彦进了官场,他父及谢家一门惨死于自己手中,他会放过自己吗?!
若不是曹峰正,谁能知道他黩落了谢越彦?!
神不知鬼不觉!
等会试结束,那谢越彦榜上无名,他再想对付一个只有区区举子功名的易如反掌。
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能让谢越彦高中!
“下官不敢!”
“只是徐尚书你给出的理由,下官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曹峰正说罢便不再理会徐东,而是,双手微拱向大学士白易礼问道:“大学士,您觉得如何?!”
徐东是主考官不假,可大学士白易礼确是此处会试真正的主考官。
他总不能真的放任徐东在会试上兴风做浪,将五经魁都安插上他的人吧?!
大学士一直是孤臣,没听说他进入了那个派系啊,他应该能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吧?!
“嗯……”
大学士白易礼似是才从妙文中惊醒过来一般,见曹峰正看他,似是不明白为什么看他,放下手中的试卷,直白道:“这文是不错,当得会元!”
“多谢大学士!”
曹峰正大喜,双手一拱向大学士白易礼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易礼!!”
徐东气得目疵欲裂。
怎么连这个顽固的老头都要和他做对,还要提他为会元?!这都疯了吗?!
“白易礼!此人可是前朝谢蘅……”
徐东的话没说完,就被白易礼不耐烦的打断,“谢蘅的儿子又如何?!圣上可有说谢蘅的儿子不许科举?!”
“没有是吧?!”
“没有?!那就会元吧!”
“你?!”
徐东气得眼前发黑。
第173章
怡宁宫。
“娘娘, 郢王来了!”
大丫鬟碧岫一挑暖阁月洞门前挂的暗金色青江花月图门帘,小步急走了进来,开心的道。
“渊儿来了?!在哪?!快让他进来……”
暖阁中,一尊白玉鼎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 烟雾细白, 香气冷冽,淡淡的, 让人气定神闲。
正在暖榻之上自已和自己下棋的贤妃娘娘闻言,执黑子的手停在半空, 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这一笑如同百花盛开一般明媚, 晃得大丫鬟碧岫都微微失神。
贤妃娘娘梳着惊鸿归云髻, 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兰花簪, 发髻两边则各插了一枝碧玉棱花长簪, 而发髻正中插着那支凤穿牡丹的金步摇,却最为引人注目。
牡丹花是用红翡制成, 凤身上全是大颗大颗通体浑圆润泽的珍珠,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 更是映得贤妃娘娘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 流转熠熠, 天姿绝色, 一身奢华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 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一举一动说不尽的缠绵悱恻之态。
难怪当初圣上只是见了娘娘一面,就此念念不忘,不管娘娘已有婚约硬是将娘娘抢入了宫中。
这么多年来,娘娘对圣上总是冷冷淡淡,连笑容都欠奉。
可是,就是这样,娘娘依旧凭着过人的美貌,稳居四妃之一,还育有郢王萧临渊。
说起这郢王,碧岫就想叹气。
这后宫自古以来,要么就是母以子为贵,要么就是子以母为贵,可是这母子俩……一个拼命的把皇帝往外赶,一个拼了命的□□帝……
上次郢王献上的《千里饿殍图》,把圣上气得回宫后一天没用膳。
郢王沛县大水,赈灾安抚难民修河堤,这是多大的功劳?!
就因为一幅《千里饿殍图》,圣上愣是什么也没赏……
这让怡宁宫上下都为郢王叫屈,唯独娘娘不以为意,还觉得郢王殿下干得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天娘娘高兴,还多吃了一碗糯香米饭呢。
这母子俩简直是天生来给明德帝添堵的。
可偏偏明德帝却对找虐乐此不疲。
每隔一段时间必是要上他们怡宁宫坐坐,然后,再被娘娘以各种花样和理由的轰走,气哼哼的离开……
对郢王也是如此。
明知郢王说话不好听,还总愿意找郢王或进宫下棋或是安排要紧的事儿给郢王去做,然后……气得吃不下饭……
“是!”
碧岫心中虽然思绪万千,可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
她转身刚要出去请郢王殿下进来,却见月洞门门帘一动,青江花月波光粼粼,似是活了一般,身形高大的郢王殿下已经进来了。
“郢王!”
碧岫连忙向萧临渊行礼。
“嗯。”
萧临渊点了一下头,就直奔暖榻上的贤妃娘娘而去,直接跪下就是连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孩子,行这大礼做什么?!”
贤妃沈菀柔嗔了儿子一眼,急忙下榻将萧临渊扶了起来。
“黑了……也瘦了……”
沈菀柔目不转睛的看着萧临渊,心里微微有些心疼。
她不喜欢儿子过得这么累,可是,儿子是皇子,亦是一头展翅的雄鹰。他心中有国有民,她又哪里能为了一已之私就将他如鸽雀般圈养?!
“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让母妃怎么能放心?!”
沈菀柔被萧临渊扶着坐回软榻,看着越来越冷硬严肃的儿子忧心不已。
“可有心仪的姑娘?!”
“只要你喜欢,哪怕是家世不显,母妃也定为你向你父皇讨来赐婚的圣旨……”
沈菀柔三句话不到,再次老话重提。
萧临渊闻言,生凭第一次没有觉得头疼而岔开这个话题,而是,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芙蓉面和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是桂花成了精!”。
萧临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柔化了他那张冷硬的脸,也冲淡了他身上几分寒星疏懒的气息。
桂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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