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老爹屡试不中,花销不少,可也不用说得这么刻薄吧?!读书人面子都薄,把她老爹说想不开了,怎么办?!她可不想丧母再丧父,那她可真要考虑重新投胎的问题了。
可李雁回硬气的话在大伯母陈氏那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下,在舌头上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来了,她这具原身可也不是什么善茬。
大伯母、二伯母和小姑几次下套,想要激原身把钱拿出来,可李雁回当面都说得好听,可就是不拿钱,若是逼她,她不是眼泪汪汪,就是突然昏厥。几次交锋,三人都没在原身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所以,就算李雁回现在说她真的肯拿钱出来供她爹科考,大伯母们也是不信的。
说不定准备好了话就等着怼她呢。
晕得眼花的李雁回可不想在这里和她们浪费口水,还是先摆平她爹再说。
“爹,难道您忘了答应娘的话吗?!”,李雁回看着她爹继续眼泪汪汪的说。
李爹闻言浑身一震,儒雅清瘦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自责和痛苦。
他答应过芸娘,要考上功名,为苏家平反,把大舅哥一家从尚阳堡接回来,好好照顾的。
“爷爷,秀才可以除百亩赋税……”
坐在上首的李爷爷烟抽得更狠了。
“大伯娘,秀才可除一丁徭役。”
全家最符合徭役的人选就是大伯娘的儿子陈学了,他已经满十八了。
果见站在大伯身后的大伯娘眼波闪了闪,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见站在门口的小姑李灵芝嘴巴一动,似是想要说什么,李雁回抢在她前面说道:“小姑,有个秀才做哥哥,不好吗?!”
李雁回其实是想直接说,有个秀才哥哥,你才更好嫁吧?!但考虑到李雁回的人设,她就只好换个方式委婉一点说。
李灵芝被李雁回抢了话头,又被她说中了心事,最后只能心不甘地小声哼唧道:“那也得他能考上算啊……”
声音充满了对她三哥的怨念。
难道她不想有个哥哥当秀才吗?!她也想啊!可是三哥都考了十年了,却还是一个白身,家却越考越穷。她都这么大了,上门提亲的却一个都没有。她一个姑娘家,嘴上不说,可心里哪能不急。如果三哥能考上秀才……
李灵芝眼光闪烁。
二伯父和二伯母不再说话,只是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似是在考量现在的形势倒底还要不要张嘴反对老三考县试的事儿。二伯父和二伯母一向圆滑之极,彻底得罪人的事儿,他们是不会干的。
典型的墙头草!
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瞬间翻脸,为了自身的利益也可以立刻在下一秒笑脸迎人,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厚脸皮者天下无敌!
所以,李雁回才说他们是最难对付的。
“大家真的甘心吗?!”李雁回喘了一大口气,又继续说道:“连陈夫子都夸父亲的学识扎实,秀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父亲只是太紧张了……”
“如果不考了,那咱们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不如,我们在最后拼一次吧!就算苦也只是再苦两个月,可是如果过了……那么……”,李雁回没有将话说完,留下了足够让大家遐想的空间。
如果老三过了,那么屋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受益,众人的心中难免有了一丝火热。这是他们全家盼了十年的一个念想。
“可是,老三一到考场就紧张,怎么过啊?!”
问出众人心声的是二伯母。
显然,她也是心动了的。
“那我们就帮他克服紧张!”,李雁回小脸一片肃然,握拳道,“我们在家里盖个考棚!”
盖个考棚?!
全家人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办法?!盖个考棚,老三就不紧张了?!
这……这能有用吗?!
只有默默蹲在地上的大伯似是明白了李雁回的意思,老三不是紧张吗?!那就让他天天都住在里面,住到习惯为止。
当初他腿断了,他也是害怕的,后来……也就习惯了。
这也许真是个办法。不管怎么样,也要试一试,否则真的不甘心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氏,陈氏一脸的挣扎,儿子就是她的死穴。
“可这钱……?!”,杜氏见屋子里所有的人似乎都被说动了,她语气犹豫,充满了矛盾。
“这钱公家出!”
“谁要是反对,谁以后就别沾老三的光!”
终于抽光了烟袋里所有旱烟的李爷爷一锤定音。
若是以前,老大家、老二家、还有李灵芝肯定是不沾就不沾,硬气得很。但这次李雁回给她们画的大饼实在是太诱人了,她们面有挣扎,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反对。
再试这最后一次!若是还不中,就休想再让她们掏出一个铜钱来!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李雁回的老爹可以再考一次!
“多谢诸位嫂嫂!”
李修竹长辑及地,满心的感激。
大伯娘、二伯娘纷纷避让。
“三叔,别怪我们……”
“都是穷闹的!”
大伯娘讪讪的说。
二伯娘和二伯父“呵呵”的笑着,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李灵芝“哼”了一声,扭着纤腰一转身回了她自己的屋子;李爷爷又点上了一袋烟,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吧嗒”的抽起来;李奶奶则是在心中盘算着还能再哪里弄出钱来,三儿的县考可就近在眼前了,可耽误不得。
看着李家众人的表现,强撑的李雁回长出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可算摆平了。
她也知道今天她的举动有些冒失了,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
第3章 农家饭好难吃!
李家的日子不好过,李雁回已经从原身的记印中得知了,但自己要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心累。
“雁回,洗脸吧……”
雪半夜就已经停了,一大早儿,李雁回屋的门帘就被掀开,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女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这是大伯母家的梅姐儿。大伯母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李学以及小女儿李梅。
“大姐,我自己来吧。”
李雁回觉得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每天早上给自己送热水,非常的不好意思。李家用的可不是那种铜盆,而是大伯自已做的黑沉沉的木制漆盆,粗陋又笨重,端的时间长了,两个胳膊都会发酸。
“快别……”
梅姐儿虽然皮肤有些黑,但长得小巧玲珑,见人未语三分笑,很是讨喜。
李雁回总是一幅娇娇弱弱的样子,李奶奶哪里舍得让李雁回端这粗重的木盆,直接就安排给大房的梅姐了。
梅姐儿对三房这个漂亮得像小仙女似的小妹妹很是关照。李雁回自从和父亲回到李家后,就一直是由梅姐给她洗衣、端水,替她做这类的粗活。
大伯母为这事儿没少在背地骂梅姐是榆木疙瘩,掐她、拧她。说她下贱,上赶子给三房当小丫环。为这事儿,还跑到李奶奶面前大闹了一场。
最后是李雁回说要教梅姐一些苏家绣法,才摆平了精明的大伯母。
李奶奶还把李雁回好顿夸。
可李雁回搜索了原身的记忆,原身教给梅姐的只是最粗浅的一些绣法,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苏家绣法。
真正的苏家绣法,原身根本就没有教给梅姐。甚至连一些稍为有些高超的技法,原身都没有教。
苏家绣法不外传,李雁回可以理解。可是其它的那些绣法为什么不教呢?!在古代,女子如果能有一门傍身的手艺,简直就是第二条命一般,就是外嫁,也能让婆家高看一眼,轻易不会被欺负了去。
“你风寒刚好,浑身没劲儿,可端不动这个。”梅姐儿说什么也不让李雁回沾手。
放下手中的水盆后,梅姐又是帮李雁回拿擦脸的布巾,又是帮她拿青盐,李雁回简直是红着脸被梅姐儿伺候着完成了洗漱。
“呀……香脂膏子没了……”
梅姐儿看着装有香脂膏子的盒子着急的说。
李雁回在家是从不做粗活的,因为她的手还要刺绣,是不能糙的,怕会刮坏绸缎,平日里还要用香脂膏子擦手。可李雁回可不只擦手,她还要擦脸,自然用的就快。
李雁回想起来了,这具身子的原身原本是想出去县上买的,结果感染了风寒,自然是没去成。
“没就没吧……”
几顿不擦又不会怎么样,李雁回根本不介意。
“那可不行,你等着。”,梅姐儿一甩身后的大辫子,又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大姐……?!”
李雁回在梅姐的身后伸出了尔康手。
大姐这是干什么去了?!
李雁回试着将那盆脏水端出去倒掉,只可惜这具身子只端高了不到两厘米,就浑身冒虚汗的胳膊发飘……
“雁回,你干什么?!快放下!”,匆匆赶回来的梅姐儿,一个箭步上前,将水盆抢了下来。
在李雁回手上沉得像石头盆一样的水盆,梅姐轻轻巧巧的就端了出去。李雁回头发晕,眼发花,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倒完水回来的梅姐儿看到李雁回这个样子,忙将她又扶回到了床上,“雁回,不行,你还是再多躺几天吧……”
“我没事儿……”,李雁回喘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些。
梅姐见李雁回执意不肯躺回床上,就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香膏盒子,拧开盒盖,一股茉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这是我常擦的,你别嫌弃。”,梅姐儿微黑的小脸露出一抹羞赧。
她的都是几文钱一盒的便宜香膏,和雁回用的那种十几文一盒的香膏没得比,她怕李雁回会嫌弃。
若是以前的李雁回还真的会嫌弃,那种几文钱一盒的便宜货,她是从来都不买的,更别提用了。但是现在的李雁回不会,她能感觉得到梅姐儿是一片好心。她还重来没有用过古代的香膏呢,心里还有几分好奇和期待。
她摇了摇头,很乖的等着梅姐给她擦香膏。
李雁回的手纤长细嫩,一看就是没有干过粗活的,十根手指根根若青葱一般,茉莉香膏让这双手更加的柔嫩细滑。
“你的手真漂亮!”,梅姐儿赞叹道。
梅姐儿的手因为常年干粗活,手上全是一条条口子,就算是用香膏养着,也没能好到哪儿去。这样的手根本无法做上等的绣活,顶多在布帕上绣上几朵花儿、几根草儿这样。
可就这样梅姐也满意极了。
她很珍惜李雁回教她的一切,所以,也只是想着要加倍对李雁回好。
“你的手好好养回来,也会很漂亮。”
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有一双漂亮的手?!李雁回拉着梅姐儿的手,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梅姐绣花,若是日后有条件,一定帮她把手养好。
小姐妹俩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李奶奶在屋外喊道:“嘀咕什么呢?!快出来吃饭!”
梅姐儿这才意识到耽误李雁回吃饭了,她不好意思的说道:“雁回,你去吃饭吧,我回了。”,说完抓起香膏急急的走了,再走慢一点儿,她怕李奶奶会骂她。
李家是分开吃饭的。
大房、二房成家的就各自吃各自的。其余没成家的,就都在上房吃,比如:小姑李灵芝、小叔李大勇。外加她和她爹,谁叫他们爷俩可怜呢。
吃饭的点儿,梅姐儿自然是要回大房吃的。
“来了,奶奶。”,李雁回从里屋走到大堂,堂屋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就差她了。
李雁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就坐在了自己经常坐的位置上。刚坐下,就听到了一声熟悉至极的轻嗤声,李雁回不用抬头都知道肯定是小姑李灵芝。
当小姑的天天找自己侄女的茬,这日子可怎么过?!
李雁回觉得堵心了。
“嗤什么嗤?!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李奶奶不耐烦的用筷子敲了敲碗沿。
小姑李灵芝败下阵来,无声的嘀咕了几句后,快速伸手抓了个杂粮馍馍,头埋进饭碗里,吃得头也不抬,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惹得李奶奶又是一顿敲碗,让她慢点吃,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爷爷、奶奶、爹……”,李雁回将桌上的每一个人都问候了一遍。
这也是原身的习惯。
李爷爷“嗯”了一声,接过李奶奶递过来的杂粮馍馍就默默的开始吃起来。
小姑李灵芝厚厚的眼皮一耷拉,根本就不理睬她,埋头猛吃。小叔倒是很温和,还做了个鬼脸,想逗她笑,然后,被自家老爹镇压了,“不要做鬼脸,这么大的人了。”
对于一个书生来说,任何有辱斯文的事情都是要被制止的。
“雁回,今天好些没有?!”
李爹给李雁回夹了一块子菜,关心的问道。
“好多了,多谢爹爹。”,李雁回急忙端起碗,将菜接了过来。
刚接完李爹爹的,李奶奶的一筷子菜就夹了过来,李雁回又急忙端碗接下了李奶奶夹给她的菜。
“多吃些,我乖孙女都瘦了。”,李奶奶笑眯眯的一个劲儿的给李雁回夹菜。
说是菜,其实也就是一锅盐水煮白菘。白菘就是大白菜,冬日里的常备菜。另一道菜是萝卜干咸菜,咬起来非常有韧性,李雁回都听到了牙齿咬萝卜干而发生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两道菜,一道有油水的都没有。
每人面前放了一碗非常稀的红薯粥,用来配着吃。
李奶奶和李爹爹盛情难却,可李雁回真的吃不下,这一点油水都没有,吃到嘴里除了咸什么味道都没有的菜,吃得李雁回嘴里直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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