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听他虽然咬字不是很清,但是表达顺畅,不似一般的稚儿,心中对他的喜爱又添了几分。
“她吓着应儿了?”荣王者话问的是低着头的冬卉。
冬卉看了一眼那脸色已经微微泛白的丫鬟,点了点头。刚刚那丫鬟的声音确实刺耳的紧,怕是将小公子给吓着了。想到这里,她点头的动作坚定了几分。
“你是柳姨娘身边的?”荣王面色不虞的看向那脸上已经半分嚣张之色都没有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荣王的脸色,肩膀抖动的幅度大了些。“奴婢是,是柳姨娘身边的丫鬟翠枝。刚刚姨娘说肚子不舒服,想要让王爷过去,陪陪……”惊觉自己失言,那丫鬟赶紧住了口。
“不舒服就请大夫,本王会医术不成?至于让本王去陪陪她?她好大的面子。”荣王的面色沉的都能滴出水,话里的不耐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得出来。
荣王这个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他堂堂一个王爷,自由还由不得一个姨娘来插手。
此时的闵应早就止了泪,但还是抽噎个不停。让他假哭他实在做不来,只能来真的。
一边抽噎着,他还过去拽了拽荣王的衣角。“父王,你莫要动怒。”这句话他说的甚是流利,倒把荣王的怒火冲淡了几分。
“好,父王不生气,来人,将这丫鬟带出去,让她去马厩伺候马吧”直接将人赶去了马厩,荣王抚了抚闵应的头,转身进了屋。
周氏还在吩咐冬卉要给闵应找大夫瞧瞧,闵应已经用小小的身躯推着他娘周氏进屋。
“娘,进屋,冷”闵应尽量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尽量两个字,他就知道刚刚突然的说话流利就是巧合。
周氏刚刚在内室,穿的不甚多,现下回过神来,确实是冷的紧。就点了点头,同样抚了抚闵应府脑袋,嘱咐好冬卉好好照看,遂进了屋。
当天夜里,柳氏的院子灯火通明。
“咬人的狗不叫,那周氏平时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真是让人气恼!”柳姨娘将桌上刚换上的茶具一推,又碎了满地。
外面伺候的婆子闻声,眼皮不住狠狠的跳了几下,这都已经是第三套了,这柳姨娘再摔下去,她都不敢去仓房领了。
“姨娘,身子要紧,您腹中还有小公子呢。”圆桌旁站着伺候的丫鬟样貌比起白天的那个翠枝要差上一些,她名叫翠竹,与翠枝两人同是柳姨娘的贴身丫鬟。
她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将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炖盅放在一片狼藉的桌上。
“对,不就是孩子吗?谁没有似的”像是想起什么,柳姨娘低头嗤笑了一声,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周氏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四公子,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一出生,肯定更受王爷的宠爱。
“王爷今日还去了哪里?除了周氏的院子”一边转着腕上的红玛瑙镯子,柳姨娘抬头问道。
“听说是午时之前一直待在锦姨娘的院子里”翠枝江炖盅里的红枣枸杞乳鸽汤盛青瓷小碗里,递到柳姨娘的手上。
“又是那老女人”柳氏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这锦姨娘是已故王妃的贴身婢女,后来王妃薨了,她被荣王抬了姨娘。自己主子没了,还能想着爬上王爷的床,想来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而且那锦姨娘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听说过了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五,真不知道王爷是看中她什么了。
“每日王爷都要去她那半日,她主子是王妃,她也想当王妃不成?”语气里净是不屑。柳氏的出身不高,这一直是她的痛脚,也是她最忌讳的地方。
但是当她得知那一直荣宠不衰的锦姨娘竟让是奴籍出身,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发泄口,终于可以通过贬低她,来纾解心中的不平。
“姨娘又不是不知,王爷去她那儿,纯碎是为了二公子,二公子一直深受王爷喜爱。王爷也一直对其寄予厚望,并不是为了那人老珠黄的锦姨娘”这个时候,只有顺着柳姨娘的话,才会有好果子吃,翠竹伺候了这么久,这点眼力价儿还是有的。
“又是孩子,儿啊,你可要给为娘争气。娘以后的日子可就靠你了”说着,柳姨娘放下手中的青瓷小碗,满脸慈爱的抚着凸起的腹部。
“姨娘,这汤要趁热喝才好”
“嗯”应完,柳姨娘又端起了碗,用调羹小口小口的往嘴中送去。
翠竹看到那碗汤见了底,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3.第三章
“你——吃”将手上的橘子递到冬卉手里,闵应腼腆的笑了笑。刚刚应该是吓着她了,看她那张还泛着白的脸就知道。
“谢谢四公子”冬卉感动的接过闵应双手捧着的橘子,这橘子是从淮南运过来的,金贵的很,还是上次闵应的外祖周明达派人送来的。
“书,书——”闵应指了指炕桌上的书,已经抱着自己的布老虎端坐好。
冬卉自小跟着周氏,周氏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这贴身的婢女当然得是能识文断字的。
自从冬卉来了之后,闵应就老拉着她给他念书听。这书是周氏房里书架上的,名叫《大梁杂记》,应该是本介绍大梁风土人情的书。
但是书上的字是繁体字,闵应有很多字都是猜的。而且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听书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看书,还是前者不太会引人注目一些。
刚念了几页,闵应就抱着布老虎靠在迎枕上睡着了。
将手中的书放下,冬卉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到床上,轻柔的盖上被子。
闵应一觉睡得长,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应该是子时左右,平时他这个时辰都要起夜。可是等了良久,还是不见冬卉,他心里存了几分疑惑。
屋里掌了灯,但是却没人。
闵应唤了两声冬卉,没人应声。又唤钱嬷嬷,也没回应。
闵应只得小心的侧身从床上爬下,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闵应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笨拙的将鞋子套上。
出了门,只看到一名身着鹅黄色比甲的洒扫丫鬟在回廊旁站着。
“四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看到站在门口的闵应,那丫鬟赶紧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若是让四公子受了凉,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冬——”闵应满脸疑惑的看着那黄衣丫鬟,怎么他一觉起来,这人都不见了。
“四公子是要找冬卉姐姐?”那黄衣丫鬟试探着问道,她一直听说四公子早慧,但是她只是个粗使丫鬟,平时哪有机会与他接触,所以一直是半信半疑。
看到闵应点了点头,那黄衣丫鬟心中大骇。但是随即想到主子的吩咐,就躬身将闵应抱进了屋。“冬卉姐姐有事被人叫走了,今夜是女婢伺候公子,公子可是要小解?”
那婢女的脸上带着几分的不自然,闵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继续回床上休息,闵应的眼睛虽然合着,但是脑袋里却清醒的很,这件事透着一股子蹊跷。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闵应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
伺候闵应穿衣盥洗的还是昨晚那个黄衣丫鬟,那丫鬟看闵应不哭不闹的,才将心里的大石放下。
今日吃的是蛋羹,钱嬷嬷并没有来喂奶。那丫鬟一勺一勺的喂给闵应,闵应抿着嘴不停的摇着小脑袋,一口也没吃。这丫鬟他不熟悉,他才不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呢。
闵应还记得上一个丫鬟的事,所以防备心较先前重了不少。
用手推拒着不停凑过来的小匙,“冬——”冬卉还没回来,这是闵应最疑惑的事。什么事,办一夜还没办完。
那丫鬟看闵应一副不给他找着冬卉就不吃饭的架势,只得苦笑着劝了两句,但是不顶用。
那黄衣丫鬟只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的与闵应说了一遍,说深了她怕他会听不懂。
在昨日闵应睡觉时,王府里出了档子大事。
柳姨娘的孩子差点掉了,听说现在不光府里的府医,连保安堂的许大夫也被请进了府。
如今都在柳姨娘的院子里呢。
那关冬卉她们什么事,闵应有些不解。
像是读懂了他脸上的疑惑,黄衣丫鬟接着道,“柳姨娘的情况还凶险着,结果从她的补汤里发现了藏红花。而这藏红花有人指认说是冬卉姐姐放的。”
这不是他该懂得的事,闵应故意露出了更加疑惑的表情。
陷害冬卉,而冬卉是周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说周氏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还真是防不胜防,闵应握紧了五指,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茫然之色。
“娘,找娘”如今得先去周氏那儿去看看,这幕后之人只怕是想来个一石二鸟。闵应的眉头紧皱。
果然,等闵应到周氏那儿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他爹荣王,其右下首坐着的那位应该是闵应没见过几次的栗侧妃,栗侧妃再下首则是如今王府里最为得宠的锦姨娘。
他娘周氏则是在屋里站着,脸上满是悲愤之色。其身侧站着的是一脸忧色的李嬷嬷。
地上跪着的身着蓝衣的女子应该是冬卉不假。和她一起跪着的那妇人身着姜黄色比甲,头上梳着的油髻上散发着过份甜腻的桂花头油味,是钱嬷嬷。
看到闵应被抱来,屋里紧张的的气氛缓和了些。荣王脸上的冰也融了几分。
“怎么把四公子抱到这儿来了,快把他抱回去。”荣王的话里满是不容置疑。
“娘——”闵应迈着小步子,先跑到周氏的跟前,抱着她的腿。她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周氏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眼眶里的泪虽然不住的在打圈,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乖,先回房”说着,周氏温柔的抚了抚闵应的的头顶。
闵应没说话,而是执拗的跑到了荣王的跟前,一张小脸倔强的看着他父王。
他算是看明白了,屋里的这两个女人应该是来看好戏的。
怪不得自他进屋,那锦姨娘的脸上一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这个时候不能退缩,他娘亲需要他的维护。
“你……”还不等闵长岳训斥的话出口,外面进来的丫鬟打断了他的话。
“王爷,柳姨娘生了,是位小姐。”说完这话,那通报的丫鬟欲言又止,“不过……”
“不过什么,还不快速速禀报。吞吞吐吐想什么样子”锦姨娘开口训斥道,面上带着几分焦急担心之色。
众人也都看向那躬着身的的丫鬟。
“是,是,柳姨娘殁了”那丫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哭腔,最后竟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个姨娘没了,照普通人家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事要是发生在正受宠的柳氏身上,可就是大事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荣王将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掷到周氏脚旁,尚有余温的茶水尽数倾撒到她的脚面上。
“妾身冤枉”周氏的脸上恢复了冰冷,她不屑使这些手段来挣那所为的恩宠。
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那婆子都说了,亲眼看见那名叫冬卉的婢女房里有过此物,而那婢女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难道说她的所作所为,你一概不知?”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女人,但是就算是此时此刻,她还是一副不肯低头的样子。这次他倒要看看,她怎样才肯服软。荣王的眼神里晦暗不明,将手上的荷包扔到地上。
看到那绣花复杂的荷包,闵应的瞳仁微缩。这个荷包不是中午钱嬷嬷手上拿的那只吗?原来是做这个龌龊用处。
当时院子里就他们三人,她又收的及时。也就闵应看到了,冬卉只顾着抱他,应该是没有在意。
闵应的眼神凌厉的看向钱嬷嬷,不论她是授了谁的意,此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本来想着钱嬷嬷好掌控一些,怕将她打发走了,再被安插进更麻烦的的人。闵应准备多留她一段时日,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咦?嬷嬷的——”闵应上前将那荷包拾起,满脸疑惑的望了望屋内的众人,然后将那荷包递给了钱嬷嬷。
“给,嬷嬷的——”说着脸上还扬起了笑,这笑让钱嬷嬷平白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应儿,这荷包是钱嬷嬷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氏,她双目通红的看着钱嬷嬷。
闵应点了点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屋内的众人,看到他坚定的点头,脸色大变。
“应儿,你过来”荣王一伸手,将闵应揽了到了身前。
但是闵应却突然叫出了声,“疼——”说着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这次可不是闵应装的,刚刚荣王确实是碰到他的痛处了。
看到闵应痛苦的小脸,周氏上前将其揽过,脸上的寒意更重了。轻轻的将他外面的衣服脱下。旁边站着的李嬷嬷看到闵应那满是血点的中衣,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愤怒疼惜之色。
周氏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刚刚眼泪都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她硬是没让其落下,现在看到闵应满是小血点的后背,她再也忍耐不住。
“是谁干的?竟然敢这样对待本王的亲骨肉,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这一字一句里面,浸满了荣王的怒气。
没有人回话,屋内众人鸦雀无声,荣王‘砰’的一拳砸在桌上,屋内的众人除了闵应和周氏,都吓的如惊弓之鸟一般。
“应儿,你告诉娘,是谁刺的你?”周氏的眼泪像是决了堤,脸上却是一副决绝之色。
稚嫩的童声在屋内响起,“嬷嬷”闵应忍着后背上的痛,满脸的无辜之色。伸出白嫩粗短的手指,指了指已经如一滩烂泥般摊在地上的钱嬷嬷。
☆、4.第四章
闵应的这一声‘嬷嬷’,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钱嬷嬷的脸上已经面入死灰。
仿佛想起了什么,钱嬷嬷还欲再挣扎一番,“四公子怕是记错了,奴才怎么敢毒害少爷。而且那荷包老奴也是从未见过”说着,她还装模做样的抹了两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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