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帮别人就是帮自己。想透了这一点,林若青也就更加有动力了。
庵堂那边让孙秀才教着,读书识字是没有问题的,加上庵堂那边真正到了读书年龄的女娃子少,林若青干脆就放出告示去,让周围百姓家若是有心过去听课的女娃娃,那也可以一起送过去蹭课,不收取其他费用。
不过这个消息放出去以后,响应的人并不多,最后到了时间零零散散只来了几个人家的,且还都是自己结伴偷偷跑来看看的。
想想也是,这个能读书的女娃子在家里也能够干活了,干嘛放着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反而让她出去读书,这不是浪费吗?
这个年代别说女娃子了,绝大多数男娃子都没有机会出门上学呢。
这是根本上的观念问题,不是谁的一句话就能改了的。
林若青也不想在这些方面烦恼,她干脆将注意力转到了织布厂那边。
织布厂现在的生产已经趋于稳定,每日女工们上工下工都是百人一起进进出出,而且大部分都是窈窕年纪,倒是让周围过往的青年们都看直了眼。
好在是织布厂里安排了不少身强体壮的小厮维护安全,且来回的女工家里不是有人来接送,就是织布厂这边马车送回去,目前为止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而织布厂里的女工多了,就需要管理,与其让外面铺子的掌柜或者管事进驻,林若青倒觉得从女工之间筛选更加合适。
女工本身就晓得整个织布厂的工作流程,管理起事情来也会更加轻车熟路。只不过怎么选要另说。
织布厂里的教书识字已经开展了大半年了,可实际上每次都会认真上课的人却不算多。而一个月两次的教书活动更是不够真的让人深入学习些什么。
可以说现在厂里女工的文化水平都完全不够格。但这也不是问题。
三月中旬天气依旧严寒,如果不是有事儿,林若青是在家里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她本身是个不够勤快的人,这点没法改。
不过三月十四,赶在女工们十五放假回家的前一天,她还是出门到了织布厂。
一方面是为了亲眼看看织布厂的状况,一方面则是为了女工管理的问题。
平常别说是织布厂里的女工了,就连里头的小管事都是基本没亲眼见过林若青的。因此十三这天知道第二天林若青要来以后,就早早做起了准备。
等十四的时候,林若青的马车一到厂门口,就看见女工们都在外头等着,几百人站得整整齐齐,都在外面吹风呢。
林若青穿着披风,头上连着披风的帽子,将她的一张衬托得更加娇小。厚实的衣袍下,她还揣着着一只小暖炉,将保暖工作做到了极致。
不过就这样,出了马车被冷风一吹,还是觉得冷得慌。
因而林若青也不等小管事开口奉承,启唇第一句就是:“在这儿等着做什么?进里头去吧,外面多冷呢。”
管理赶紧依言将女工们给喊进了里头。
反正都是女工,没什么男女忌讳,不少人都偷偷看着林若青这个传说中的大掌柜。
大家都以为能做大生意到这份上的肯定是十分有本事的人,而很多人心中有本事的标准必须是和年龄挂钩的,因此在见到林若青的第一眼,惊着了好些人。
乡下人家养得糙,十四五岁的女娃娃看着都不是细皮嫩肉的,和林若青这样的的确是没得比,林若青就更加见得年轻,半点都看不出已经是十九的人了。较真起来,说不定要比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见嫩些。
再说那开口时轻轻柔柔的声音,像一阵春风似的要酥到人的心里头,将这些女工们都暖得够呛,她们忍不住想,男人若是听了那不得把人家的魂都勾走了?
林若青让女工们回去上工,自己在管事的带领下在织布厂的各处都转了转,提点了几个做得不够上心的地方。
林若青语气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下一回我过来可不会提前说,若到时候还有现在的问题,那就没这么好办了。”
管事们听得一头冷汗,弯着腰答应了。
林若青来得晚,看完一圈以后也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也没走,而是先到了食堂里头的一角坐着。
食堂这边可是没有想到林若青会在这儿吃饭,因而也没提前准备什么,一时手忙脚乱。
管事也赶紧让林若青点菜,让厨房的婆子另外做。
“我和大家吃一样的就好。”林若青道。
她难得过来这一趟,正是塑造自己在别人心里印象的时候,自然不会矫揉造作。再说林若青在吃的方面也没那么讲究。食堂里再没陈家伙食好,也是白米饭,不少人一个月都吃不上几顿。
管事点点头,心却怦怦跳。
翠竹和扶柳侍候着林若青,管事们在旁边桌前坐着,他们是不敢和林若青一桌吃饭的,毕竟男女有别还有主从的区别呢。
女工们进来的迟一点,一涌进食堂一下让食堂显得有些闹哄哄的。她们在外头没有见到林若青,还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一进食堂里就看见了林若青已经坐着了。
这是要和她们一起吃饭的意思?
女工们吓了一跳。
旁边有管事站着,此时低声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吃饭去。”
女工们这才赶紧跟平常一样上前盛饭盛菜,而后找桌子和相熟的女工坐下吃饭。
林若青是提前了一些吃的,不过细嚼慢咽等她吃完,女工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在扶柳的侍候下漱口洗手,然后起身和管事说了一声。
管事便赶紧依言几步走到女工们桌前大声道:“吃完饭的都先别走,小姐这边有话要说。”
女工们一愣,都不晓得林若青要说的是什么。
林若青此时已经脱了披风,即便穿着棉衣却也能看出窈窕的身段,更不说她那张明艳的脸,迈步走到最前排的过程中几乎让女工们挪不开眼睛。
不过林若青后面说的话,就更让人听呆了。
“厂里要招女管事,我想着呢,不如就从咱们厂里的女工中招,只不过能读书写字这点难住了不少人,所以我打算从这个月开始,每天晚上都让人过来授课,等授课结束从里头挑能用的人才。”
女管事?
女工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女子还能做管事。
详细的林若青也不多说,走到旁边与管事们低声说了几句话,自己就从旁边先走了。剩下的事情不用她出面,让管事们说就成了。
管事们也说得清楚。这升上来做女管事的女工呢,就基本和现在厂里的男管事们平级了,等正式定位以后能拿一样的工钱呢。
有具体例子,女工们就清楚了。现在的男管事每天干什么活?其实也就是在厂子里巡查再记录一些数据呈交上去,和每天在织布机和绣花机前面工作的女工相比,虽然赚钱差得不大,可轻松程度真的没法比了。
傻子才不心动。
第80章
林若青特意挑在今天说这事儿,就是因为翌日女工们都是要回家休息一天的, 有什么打算都能够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再来。
果然这事儿一宣布完, 第二天女工们回到家里说的第一件都是这事儿。基本上所有未出阁的少女, 反正平常晚上都是住在厂里的, 所以晚上开课读书对她们的影响不大,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报名参加。而许多妇人则陷入了犹豫之中。
报名吧,管事那边说了晚上也可以让她们暂时住在厂里,可是她们毕竟是做人家媳妇的,做人家母亲的,还有家要照顾呢。
而对于女管事这个名目,如果放在别的地方, 兴许众人还要有一阵惊奇, 可放在织布厂里这个原本已经满是女工的地方, 惊奇的程度就不至于多大了。而且女工们自己想想也觉得是,平常有个女管事对于女工也方便得多。毕竟有些时候有些女人的事儿是不好和管事明说的,可要是管事是女的,那就不一样了。
等十五晚上女工们陆陆续续回到织布厂里的时候, 便有一堆人赶去报了名, 妇人少很多,但也不是没有,总共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个人报名。
就这么,三月下旬开始每天的戌时便有先生过来授课。教授内容也很实际,并不奔着文邹邹的大学问去,而是从最浅显地教起, 目的在于让人认字和明理罢了。
有了一样的奋斗目标,报名的女工之间也暗暗较劲,倒更让人有往上走的动力了。
等时间转到了四月里,凉城那边的铺子正式开张了。
凉城距离杭城不算近,但也不算远,粉黛在杭城开了这么久,名声早就已经传过去。因此铺子一开张就不缺客人,加上运输走刚通的水路,满打满算也就五天,不用另外安排作坊,林若青要操心的地方就更少了。
入了四月以来她的心思就全都放在了京城那边将开的铺子上了。
京城那边到时候要派过去的人,林若青已经打算好。元胡是肯定要过去的,一来是他晓得药理,二来是他对粉黛经营的内容也很有了解。另外像是粉黛的香姐儿和黛色里的红姐儿她们,到时候也跟着要去京城待一段时间。
这些要去京城的人,有经验是一方面,家都在杭城定了也是另外一方面,不怕人走了就回不来了。
扶柳和翠竹现在每天早上过来服侍林若青,等服侍她睡下以后再各自回男人那里。
而元胡要去京城的事儿一定下来,扶柳就是满脸舍不得,来回张罗给他准备东西,让林若青和翠竹一起好一份揶揄。
四月的杭城已经开始渐渐回暖。
去年一整年,因为边关生意的事情,林若青和陈彦回家以后相处的时间都不算多,陈彦要在外头跑,林若青也要照看处理自己的生意。
也是到了今年过年以后,两个人的生意都各自走上正轨,这才有了一起相处的时间。
阿冕还差一个月就满两周岁,连阿云也已经会走会说不少简单的词了。
连着陈李氏在和春归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说林若青的生意是小打小闹,而是认真觉得林若青也并不简单容易了。
不过她关心的还有另外的事儿。
林若青抽空带着孩子到松陵院给陈李氏请安,陈李氏见了阿冕就满脸笑,对阿云虽然不如对阿冕亲热,不过倒也还好。
无论林若青怎么对待阿云,旁边侍候的奴仆是不可能真的将阿云和阿冕排在同样的位置上的。
陈李氏笑着问:“近来身子如何,可让大夫瞧过了?”
距离如意下药过去也已经有一年半左右,陈李氏最近想起这事儿来,不免就问了。
林若青道:“大夫开的药都按时吃了,前几日诊脉是说已经有些好转了。”
陈李氏闻言笑得更开:“有好转是好事,我并不是催你,只是这事儿总是让我记挂着……你现在还年轻,虽然说有了冕哥儿,但自己的孩子还是多一些的好。
以后冕哥儿也有个陪伴不是?”
在这个时候,父亲的身份很重要,但在同一个家里,母亲的身份才是决定一切的。在陈李氏看来,阿云再乖,那也只是一个妾的孩子,庶出的身份改不了,自然是要次一等的。
再说阿云还是个女娃,和阿冕以后也没什么帮扶的地方,更就显得无用了。
林若青点头道:“嗯,我晓得。”
她们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是通报声响起。
“大少爷来了。”
话音一落,陈彦掀开布帘子走进屋里来。
林若青直起腰来,动作是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快步到她面前的陈彦轻柔地按住了肩膀。陈彦先看了林若青一眼,然后才抬头对陈李氏道:“见过母亲。”
林若青抬手将陈彦的手拉下来,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陈李氏瞧见他们夫妻两个的小动作,唇边的笑容止不住:“你来得倒是时候,怕不是听见若青来了,后脚就跟着来了?”
差不多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陈彦刚回府本来是到乐安院的,不过乐安院里空着,孩子也不在,他就晓得应该是林若青带着到了松陵院,于是这才脚步不停地来到了松陵院。
陈彦道:“母亲这么说,倒是让我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陈李氏笑着要抽打他。
阿冕坐在陈李氏身边吃小果子,一见陈彦,立刻开口脆生生道:“父亲!”
阿云坐在旁边听见阿冕叫,便也跟着叫了一声:“父亲。”
一家人坐着说了一会儿家常,陈李氏又道:“库房的钥匙在我这儿放得久了,前几天差点儿找不着,我看还是换个人吧,往后家里库房的钥匙给若青收着。”
这话就是变相要给林若青家里的管事权了。
林若青笑着说:“母亲还是多收一阵子吧,家里的事儿我还有许多不知道如何周到安排的呢,还要和母亲多学一阵子。”
最主要还是因为林若青不想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儿,这上到各种礼节,下到吃饭裁衣,细细碎碎的事情多了去了,让她管这个她还没什么耐心。
陈彦也在旁边说:“林氏不太懂这些,还是母亲先管着吧,过阵子再慢慢学。”
听两人都这么说,陈李氏也便点了点头:“反正迟早都是要给你的,现在我便先替你再管一阵子。”
两个孩子被留在松陵院吃午饭,林若青和陈彦则先回乐安院。
陈彦拉着林若青的手,细细问她这些天在家里的事情。
林若青有一说一,脚踩着枯叶发出脆脆的碎裂声。
等说到大夫诊脉的事情时,陈彦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
林若青也不哄他也不说假话,直接道:“大夫说,恐怕还要调理一阵子的。”
林若青扭头,陈彦在身后跟着她,开口道:“嗯,慢慢来吧。”
这倒是有些出乎林若青的意料。
她私心里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好的,有一个自己的血脉了,还有什么不足够?阿冕很好,可是生孩子这事儿林若青实在热衷不起来。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她现在对陈彦的确也稍有改观。
如果从一开始就撇去吉祥与如意,陈彦是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吗?在这个时代里他当然是一个算很不错的男人了。
他身上有无数让林若青可以心动可以觉得合适的细节。
林若青也清楚知道,阻挡他们两个的东西是时代与时代之中的观念差距,而陈彦也渐渐知道了这一点。当然,陈彦只是知道了林若青的想法,觉得她的想法奇特,也接受了持有这样想法的她,但并没有细究过林若青想法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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