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长姐,你看!”苏幼芸从湖边跑了回来,手里拎着的木桶里有几条鲤鱼正在不停扑腾着。
“这鱼又不能吃,你弄它们回来做什么。”
“图个好彩头啊,”苏幼芸一脸兴奋,很是开心的样子,“姐姐过几日就要去太学会选了,小芸儿希望姐姐得偿所愿。”
自从那日负气跑走之后,苏幼芸好几日都不敢过来找她,今天借着这一桶刚钓上来的鲤鱼跑了过来,小脸上带着几分不安,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苏靖宛。
苏靖宛避开了她的目光,“我若是不去那会选,这桶鱼不就白费了?”
苏幼芸虽然这几日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她只以为是下人误传,没当回事,此时听到这话从长姐口中说出,直接愣在当场,喃喃低声道:“怎么就不去了呢?”
苏靖宛瞧她一脸沮丧的模样,心软了下来,让秋月将她手中的木桶接过,然后将撅嘴的小妹拉进怀里一通乱揉。
心道,反正年龄还不大,日后好好教养就好。
揉了一会儿才将变成一头鸟窝的苏幼芸从怀里拽了出去,“赶快去换身衣服,今日父亲回来,要让他撞见你这般胡闹又该责罚你了。”
说曹操曹操到,苏幼芸刚走没多会,就有下人过来说老爷回来了,让苏靖宛去前厅一趟。
苏靖宛让那下人稍等,换了身衣服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
苏义俞这几日跟皇帝去了围猎场,苏家祖上虽靠征战沙场开府,但他却不爱这些武人玩的东西,陪驾三天心身俱疲。
刚进府还没在柳氏那歇会喝口茶抱抱幼子,就有下人和他说了前几日西厢房发生的事,当即大怒。
气势汹汹的从柳氏屋里出来,直接唤人将苏靖宛叫到前厅去。
苏靖宛进了屋子,就看到父亲面色不善,她也知道这几日府上将她那日的话传的沸沸扬扬。
明知道苏义俞为什么叫她过来,苏靖宛还是开口说道:“父亲刚回来,怎么不多休息会就叫女儿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她那天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就是为了让这事传出去,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苏靖宛不愿意去太学会选。
亲自给苏义俞倒了杯茶,双手端给苏义俞,苏义俞看了一眼并不接过。苏靖宛示意秋月她们出去,这才将茶放到苏义俞面前,然后坐下。
“我知道父亲为何唤我来,”苏靖宛叹了口气,“父亲可知我自从落水之后,整日梦魇,夜不能寐,每日醒来都犹如生了场大病。”
听闻此话,苏义俞这才抬头看几日未见的女儿,虽然施了粉黛,脸色不差,但是眼底的乌青却越发明显,有些心疼道:“可请大夫看过吗?”
苏靖宛点头,“喝了几服药都没什么用。现在整日脑袋昏昏,又不敢睡。那日从青山回来,症状倒是减轻了些,就想着去那青山上住几日,梦魇也会好些。”
看着苏义俞喝茶不言,苏靖宛也没说话。若是父亲真的心疼她,听了她这番说辞也不会强求于她。
半响,苏义俞才开口道:“明日我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先医病,其它事以后再说。”
苏靖宛知道此事急不得,父亲已然有了松口的迹象,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礼就回了清宛阁。
第二日果然来了位御医,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穿着深色官服,见了苏靖宛行了礼便拿出方帕盖在腕上后搭脉。
“大小姐身子并无大碍,整日梦魇是心中郁结所至。”御医又让苏靖宛张嘴,看了下舌苔,“若是心病还要心药医,我开张方子只能暂缓,根治还需靠你自己。”
苏靖宛点头,见御医将方子写好,才拿出了前几日在庵里静宜开出的方子,让御医看看。她得了方子一直没敢用,这时有大夫在便拿出来让对方瞧瞧。
御医接过方子脸色阴晴不定,看了半响才开口道道:“妙,妙,这个方子真是妙!开药之人知道小姐气虚体寒,开的都是温补祛瘀的药材。”说着将静宜的药方放下,将自己那副药方直接团成团丢出了门外。
苏靖宛见那纸团在外面滚了几圈,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不禁对这个御医刮目相看。文人自负那点东西,这个御医好像完全不在乎,眼睛一直盯着方子,嘴里一直啧啧称叹。
“你就按这个方子先喝三日,三日后再去找那开方子的人,给你换药。”有些依依不舍的将方子还给了苏靖宛,将药箱收好后才开口说道:“要是方便,我想见见这个开方子的人。”
苏靖宛没想到这太医还会提出这个要求,“那人身份比较特殊,如果御医实在想见,我下次去的时候可帮忙问一声。不过……”
御医本来刚要道谢,听到个不过之后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我父亲想让我参加两日后太学选会,选会过后更会忙上许久,这些我想大人比我清楚,我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去看那大夫。”
御医听完此话心中一惊,这些日子外面疯传苏相长女不愿去太学会选,看来是真的。今儿早朝皇帝也听了风声,问了苏相之后私下便把他派了过来。原本他真的以为苏靖宛病重不能去,但没想过她竟然是不想去。
看了眼这个京城久负盛名的第一才女,也不知她是真的无心朝堂还是怕当众出丑难堪,语气不禁轻慢了几分,“我只是名小小御医……”
“也不用你做什么,就告诉父亲我的病比较严重,即使吃药短时间内很难见效。”苏靖宛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并不介意,“我到时禀了父亲,后日就直接去看那大夫。”
御医思索了下点头,“是在下无用,医术不如旁人,大小姐另寻名医也是情理之中。还请大小姐多出去走走,对自身病也有帮助。”
见御医一点即通,苏靖宛着实满意,让春菊塞给了他一个荷包,“日后那开药之人若是同意见你……”
“汴河边五里巷子,找在下岳千即可。”
道别御医苏靖宛又去了趟西厢房同母亲说了会话,用完晚膳这才回去歇着。
夜深人静,整个苏府都沉静了下来。
东边的清宛阁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整个夜空。
阁里的下人都被惊醒,门口守夜的春菊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推门进了小姐房中。就看到大小姐目露惊恐,抱着被子坐在床脚,嘴里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后看到春菊进门的声响,更加厉声尖叫,从床上直接跳下,抱着被子躲到了墙角。
下人也被这惨叫惊着,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秋月从中间挤了进来,将门口众人轰走,啪一声关上了门。
蹲在墙角的苏靖宛此时哪还有刚才疯癫的模样,抬头看了眼门口,发现人头攒动,对春菊和秋月使了个眼色,两人点头轻声说话,装作在安抚苏靖宛,然后慢慢将大小姐扶回床上。
门口下人还站在院子里不敢离开,见到二人出来直接将她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问的不过都是大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小姐做了恶梦。”秋月说的风淡云清,仿佛没什么大事的样子,这便让众人猜测更多,又联想到白日里御医也来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别在这里扰了大小姐休息。”春菊开始赶人,这一堆人围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大小姐还怎么睡。
虽然这次梦魇是三人一起演的戏,但是自从大小姐落水醒来之后,确实每日都睡不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消瘦,秋月和春菊两人也很是着急。
没一会儿西厢房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让秋月和春菊过去。
苏义俞裹了件藏青色直裰,坐在外室询问刚才清宛阁发生了什么。
二人一对视,便按大小姐所言,将苏靖宛最近梦魇不断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大小姐怕老爷夫人担心,一直不说。若不是今夜那魇魔缠的厉害,惊了这一府的下人,恐怕大小姐还想瞒着。”
“混账,大小姐不说,你们也不知道过来说下!”
秋月和春菊慌忙跪下,喊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苏义俞没想到女儿病的这般厉害,着实吓了一跳,心想着白天那御医说辞他还觉得有些夸大,这么看来宛儿确实病得厉害。
王氏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老爷别气坏了身子,前几日她和我说不去太学会选的时候,稍稍提过,是为妻的过失。”说着还红了眼眶。
苏义俞想想女儿昨日同他说的那些话,深深叹了口气,是他太过着急,想让女儿进入官场。
让跪在地上的秋月和春菊起来,回去管好清宛阁下人的嘴。如今太学会选已是其次,别传出去宛儿有恶疾才是关键。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早上的功夫,到正午时分连茶馆里的小斯都知道京城第一才女噩梦缠身,恐难去太学会选。
苏相下朝坐着轿子回府的路上,只街边谈论他就听了好几回,还有甚者把昨晚苏靖宛如何被魇魔缠身描述的活灵活现,气的苏义俞直接跳下了轿子,差点将那人关进大狱。
回到府上,王氏再次开口劝苏义俞让女儿不去那太学。苏义俞无奈点头,他还真怕若是被哪家皇子选上,日后长女白日发梦惊到贵人。
见苏义俞应了下来,王氏继续说道:“宛儿说家中事多,她想去那青罗庵静养几日。”
听到青罗庵三个字,苏义俞眼皮一跳,将王氏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并无不妥,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开口道:“她要静养可以选个乡下的宅院,城郊的那处温泉庄空着,住过去就好,没事去那尼姑庵做什么。”
王氏好像对苏义俞的打量毫无察觉,低声继续说道:“那日御医说宛儿有良医可以治病,我去问了宛儿,她说那大夫身份不便,只让她去青罗庵养着,大夫每隔几日过去给她瞧瞧。”
“什么大夫那么神秘。”苏义俞嘴里嘟囔着,但想着岳千都夸赞那开方子之人医术了得,为了长女的身子,终于点头。“多派点丫鬟跟着,那青罗庵比较荒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家小和尚终于可以和女主亲亲我我了(大雾)
☆、第8章
五月十五,太学会选,大周朝的簪缨世族,有适龄儿女在太学读书的,都齐聚太学,等着文试过后诸位皇子挑选伴读。
太学本就是给达官贵族读书之所,前几朝皇帝子嗣不多,三年一次会选原本也就是走个过场,资质好的被太子选走,成为日后肱骨之臣,资质差的留给其他皇子当作玩伴,也不辱没那些世家子弟。
可今年不同,如今圣上还未定出太子,而皇嗣众多,最为出挑的二皇子、六皇子都是太子热门人选。世家子聪明的明哲保身,并不过早介入,但也有新贵想有从龙之功。
苏家不是新贵,按理也该避避风头。可苏相并无嫡子,苏靖宛想入朝为官除了这条道并无他法。
虽说女子并不能继承家业,但到底连着母家,况且苏靖宛又是苏家嫡女,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可笑她当年看不透这些,觉得世家嫡子需要避嫌,她不过小小女子,挤破脑袋也要入贵人眼,不过是平日里听了太多女子不如男的话,想替父亲争口气。
这次,苏靖宛可没那么傻。
入太学选女伴读不过是这些皇子的借口,真正想要的是这些女子身后母家的支持。上辈子她辛辛苦苦帮二皇子拿到太子之位,以为两情相悦,心甘情愿嫁他为妇,辅佐他登基,换来的不过是胸口一剑。
苏靖宛揉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面色发冷。一旁送别的王氏以为她有不适,想让苏靖宛晚几日再去那青罗庵。
“母亲,这事赶早。”知道母亲心疼她,苏靖宛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道,“女儿并无不妥,况且母亲也修书给了主持师太,她会照看女儿的。”
王氏又千叮万嘱半天,苏幼芸在一旁闹着也要跟来,被苏义俞和王氏双双吼了回去,此时眼泪汪汪的看着苏靖宛。
苏靖宛揉了揉她脑袋,“姐姐是去医病,又不是去玩。等母亲哪日得空,带你来看我可好?”
看小妹点头,苏靖宛这才拜别了父母登上马车。
磨蹭了一早上,马车路过太学门口时,已快到巳时。
平日里早该清静了的太学,此刻门口停满了各府马车。像苏家这辆不停还继续往前走的,极其扎眼。
“车里坐的可是苏姐姐?”
车停了下来,外面的秋月唤了声:“表小姐。”
苏靖宛侧卧在车内闭目养神,她昨夜还是仅睡了几个时辰,此时乏的厉害。听到有人叫她,声音有些耳熟,便让春菊挑开了车帘。
一张她怎么都不想见到的脸,带着笑站在马车旁看着她。“我听说苏姐姐生病不来参加太学会选,没想到刚下马车就见到姐姐的马车过来。”
言蘅儿声音不大,少女清脆的声音却极具穿透力,整个太学门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我恰巧经过。”苏靖宛不欲多言,准备放下帘子继续回去躺着。她现在乏的厉害,没力气和这个人上演姐妹情深。
“我以为姐姐是还惦记着选会,想来瞧瞧顺便就进来了。”口气不善,祸水引至,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越发大了。
车里的春菊气不过,帘子一掀,跳出马车对着言蘅儿说道:“我家小姐不过病的厉害不去选会,你张狂那么厉害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家小姐来了,把你比下去?”
“春菊,闭嘴!”
坐在车里的苏靖宛厉声制止,春菊的性子太容易激怒了,这也是当初苏靖宛没选她进宫的原因。易怒便会被激起,口不择言,则会露出破绽。
春菊转过身撇嘴,低头嘟囔着:“大小姐生病,表小姐一次都没来看过,这会儿还来讥讽大小姐。”
“够了!春菊,给表小姐道歉。”苏靖宛看着言蘅儿脸色胀红大有发怒之象,只好从车里下去,怕事态失控。
秋月碰了碰春菊,春菊咬牙,走到言蘅儿面前跪下,“表小姐,春菊有口无心,请表小姐原谅。”
言蘅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春菊,气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苏靖宛背后里没少说她,如今连身边的丫鬟都敢顶撞自己,说是有口无心,她一点都不信!
“姐姐,这丫鬟不分尊卑,在这太学门口大放厥词,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姐姐管教无方,今天妹妹帮姐姐教训下她,也好不让姐姐落人口实。”说着扬起手,就要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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