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人,你如果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我边白贤一向说话算话!”
听到这话陆良人立刻死死地咬紧嘴唇,不敢再抽泣,也不敢再哭泣。
一分钟后眼睛上的纸巾才挪开,陆良人刚想睁开眼睛,就被边白贤压在腿上,他的呼吸声很重显然在生气,可是帮陆良人拨开眼皮滴药水的手却很温柔。
“白白,我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陆良人闭着眼睛道。
边白贤冷着脸看躺在自己腿上的陆良人,心里说“是,我讨厌你!”,可是嘴里吐出来的句子却成了:“菜市场的瓷砖地面很滑,你每次来都会摔跤,从无例外。”
陆良人尴尬道:“那只是走路不小心……”
“难道这次你就会小心?”边白贤也懒得多说,直接道:“反正不许去。”
陆良人垮下脸来:“哦。”
“起来!你还准备躺多久,我是你的枕头吗?”
陆良人缩缩脖子,赶紧起身默默坐好。
待边白贤准备好零钱和购物袋下车时,回过头来看了陆良人一眼,突然觉得她低着头默默扳手指的样子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一双眼睛也不知是流泪的缘故,还是刚刚滴了眼药水的缘故,湿润湿润的,越发显得可怜。
顿了一会儿,边白贤郁闷地伸出手:“下来。”
陆良人惊讶地转脸看他,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闪闪发亮。
“你到底下不下来?”
“下!马上下!”
陆良人赶紧解开安全带,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由于心急,下车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脑袋撞向门框,还好边白贤似乎早有所料般用手挡在那里,顿时她的脑袋就撞上了他的手心。
边白贤无语地撇开视线:“我要说你是个傻子都是在表扬你。”
陆良人:“……”
怕再闯祸又会被边白贤赶回车上去,陆良人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锁上车门,他俩一前一后的往菜市场走去。
进入市场后,边白贤昂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身抓住陆良人的手才继续往前走。
陆良人整个人都呆滞了,边白贤有多久没有跟她这样亲近过了?
十岁之后?
不,好像是从上小学开始,有一次自己笨笨的害他被同学笑话,从那天起边白贤就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陆良人,”感觉到自己牵着的那个人突然不走了,边白贤只得再度转身,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果被我牵着你还能摔跤,那么你以后就真的与菜市场绝缘,听到没有!”
陆良人赶紧点头,脸上笑眯眯的,背部肌肉也逐渐放松,突然不再那么害怕他了。
这样子的手牵手让她又回想起童年时光,虽然那时候是她牵着边白贤,现在是边白贤牵她,可是这也没差不是吗?
两人一路行过,陆良人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边白贤。
哪怕他穿着一件铁臂阿童木的廉价T恤,一条大花裤衩,一双夹板拖鞋,造型土的不要不要的,可整个人就像是个发光体,吸引了所有目光。
“白白,大家都在看你诶!嘻嘻,我家白白长得真好看,走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陆良人凑近边白贤眨眨眼睛,虽然刚刚才被凶过,但她还是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边白贤正在低头挑选食材,闻言头也不抬地冷声道:“陆良人,你眼瞎吗?他们那是在看我?他们分明是在瞪我!好了,就这一把,多少钱?”后面这句话是对蔬菜摊主说的。
蔬菜摊主浑身冒着寒气走过来,“大白菜今天1块钱一斤,给你8毛,不许再还价了,谁还价谁小狗。”
边白贤干脆利落地一点头:“嗯,不还价,送我一把葱。”
蔬菜摊主:“……”
陆良人眨眨眼,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了。
☆、第27章 薅鸡毛
菜市场里的一个水果摊上,女儿对妈妈道:“妈,你看,那个边白贤又来了。还是买的老三样,豆芽菜,大白菜,白豆腐,你说他那么有钱怎么还这么抠?亏你还想把我介绍给他,就这样的生活水平我可接受不了。”
正在整理东西的水果摊主闻言抬头,突然,她眼睛一亮,说:“太好了!今天有钱赚了!”
女儿噘噘嘴:“就他?买的永远都是打折的水果,买之前还要吃两个美其名曰尝尝味道,整个人跟只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哪有什么钱可赚。”
“傻闺女,铁公鸡平时一毛不拔,那是因为他没把毛带出来,今天铁公鸡的毛来了,看妈教你怎么薅鸡毛。”说着水果摊主朝隔壁的肉摊摊主喊了一声,又打了个眼色。
肉摊摊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两人相互对视,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臭小子,平时让你抠抠抠,今天非坑你一把!
而这个时候边白贤正在买鸡蛋,他先在鲜鸡蛋那里打量了半响,最后还是拿起两个土鸡蛋。
卖鸡蛋的摊主掏出一个袋子没好气道:“给别人1块3一个,给你一块钱。”
边白贤满意地点点头,拎着鸡蛋走了。
“哎唷大侄子出来买菜啊,瞧瞧我这猪肉,早上新杀的生猪,正宗的土猪肉,可不是那些吃饲料长大的!”肉摊摊主热情地招呼道。
边白贤呛声道:“别,这年头的猪肉比唐僧肉还贵,不是我吃它,是它吃我。”
肉摊摊主也不争辩,只把视线往后一挪,盯着陆良人夸张道:“哎哟我这大侄女怎么了,脸色惨白惨白,瞧那小巴都瘦出尖儿来,别是营养不良吧?唉,可怜的边大哥边大嫂,怎么就遇到那么倒霉的事情,留下这一双儿女,都半大不小的,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更别提照顾别人……”
边白贤一个白眼翻过去,道:“就她那张大饼脸,还瘦出尖儿来,你能再夸张一点……”边白贤转头看了陆良人一眼,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两秒钟后,对肉摊摊主说:“多少钱一斤?”
肉摊摊主笑眯眯道:“不贵,35。”
边白贤瞪大眼睛:“隔壁才12!”
肉摊摊主撇撇嘴:“那是饲料猪,我这是正宗的土猪,一分钱一分货。你要12块钱的肉,我这里也有啊,喏,就在那边。”
边白贤一运气,突然转身恶狠狠地瞪了陆良人一眼,然后在她“莫名其妙.JPG”的表情下走向肉摊。
肉摊摊主眼见计谋得逞,忍不住咧嘴大笑。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拉住了边白贤的胳膊。
“白白,我不吃肉,我要给爸爸妈妈守孝,斋戒一年。”
边白贤愣住了。
是的,这番话她以前也说过,但是他没有当真。
这一个月来边白贤买的都是素菜,陆良人没说话,边白贤还以为她是看自己的脸色不敢吱声,却原来……
肉摊摊主眼看生意就要成了,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不乐意了,“良人啊,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又不是古代,哪还有什么守孝斋戒的说法。”
陆良人却是很认真地摇摇头,说:“出灵那天我问过可悟师傅,他说古时候都是守孝三年,现代时间缩短,但也不宜少于一年。”
肉摊摊主皱眉道:“你看你这傻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相信这些。”可悟那个小和尚,真真可恶!
陆良人笑笑,对肉摊摊主鞠躬道:“谢谢李阿姨的关心,但是我真的不能吃肉。”
人家这么客气,肉摊摊主顿时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只得摆摆手道:“好吧好吧,随便你了,不过你们年轻人真的没必要信这个,我这可不是为了推销生意,而是真心实意的。我也是当妈的人,当然知道当妈的心,世上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高兴看到自己孩子为了这些陈规烂俗吃苦头。”
边白贤松了口气,反射性地摸摸钱包,总算保下来了。
可是他还没抬起脚,又听到对面的水果摊主喊道:“良人啊,来来来,阿姨刚进的樱桃,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尝一个。”
边白贤额头冷汗顿时落下。
“好吃吗?”
“嗯!好甜!”
“哈哈哈,还是我们家良人识货,还有这个,猫山榴莲,你不是也喜欢,还有这个,那个,那那个……”
几分钟后,边白贤看着水果摊主手上那一溜的袋子和陆良人可怜兮兮的眼神,怒吼道:“陆良人,你敢说一声想买试试!”
水果摊主的女儿看到边白贤那副小气巴拉的样子撇撇嘴,就等着看她妈笑话,还薅鸡毛呢,尽挑这些贵的水果,那只铁公鸡会买才叫见鬼了!
陆良人嘟着嘴:“我没说想买……”
边白贤松了口气。
“我就是想吃。”
所有人:……………………
边白贤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直视着水果摊主,蹦出两字:“微信。”
水果摊主大乐:“微信付款是吧,没问题,哈哈哈……”
水果摊主的女儿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十几分钟后,当边白贤板着脸走出菜市场时,他身后的陆良人左手端着臭豆腐,右手拎着炒板栗,嘴里还叼了根雪糕,含含糊糊地喊道:“白白,白白等等我。”
边白贤把脸拉得老长,将两手满满的袋子全部扔在后车座,然后独自坐在驾驶位上生闷气。
那些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而更过分的人是……边白贤将视线落在陆良人身上。
陆良人用拎板栗的手打开车门,钻上来之后将板栗一放,总算有手可以拿住嘴里那根雪糕顺利开口说话了,“白白,给,臭豆腐。”
边白贤咬紧牙根:“不吃。”
陆良人愣神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不吃?”
陆良人这种追根究底的问题终于将边白贤的耐性耗光,他猛地大吼道:“谁要吃这种臭死人的东西!陆良人你是属苍蝇的吧,什么臭你喜欢什么,又是榴莲又是臭豆腐,你怎么不去吃屎!别人推销什么你都要,你身上有一分钱吗?你……”
边白贤的怒吼戛然而止,因为陆良人又哭了,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咧开嘴角却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在演出一部默剧。
“操!”边白贤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连接几个深呼吸才将怒火勉强压下,“嘴巴这么馋,吃吃吃,早晚有一天吃死你。”
“妈妈……喜欢……吃榴莲,爸爸……喜欢……吃板栗,白白……想吃……臭豆腐,姐姐……买……”陆良人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听着这些带着颤音的字眼,边白贤震惊地睁大眼睛转脸看向陆良人。
妈妈喜欢吃榴莲吗?
爸爸喜欢吃板栗吗?
为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
边白贤突然回想起这些年,由于不满爸妈偏疼陆良人,所以他总是很少回家,平时都和那群狐朋狗友凑在一起,哪怕偶尔回家也是关在自己房间里听歌和玩游戏。
除了吃饭边白贤基本不出房门,因为他只要一走出来,爸爸妈妈就会说:白贤,你姐姐想要XXX,你赶紧去买。你姐姐辞工心情不好,你去安慰她。你姐姐又不舒服了,我们带她去医院,你记得送饭……等等等等,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只有陆良人!
边白贤一直觉得爸妈不关心他,所以他也下意识地回避他们,以至于——
“呵,他们喜欢什么,我这个亲儿子不知道,你这个养女反倒一清二楚,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边白贤自嘲一笑,然后失神地靠在车窗旁,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内心却一片冰凉。
“陆良人,你毁了我的童年和家庭,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你。像你这种女人……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该有多好。”
☆、第28章 我们家现在很穷很穷
车子停在派出所前面,边白贤一言不发地走进去,陆良人没有问他去做什么,只是默默坐着。
原本叼在嘴里的雪糕现在却躺在烟灰缸里融化成了浑浊的液体,黏黏糊糊,乱七八糟,宛如她的心。
‘……像你这种女人,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该有多好……’
边白贤当时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悠哉悠哉,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可却比咆哮更加让她战栗。
是的,战栗。
而且是高频率的抖动。
陆良人把颤抖的双手隐藏在背后,颤抖的双腿缩在椅子下面,头发遮住脸。
边白贤从来就不愿意看她,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大概在边白贤眼里,只是这个姐姐又在发呆罢了。
陆良人盯着自己的鞋尖,眼泪一个劲打转。
白白……
在我心中,你还是那个刚出生时软软小小的弟弟,还是那个会含着手指追在我屁股后面喊姐姐的弟弟,还是那个背着书包满脸臭屁地喊“不要跟着我”的弟弟,还是那个一边骂我笨一边帮我解决问题的弟弟……
可是在你心里,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人在哪?”
“喏,就在车上坐着。”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陆良人微微转过头,看到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警察跟在边白贤身后走来。
“良人啊,不是叔说你,你这迷迷糊糊的性子真的要改一改。你知道吗?在你不见的这三天里白贤跑了多少地方到处找你,甚至都报警登记失踪人口了,报纸上的寻人启事也发了,就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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