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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有鬼——touchinghk

时间:2018-10-31 11:30:23  作者:touchinghk
  “你瞒着她, 有什么用?”小狐狸壮着胆子, 一边拽着吴悠后退, 一边低声说道,“我如果是她, 一定希望你告诉我真相,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全世界都知道, 却只瞒着我一个人…”
  全世界都知道?什么全世界都知道?而全世界,都知道些什么?
  方岚如坠冰窟, 不敢细想, 只觉得眼前身后, 处处都是陷阱,只要她再迈出一步,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詹台还想向小狐狸追去, 却被方岚狠狠拉住。
  她的脸色惨白,神情骇人,脑海中仿佛无数朵烟花一次爆/炸,炸得她头晕眼花, 看不清前路记不得往事,就连眼前的人,也模模糊糊辨认不出。
  小狐狸的那一句话, 她愣怔之后,是听懂了的。
  无他,八个字而已。
  空谷芳兰,前路由卿。
  她是空荡的山谷之中,一株无人值守的芳兰。前路漫漫,选择的权力在她手中,是走是留是生是死,都不过在她回首的一念之间。
  谁是芳兰?谁在空谷之中?而这茫茫草原,这踽踽独行的人世间,又是谁人的空谷?
  前路,是谁的前路?是芳兰的前路,还是方岚的前路?
  如果芳兰就是方岚,那么陆幼卿,到底是谁?
  芳兰,路由卿,一对天造地设的名字,严丝合缝契合完美。满含深意,禅语也似。
  让她这一瞬间,在恍然之中大彻大悟。
  空谷芳兰,是盖棺定论。而前路由卿,是一句临别之前的谆谆劝诫。
  从来,都不是谁的真姓名。
  “我的名字…是假的?”她呢喃道,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陆幼卿的名字…也是假的?”她愣怔地站在空荡的草原之中,大风刮过,而周遭枯黄的草叶如同她此时凋敝的心情。
  “那什么…是真的?我的什么,是真的?”方岚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的面庞上冰冷一片,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在她的脸上肆虐。
  詹台挡在她的身前,着急又焦虑地不停解释着什么。
  方岚看着他开合不断的嘴,耳畔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其实…一切都早有端倪,不是吗?
  毕业两年,除了阿玲之外,从来未有一个大学同学与她联络过。
  如果说大学时代,她全部的重心都在幼卿身上,可是连同宿舍的女生好友都未曾有过,这,正常吗?
  阿玲呢?她的记忆之中,阿玲回到老家东北考取公务员,可是她在香港的时候,“阿玲”为什么会出现在鰂鱼涌闹鬼的公寓当中?
  在厦门的时候,“阿玲”又是怎样知道田友良藏身的便利店的位置?
  “阿玲,阿玲…”方岚头痛欲裂,“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见过阿玲吗?”
  没有,从来没有。
  “阿玲…的全名叫什么?”方岚浑身冰冷,“为什么我怎样努力地回忆,也想不起来…”
  她和幼卿,是一对离异家庭重组。幼卿的母亲早逝,父亲在他们大学的时候车祸身亡。可是,她明明还有一个处事软弱无能的母亲啊…为什么她在江湖上漂泊这两年,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家?为什么从来没有探望过一次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方岚低下头,眼泪扑簌簌落下,“为什么我记不得…记不得她到底叫什么…”
  “我的家乡…是江西南昌。”她茫然无措地扬起脸,“是不是?詹台,是不是?”
  她脱口而出的家乡话,听到耳中却石破天惊地陌生而熟稔。
  是纯正又娴熟,一丝一毫口音都没有的粤语。他们在香港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在詹台面前说过的,粤语。
  “四年广州的大学生活,能够学会这样不带一点口音的粤语吗?”方岚哽咽,“詹台,可以吗?”
  詹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方岚却落泪摇头,轻声重复道:“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可是如果她的粤语不是在大学的时候学会,那又会是什么时候得来?
  “我的大学…”她如坠深渊,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剥夺。
  那张志愿表,那张被幼卿原封不动誊写过一遍的高考志愿表。
  方岚绝望地看着詹台。
  他握住她的手臂,一向坚定的双手此刻却不住地颤抖。
  “阿岚,不要怕。你还有我。”詹台强自镇定,慌乱的目光却泄露了他内心盘桓的不安。
  她却勾唇,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笑容凄绝:“阿岚这个名字,又是在叫谁?”
  “詹台,别骗我。告诉我。”她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最后一击。
  詹台的手从她身上缓缓滑落,低沉的声音像是鼓点,一下下敲击在她柔软的心间。
  “位于广州的中山大学,从来没有在同一届招收过…一个叫做陆幼卿的男学生,和一个叫做方岚的女学生。”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是假的,他也是假的。
  唯有眼前这个,连名字都是假的的詹台,才是真的。
  过往种种,仿佛漂浮在尘世间的一场幻梦。她的一切过去,不过是中秋夜当晚,那漂浮在七孔桥上一个个圆月状的泡沫,触手即破。
  禁不起半点的揣摩和思索。
  那些迷雾一般笼罩的过去,那些看不清的前因和后果,真相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和清醒。
  她想到,她双足曾经踏过的所有地点,洪崖洞火宫殿岳麓山,鼓浪屿淞沪路尖沙咀,车公庙玉渊潭滕王阁,漪汾桥万柏林和足下此刻结结实实踩着的乌珠穆沁。
  她的一生,所有回忆之中,除了这一个个与詹台切实走过的地点,可以在地图上切切实实画出她曾经经历过的种种之外,再无半点真实之处。
  全部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编织而成的骗局。
  她想到那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记忆中,一个又一个相似又不同的鬼故事。
  电梯间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的医生和护士,公交车上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的乘客和司机,雪山崩下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的驴友,字字句句,蛛丝马迹,分明都是命运在一遍又一遍提醒懵懂不堪的自己。
  谁是那雾里人,谁又是那云中鬼?是谁被蒙蔽了双眼,还以为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方岚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詹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被魂网附身的那个人…是我。”
  一直都是我。从来都是我。从故事的一开始,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云中有鬼,就是“魂”字啊。就是我一直铺垫的魂网啊。
  所有标题中的地点,是方岚记忆里唯一真实的内容...
  老规矩,不许剧透,只许“啊啊啊啊”“卧槽”或者“好看”。
  还有后续。
 
 
第130章 我不怪你
  她刻骨铭心的过去和记忆, 不过是海市蜃楼幻梦一场,不过是一个残缺的傀儡,在精心操纵之下的一场舞台剧。
  她满脸泪水, 望着他模糊不清的脸, 却突然之间满是嘲讽地笑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的云朵, 轻飘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被魂网附身的, 詹台?”
  詹台的脸色煞白, 一直以来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突然之间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小狐狸说,全世界都知道了, 唯有她不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 林愫、胡易、老林和宋书明, 是不是都知道了?
  那么,詹台又有什么理由不知道?
  他不知何时起,就再也没有追问过她的过去。不曾问过阿玲, 不曾问过幼卿,不曾问过一句,她为何从来不回家探望她尚在人世的母亲。
  她和他日日相处,露出的破绽足够足够多, 而他道法精进年少成名,以一己之力几乎可与半生累积功力深厚的老林相匹敌。
  詹台知道她被魂网附身,这是肯定的。但是以他的能力, 却是什么时候看出来她被魂网附身的呢?
  方岚缓缓抬起眼睛,眸光暗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决绝。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詹台的嘴唇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从香港回来之后。”
  方岚后退了两步,虽然心中早有准备,此时仍然难免震惊:“原来...竟然是这么久之前?”
  原来这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她被魂网附身的事实,却将她瞒得密不透风,丝毫不漏任何端倪。
  方岚几乎站立不住,双腿抖得厉害。
  她找了幼卿整整两年的时间,餐风露宿几欲送命,多少次人不似人鬼不像鬼,明明是个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姑娘,却过得半点尊严也没有。
  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心中执念不过是求一个幼卿失踪的真相。
  而她遭受过的这一切,詹台明明比谁都还要清楚,却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瞒在鼓里!
  蓬勃而生的怒气在她空荡荡的心中不断叫嚣,方岚呼气再吸气,拼了全力地抑制,终究一字一顿地控诉:“詹台,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犹疑,看着她在无尽的深渊里徘徊走去,却连一个字的真相也不愿意告诉她!
  “不!阿岚!不是这样的。”詹台猛地抓住她冰冷的手,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
  他逐渐猜到方岚的种种矛盾和诡异之处,其实早在她第一次自白骨梨埙的昏迷之中恢复过来就已经开始。
  “你身在局中,看不清楚。我却身在局外,能看得通透。”詹台慢慢地说,“你第一次告诉我,陆幼卿是你青梅竹马又失踪的恋人,我便曾经拜托宋书明去系统里面探查他的行踪。”
  重名的人再多,总可以慢慢排除。
  只要陆幼卿仍活在人世间,就总有办法露出蛛丝马迹。
  詹台想问问方岚,她是否曾经借助外界的力量去查探陆幼卿的行踪,可是话已经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咽下了,没有再问出口。
  “书明哥很快就给了我结果。他查找了许多地方,从来都没有找到过符合你描述的这个人。你后来曾经告诉我,幼卿失踪在云南丽江的一间客栈之中。你在第二天醒来之后求助警方,却并没有能够获得立案。因此,我也曾经拜托当地的朋友查探,却从来都没有在当地警方的记录里,找到过你报警之后的出警记录。”
  方岚终于明白,难怪,难怪初次见面,宋书明却对她一直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而在晋江网上出现她和詹台从香港返程的章节故事的时候,宋书明几乎第一时间认定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描绘了这样的故事和过去,而詹台和宋书明查探的时候,却并没有找到符合她故事的证据。对于理性分析的宋书明来说,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撒谎。
  “所以,你当初怀疑我?”方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怀疑我的动机?怀疑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
  詹台的脸上终于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不!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
  “我当时的怀疑,是陆幼卿,是不是通过一些手段离开了国内?这样才会两年的时间销声匿迹没有半点消息?我分析过陆幼卿遇害的可能,猜想是不是在失踪当晚他就已经被害,才会这么长的时间不曾露面。”
  “我甚至还怀疑过,你是不是还不够信任我,所以才会隐瞒一些关键的信息点,比如幼卿和你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你在江湖上行走,像我一样捏造一个身份再容易不过,所以才会让我和宋书明查访不到陆幼卿的下落。”
  “可我并不着急,只要我与你天长日久这样相处,假以时日你当然会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全然信任我,将幼卿的一切对我和盘托出。这样,我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帮助你一起来查找陆幼卿的下落。”
  “直到后来…你告诉我,车祸之后你才发现,陆幼卿并非他父母亲生。他的亲生母亲,很有可能和阴山十方有关。”詹台侧过脸,刺眼的阳光洒在他的额头上,他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说。
  邪教阴山十方,因为血玉咒怨已经接近灭族,詹台所知道的最后一块阴山血玉,早已经消失在甘肃的大漠之中。
  但老林和林愫却知道得十分清楚,二十余前也曾有阴山十方后人,手携阴山血玉出现。
  “按照你和我的推断分析,陆幼卿的亲生母亲正是手持阴山血玉的妖女,本该因为血玉的咒怨而死去,却因为意外怀有身孕而逃过一劫。如果她生下幼卿之后死去,那么幼卿就会沦为孤儿,再被后来的父母收养抚育。”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一件事。如果陆幼卿的父亲真的是因为车祸去世,为什么身上会留有血玉咒怨的残痕,满身都是黄绿色的脓疤呢?”
  方岚猛地抬头,这一点,也是一开始她纠结于阴山十方,不惜借用阴山十方名号行走江湖的原因。
  陆叔叔的死,处处都是诡异的疑点和前后矛盾的逻辑。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并不在场。之后的所有事情,她悲痛和震惊交织,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失去二任丈夫,终日哭哭啼啼浑浑噩噩的母亲身边,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帮助幼卿处理后事。
  留在她记忆中的,唯有陆叔叔身上黄绿色诡异的脓疤。
  “如果只是收养关系,如果幼卿的母亲在生下幼卿之后,真的因为阴山血玉而去世,那么血玉的咒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为什么陆叔叔死后,身上还会有脓疤呢?”詹台一字一顿地说,“除非…幼卿的亲生母亲,从来都没有死。”
  “还有一点…”詹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你和幼卿所有情感上的转变,都源自那场车祸之后。”
  车祸之前,她和幼卿还曾有过花前月下的甜蜜。如果幼卿对她真的半点情意都没有,自始至终都只是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当初考大学的时候,为何会将她的志愿照抄一份,宁愿降分也要和她在一起读大学?
  “你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不经意间提到过很多很多次那一场车祸。”詹台说,“你说车祸之后,幼卿的恭谨变成了拘谨,甜蜜又变成了客气,关怀变成了冷淡。你也是从车祸之后,才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质疑幼卿的感情,又拼命地想挽回你们之间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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